《薄暮冥冥》请你找到我

9、第九章

　　警笛急促的鸣叫着，红蓝灯光交替着。
　　薄暮依旧是穿着雪白的衬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太阳,看着远处的云霞渐渐铺开颜色。薄暮也注意到了楼下的四五辆警车，垂眸间和黎明对上视线，他从黎明的眼神里，看到了愤恨，看到了不忍。
　　他避开了和黎明的眼神交汇，缓慢的起身，似乎是去拿着什么。
　　与此同时，黎明也迅速行动上楼，打开门的瞬间，薄暮就站在窗前，平静的望着他，右手举着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薄暮！你干什么！把枪放下！”黎明大声嘶吼着，手上托着的枪也在颤抖。

　　薄暮笑了，那笑容明明这么的美，这么的温柔，却让黎明直达深渊。

　　“暮暮，我再说一遍，把枪放下！！”声音越来越大，甚至都分不清是黎明在吼叫还是一头狮子。
　　“放下！！”

　　“明哥，让他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和你呆一会。”
　　“好……好……你先把枪放下，听话暮暮。”然后黎明微微侧头，“正元，带他们都出去！”
　　“明哥！你疯了吗，对方持枪啊！！”
　　“出去！这是命令！”

　　黎明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薄暮，盯着他的手，盯着他的枪。

　　“好了，暮暮，只剩下我们了。我们都先放下枪好吗？”黎明恳求他。
　　薄暮没说话，只是抬手丢给了他一个u盘。
　　“暮暮这是什么？”黎明并没有接住那个U盘，看着那个U盘滑到自己脚边。
　　“所有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什么？”
　　“黎明，过来，在抱一抱我吧”

　　黎明收了枪，朝着薄暮慢慢走去，张开双臂环抱住面前的人，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紧紧地抱住他。他没有去夺走薄暮的枪，他知道，薄暮不会害他，他就是知道，他觉得跟薄暮死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忽然，黎明感觉到了，薄暮的那把枪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上。黎明原本闭上的双眼又缓缓睁开。
　　“黎明，我输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现在。”其实早在心里，我就已经娶了你千千万万遍，小没良心。
　　“那我们一起共赴黄泉吧。”
　　“好。”黎明毫不犹豫的回应着薄暮。他把枪又拿了起来，对上了薄暮的后脑。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相互抵着对方脑袋，相互汲取对方身上的味道。
　　黎明心想，薄暮身上还是这么的好闻，他拥抱着薄暮，摸着薄暮的长发，温柔缱绻。

　　“我来倒计时吧，数到一我们同时开枪，好吗？”
　　“好。”
　　“三

　　二

　　一”

　　一声枪响。
　　黎明想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活着？薄暮的枪卡壳了吗？
　　薄暮的身子越来越重，直到所有的重量都倾倒在了黎明身上，他跪了下来，依然紧紧抱着薄暮，他轻轻的他耳边说“暮暮，等我。”

　　门外的李正元听到枪声，一脚踹开房门，进去就看见相拥的两个人。而黎明此时正拿着枪对着自己的脑袋。
　　“明哥！！！你……”李正元还没说完话，就看见黎明的手扣动了扳机。

　　喀哒——

　　黎明睁开眼，像是不相信一样，狂扣扳机，无一例外的都只有清脆的喀哒的声音。

　　黎明不相信，自己明明出警时，枪里是有子弹的，满发！为什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怀里的人。
　　不，不会的，黎明还是不相信，薄暮怎么可能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卸掉了自己的子弹，只留了一发！！只留给了薄暮自己一发！！
　　黎明转过头，他征征的看着原本抱住他后背的手，垂到地上，在那双骨骼分明的手上，不多不少的躺着七发子弹。

　　他的暮暮骗了他，他一个人孤独的走上了黄泉路，丢下了他，一个人走。

　　“小骗子。”

　　身上的人没有回应。

　　“没良心”

　　身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你输了，你要嫁给我，知道吗？”

　　身上的人回应了，不过回应他的是渐渐下降的体温和不在温热的血液。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暮暮。”

　　李正元不忍去打扰他们，他原本以为那声枪响是薄暮的反抗，是薄暮为了活命而想要击杀黎明。他错了，错的彻底。
　　因为薄暮的枪里根本没有子弹，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要黎明死。

　　薄暮死了。
　　黎明活着。

　　黎明死死抱着那具失去温度的尸体，他亲吻着那具尸体，黎明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是很平静的接受着薄暮已经死亡的事实。

　　薄暮从来没有对黎明说过爱。

　　但薄暮直到死之前都在说着爱。在那把没有子弹的枪对上黎明的脑袋的时候，在他偷偷的卸掉了黎明枪里的子弹的时候，在哄骗着黎明开枪的时候，黎明听见薄暮在耳边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爱你。随后就是一声枪响，他倒在了最爱的人的怀里，他的爱人还紧紧的拥抱他。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在畏惧夜幕降临，反而开始有了期待，期待黎明的到来，期待黎明带着黎明来到我面前，期待着被黎明温暖的阳光渐渐簇拥，期待着溺毙在黎明怀里。

　　不知是过了多久，黑暗笼罩大地，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氛围里充满了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黎明起身了，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走了出去，坐上了警车。
　　李正元为他开的门，李正元一直没走，一直在门口站着，等着黎明。他注意到了，黎明手里握着那七颗子弹和一个U盘。

