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融合系统》烟和叶

20、高山流水（九）

　　等到场景稳定后，谢云站在万凤山顶，楚淮不在。
　　谢云走回成连的住宅，那里早已荒废许多年了，杂草丛生，蛛网连结。
　　万凤山终究飞不出凤凰，他们在这悲喜交加的三年，也只是黄粱一梦。但谢云还是推门进去，随着尘埃而来的还有被时间折叠的记忆。是那日瀛洲之后到如今的记忆。
　　伯牙带着楚淮四处求学，仕途不算坎坷。尽管他们的做派不为楚国所接纳，但在晋国大受欢迎。他在晋国做了士大夫。
　　谢云这些年四处游荡，收录各诸侯国的名篇佳作，盘缠用尽就到酒楼弹曲换取钱财。他几乎踏遍各地。
　　青山成了名商人，憨厚老实的他变得精明多疑。谢云见到他时，他已然认不出谢云了，幼时学琴的经历在现在的他看来，只是一时兴起，无关痛痒。他已经没有少年时的影子了。
　　竹安做了像陈成连一样的琴师，开了学堂。他的弟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小孩。谢云是在一日酒楼演奏时遇见他的。竹安仍是那个大大咧咧，潇洒不羁的乐天派。谈起少年时期，连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起当时的不告而别，目光里有藏不住的悲伤。如果可以，他说，他当真就想我们这师徒几人一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他与谢云说话时，他的弟子们都安静地在一旁听，那个发着光的少年，依旧在发光。
　　与司明的再遇也是令人意想不到。谢云为了赶去齐国而抄了小路，突然有匹马向他奔来，谢云护着书籍，拉住缰绳，好不容易才把它控制住。身后便传来声音，说着抱歉，转头一看，双方都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说话。还是司明先开了口，喊了句师兄，一下子令人忆起往昔。只是那月下共饮酒的约依旧未成。司明和他的意中人闹了矛盾，司明正急着去追她。说起意中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年少时还以为师兄是我的命中注定，谁曾想造化弄人。他翻身上马，与谢云匆匆道别后离去。马蹄扬起尘土，一如当年。
　　谢云细细回顾一遍旧时的家后，动身前往晋国，在楚晋交界的高山上落了脚。成连说过，世间万物是最好的老师，此后他每途经高山，淌过江水，都会有意的去感受，去聆听。正走着，他听见前方传来隐隐琴音，他不由得走近了，琴声是他非常熟悉的。他正要出去相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淮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楚淮已经不是小孩子身形了，其实他们分开也不过一瞬，但因为那些记忆的存在，让些人感觉他们已经好久不见了。
　　楚淮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向前抱住他。他虽然长个子了，但还是比嫌谢云矮一点。这个拥抱和楚淮本身一样温柔，谢云不着边际地想到。
　　随后楚淮放开他，冲他作揖：“失礼。”谢云忽然有点失落，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
　　他们看向伯牙，早已成年的他气宇轩昂，有着书生的秀气，也有醉心天地的恬然。琴声轻快，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高山流水的佳话谢云从小就知道，他屏息等候另一位主角登场。
　　没过多久，树林的另一头钻出一个带着斗笠，手持斧头的樵夫。他起先远观，而后越走越近。伯牙看到有人，心下一惊，琴弦断开，那樵夫说道：“不必紧张，我只是一砍柴的，听到先生的琴声绝妙，不由得停了下来。”伯牙只是微笑着道：“这位兄台当真听得出此曲的韵味？”便低头装弦，不准备搭理他。
　　“琴师啊，我虽其貌不扬，大字也不识几个，但我听得懂你方才曲中之意。”
　　伯牙又笑道：“与我同行之人都未必听懂，何况你呢？”
　　樵夫也不生气，又道：“方才琴师所弹，是颜回的曲子，只不过在弹到第四句时，琴弦断了。”
　　伯牙搭在琴上的手一紧，琴弦拨出乱音。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见那樵夫笑得满面春风。伯牙心中一动，手指再次压于琴上，说道：“那接下来，你再听听。”便弹奏起来，琴声磅礴厚实，樵夫听完高声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再度拨弦，琴音变化，流畅清新，但樵夫也没有丝毫犹豫：“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不再弹了，他站起身对樵夫行礼，樵夫忙喊着使不得使不得。
　　“那该如何称呼？”
　　“钟徽，字子期。那先生呢？”
　　“伯牙。”
　　钟子期看到伯牙的琴，惊喜道：“这是瑶琴！相传是伏羲氏造的！”
　　“哦，子期这也知晓？”
　　“那是自然，据说啊……”他说得绘声绘色，好不兴奋。
　　他们相见恨晚，谈天说地，从上古神话聊到话本戏曲，从街巷趣闻讲到□□势，无话不说，直聊到日落西山，倦鸟归林，还意犹未尽。
　　“伯牙，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就在我家落脚吧。”
　　“不不不，我有一书童还在客栈等我……”
　　钟子期一时没说话但肉眼可见其失落。
　　楚淮赶忙从林下出来，谢云也是。
　　“小主，可算找到你了。”楚淮看到钟子期，做出一副略显惊讶的样子，后又不失礼数地向他拱手。
　　“你怎么……”伯牙的话在看到谢云后戛然而止。他几步上前，与谢云相拥。
　　“师兄，好久不见。”
　　“是啊，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师父呢？”
　　“他说要隐居，不让我找他。”谢云有些无奈地说道。
　　“师兄，小落，这是钟子期。”伯牙寒暄过后介绍着，“我与他一见如故，十分投缘。”
　　等客套的程序走完后，钟子期再次邀请他们一同前往家中做客。他兴高采烈，说是许久没来客人了。伯牙不忍扫他的兴，也就同意了。他和钟子期走在前头，谢云楚淮在身后。
　　“钟子期真是个性情中人，直白爽快。”谢云悄声说。
　　“是，伯牙也是不拘小节之人，但他毕竟还有来自各个方面的约束，不那么逍遥自在。”
　　“所以他们二人彼此吸引也是理所应当。”两人异口同声道，相顾一眼后，笑作一团。
　　前面二人好奇地回头，搞不清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