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Awizerd

2、及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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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来的时间很赶巧，在杜家住下杜第五天，就是杜家二小姐杜筠敏及笈的日子，杜家虽然传统，却不守旧，对于封建遗骸尚不盲从崇拜，所以重男轻女，包办婚姻这种恶习并未盛行。平日里杜家是不倡奢靡之风的，而此次二小姐筠敏的及笈礼却尤为盛大，可见受老太太的宠爱一斑。
　　筠敏和杜青涛同是杜老太太次子所出，许是筠敏早产的缘故，从小就体弱，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却也是有名的才女，甚至还帮微服私访的皇帝题过轼词。仙衢还有人戏称，杜家的二小姐若是个不生在商户人家的男子，那指定得是个状元郎。
　　筠敏的及笈礼是由老太太一手操办的，来客都是仙衢有头有脸的人物，德高望重的人物诸如家老爷或是老太太都需坐在主桌，像灵均，青涛这样的小辈则另开一桌，等传统的及笈礼结束之后，小辈们通常还会随主人家一同开诗会。
　　仙衢盛行佛法，便是寻常百姓家中的孩子过大生辰，也是要请僧人来家里祈福的，通常是吃顿便饭就算是礼成了，杜家这样的大家更是讲究，静安恰巧便在，就请他为筠敏祈福了，愿二小姐往后的日子平安顺遂，无病无痛。
　　祈完了福，便也没有什么静安的要紧事了，本是打算回院中歇息的，谁知半路上却被灵均杀了个措手不及。
　　“和尚和尚，快快，等会二哥他们要办诗会，你随我一道去。”
　　今日是大日子，又来了许多外姓人，灵均穿的还算规整，腰带也未用流苏缎带代替，头发也用玉簪收了起来，看着很是有一副大家公子的丰神俊朗，静安晃了眼，一时没认出来。
　　“小施主，这实在于礼不合，贫僧只是一介无名小僧，蒙老太太的邀来此伴在左右，怎能随主人家一同吟诗？”
　　“静安，我不许你这般讲自己！你明明比我二哥还博学的，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你莫要轻贱你自己，再讲，又有哪条清规是禁止和尚参加诗会的？你那样厉害，就该让那群自命不凡的草包们看看，否则不知道他们又要如何明里暗里地讲我们家俗气了，欸呀静安，求求你了，就随我一同去吧！”杜灵均死死拽着静安的衣袖子，大有静安不应了他就不松手的架势。
　　灵均口中的“草包”是仙衢的官家子弟，他们一面觉得杜家是商户之家沾金钱之俗气，一面家中的长辈又命他们讨好杜家以求官商相护，所以嘴脸总是两面多变的。
　　静安被灵均盯地不知如何是好，踌躇犹豫间就被拉去了竹林诗会。
　　“哟，咱们杜小公子终于到了啊，怎的身后还跟了个剃了发的？怕不是觉着自个儿学艺不精贻笑大方，才拉了个凑数儿的来吧？”
　　话音方落周遭便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哄笑声。
　　“赵承志你少给我鸡鸣狗叫！你可睁大你的眼看了，这可是我奶奶专门请来的高僧静安，就是你爹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可不是你一张嘴就能诋毁的！”杜灵均恼极了，出言驳斥道。
　　“说的那么天花乱坠，不还是你自己学艺不精，须得找别人来帮忙喽？”赵承志听灵均提及杜老太太，收敛了一些，顾及面子却还是装作满不在乎道。
　　“灵均，今日是筠敏生辰的日子，莫要与他起了争执，给大家难堪，落了人家口实才好。”杜青涛低声劝道。
　　杜灵均闻言止住话头，不与赵承志胡搅蛮缠，拉着静安的衣袖在他二哥身旁坐下。
　　掌事的见人都到齐了，吩咐伙计敲响锣鼓。
　　斗竹是仙衢一项传统活动，早年间原是文人骚客间独有的吟诗作对，后来随着文化逐渐开放，这才在商户及寻常百姓间普及起来，玩法也愈加多种多样，所成词文之涵从高山流水到市井风情，无一不可，而这也正是斗竹基阶普及的重要条件之一。
　　斗竹不像曲酒流殇那样准备繁琐，后者需一条潺潺溪水和杯盏青酒，而前者一支韧竹足矣。
　　执竹者伴心中之乐畅舞一曲，为“舞竹”，更甚者则配一有如伯牙之琴师，共舞天地之间，有灵徐二者，舞于天地，亦同寝于天地。
　　舞毕，观者云云，众议上者，为胜者尔，而败者众。
　　斗竹因竹而起，因竹而止，且斗者有如竹之韧，故谓斗竹。
　　“欸，既然是杜小公子初次参加斗竹，不如就把这次执竹的机会让给杜小公子，焉沐，你可愿意将执竹让给杜小公子？”赵承志制止住一边一个瘦弱素衣男子的动作，询问的话透着明晃晃的威胁，五指如鹰爪般死死箍住焉沐的手腕。
　　瘦弱的翠衣男子名叫赵焉沐，是这次的执竹人，赵承志家的庶子，生母是个歌妓，生下他没多久就病在床榻，左右离不开人照料，毕竟嫡庶尊卑有别，赵当家的又是个好面儿的，对他们娘俩儿不闻不问，他平日在赵家生活得很是水深火热，拮据到连饭食轻暖都不能保证，所以纵使与赵承志同为舞象，身量也比他要短一大截。
　　焉沐的身体似乎有些轻轻发颤，他不敢与赵承志争辩，只是低头不语，将手上那根垂着流苏的韧竹弯腰递到杜灵均面前去。
　　“我的好二弟都将竹子递给你了，杜小公子再不收，恐怕于礼不合吧？”赵承志见杜灵均踌躇的样子，暗觉不爽，“难不成是焉沐不够有诚意？来，好二弟，你那么喜欢跪给我爹看，来，给杜小公子也跪一个，求他收下……呦，便宜你了，我们杜小公子收下了。”
　　杜灵均看不下去，只好将韧竹接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赵焉沐的手腕细得露骨，上面还有些半遮着的疤，正想细看，赵焉沐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忙收回手，扯了衣袖掩住伤疤。
　　“杜小公子，怎么还不开始啊？”赵承志见灵均执竹不动，出言催促道。
　　“静安，你给我伴曲可好？”灵均回过神来，不想与赵承志多作纠缠。
　　“贫僧之幸。”静安双手合十垂眸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