　　到了局里，他把薄暮放到他平时小憩的躺椅上，去找了花蕊。
　　“花姐，帮我找一个靠谱的殡仪馆吧。”
　　“怎么？你家不是就只有你吗？你亲戚去世了？”
　　“我的爱人。去世了”
　　花蕊整理器材的手明显是顿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的说，“好，交给我。”
　　黎明鞠了一躬，“我爱人现在在我办公室里，拜托你了。”他转身走了，没在多说话。他先去了武器库，归还了没打出去的那七颗子弹，后又回到了会议室，用会议室的电脑打开了薄暮给他的U盘。

　　没有加密，里面有五十多处地点，有上百人的身份信息。这些地点和信息是从两年前开始记录的，最新的记录日期就是周怡死亡的那天。
　　最新的内容是，周京择手底下最深的一条产业链，囊括了上上下下的毒品种类不下百余种，其中精神类的就有五十多种。
　　这个U盘详细的记录了薄衍锦和周京择两大毒枭的所有制毒，贩毒的确切地点，和买家的详细身份信息。
　　黎明不敢相信，薄暮是怎么做到的。
　　他继续往下看，有一个写有他名字的文件夹，日期是昨天。
　　他点开，又看见了一个地点，他想这会不会也是某个交易地点。但是下一行，写着：这不是交易地点，这是我这八年住的地方。我花了两年时间，整理出来的这些希望可以帮到你弥补你。
　　黎明不解，为什么是弥补？死去的人是他的未婚妻啊？为什么是弥补自己？
　　黎明很快看向下一行。

　　薄衍锦是我父亲，薄夜是我的哥哥，他们都是大毒枭，他们所有的信息我都写在了第一个文件夹里。
　　我的爱人是光明的，正义的，伟大的警察。
　　我不能因为自己玷污他，沾染他，触碰他。

　　黎明不相信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一个大毒枭的儿子，但自己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不去爱他。
　　黎明把U盘里的内容移交给了缉毒组，同时，薄夜敲响了警局的大门。

　　“我来自首，请别害怕，能让我再看一眼小暮吗？”薄夜双手举过头顶，缓缓的走到角落，慢条斯理的拿起角落里的手铐，自己铐上。
　　“我知道小暮在里面，让我看一眼他，我什么都说。”薄夜平静的说着。
　　“暮暮死了。”黎明哽咽着说着。
　　“我知道。”
　　“你知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黎明上去抓住薄夜的领子，与他四目相对，那眼神仿佛要生吃了他一眼，而薄夜只是冷冷的说“我想见他。一眼就够。”
　　“好。”

　　在黎明办公室里，薄夜见到了静静躺在椅子上的薄暮，依旧是这么的美丽，忽略他身上的血迹和脑袋上的枪眼，跟睡着了没有什么分别。
　　黎明办公室的监控和监听都开着，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的监听和盯着屏幕里面的两个人。
　　李正元持着枪，站在门外，一副随时准备踹门冲进去救人的架势。
　　“小暮他八年多前，被父亲逼着杀了一个叫做安宁的人，那个人是小暮在家里最喜欢的人。父亲为了让小暮能够接手他的产业，逼迫他，在小暮面前，生生的剜着安宁的血肉，父亲托着小暮的手开了枪。从此小暮就再也没回过家，没有在开过口和家里人说话。我请了很多心理医生过来，也都无计可施，直到他和你在一起，才正常了一点。但据我调查的，你生日前几天，带他回了家，他看见了你父亲的照片，想起了被他杀死的安宁。你一定想不到吧，你的父亲黎瘼就是安宁，就是埋伏在我们薄家的卧底。”
　　“所以，暮暮……才会一走了之，选择消失……八年吗？”黎明颤颤巍巍的说完。
　　“是，但在两年前，一所别墅里，父亲和周京择一起葬身的那个别墅里，小暮也在，在那天他没了父亲母亲。”

　　黎明错愕。

　　薄夜没有管黎明，自顾自的说着，“他当时听到了父亲和周京择的对话，他们原本当年是不打算动安宁的，因为小暮很喜欢安宁，但是周怡跟周京择说，她从一个叫李正元的同学手里看到过安宁的照片，这才导致父亲对安宁出手。”
　　黎明想，什么照片，什么李正元，我怎么不知道。等等，他想起来了，他曾经找过李叔要他父亲的照片，后来李叔托李正元把照片给了我。
　　“所以，我和小暮回来，一是因为所有的毒品线我们都已经摸清，二是杀周怡。但是周怡确实是自杀，当时小暮心软了，周怡却已经视死如归，就自己拿枪解决了自己。我去只不过是帮小暮清理一下现场，换个监控什么的，给他多争取一些和你相处的时间。还有，其实小暮确实是三天前到的这里，你那天下午去接他，他并不是刚下飞机，而是从酒店去的机场，假装自己刚下飞机。而我也并没有离开这里，你们没有深入去查，不然就会发现飞机上的那个薄夜其实不是我。”

　　“给福利院捐钱的是你吧”
　　“是我。”
　　“为什么选择五月十号这天汇款。”
　　“因为我爱小暮，我并不是走丢，我是自愿被父亲训练成保护小暮的工具，我爱他，但他爱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小暮，你以为当年是你从那几个混混手里救得他吗？并不是，是他不让我出手，他傻傻的交钱给对方，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你！”
　　“你以为只有你记得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吗？小暮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很想偷偷的把你杀了，但是我做不出让小暮难过的事情。”

　　“去小暮说的地点看看吧，他画了很多画给你。我也要去接受属于我的审判，很快就可以和小暮团聚了。”薄夜说完就起身，开了门，自己朝着警局的拘留所走去，他知道在这个地方呆不久的，很快就会被送往监狱，甚至送往刑场，但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死亡，他想他离他的小暮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