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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到山匪 ...

  •   跟在后面的白松神情一动,暗道,夫人和主子还真是心有灵犀,刚说要查这人,原来竟是夫人的表亲。

      得来全不费功夫,连忙侧耳静听。

      “那位表兄曾在我家住过几年。”
      阮柔和缓轻盈地说着,微微侧头,眼角余光关注沈之砚的脸色,“后来他回了延绥边镇,三年前贺兰山一役……命丧阵前。”

      她驻足不前,一只手扶住他的小臂,直视沈之砚的侧脸,略带遗憾轻声叹息,“到如今,阿娘还时不常念叨起他,我有时想来,甚觉世事无常,天妒英才。”

      即便她紧紧盯着沈之砚的脸,亦不会看出,那金玉之质在更深的层面上,宛如寸寸皲裂的瓷器,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阴鸷与偏激疯狂叫嚣,争先恐后从裂隙中蜂拥而出,奈何无法突破最后一层表相,只能发出愤激而无声的嘶吼。

      “哦……真是太遗憾了。”

      沈之砚慢慢转过头,五官规整不曾位移,皮肉之上,表情分毫不错,带着几分惋惜和怜悯,掌心在她手背覆了覆,继而牵着她继续前行,语气平静淡然:
      “人死不能复生,多思无益。”

      阮柔的手在那大掌下略一挣动,他五指一紧,回头望来。

      “我、有些热,近来总出手汗。”在他的桎梏下,她蜷缩指尖,笑了一下。

      “是有点儿凉。”沈之砚翻过手,她的手心柔白细嫩、纹线分明,浸着津津汗液,挽过衣袖慢慢替她揩拭,体贴地柔声絮叨:
      “一到夏天你便气虚,回去记得叫吕嬷嬷熬些补汤,天儿虽热了,这山上到底阴凉,小心寒气侵体,回头小日子到了又要难受。”

      他低垂眉眼,认真替她擦手,阮柔的目光肆无忌惮落在他的侧脸上。

      阮家的事,她不愿毫无凭据猜疑他,重来一次,事关至亲生死,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不加思量轻易做出任何决定。

      她知道,接下来半年,行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当下主动说出翟天修的存在,是不想因隐瞒增深误会,亦不失为一种试探。

      心中做出这个决定时,深觉如履薄冰,眼下瞧着他温润可亲的眉眼,她觉得还可进一步尝试。

      “若是……”
      两人双手交握,阮柔回首迎着朝阳,望向通明殿高高的檐角,挟着一抹轻松的向往,“哪天他忽然回来了,没死……阿娘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沈之砚挂在唇边的笑纹,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扭曲,皲裂的面具,再也挡不住疯狂的叫嚣。

      阮柔的马车停在山门外,沈之砚扶着她上去,“刚想起来,主持说要送我张帖,尊者赠,辞之不恭,我还是回去拿上吧。”

      他略带无奈地朝她温笑,“我骑马来的,脚程快,待会儿就赶上来。”

      马车辘辘而去,在山间小路上行至拐角,转了个弯消失不见,沈之砚缓步踱至崖边,望向下方盘桓的山道。

      过了片刻,马车出现在弯道上。

      沈之砚面无表情盯着那车,漆眸冷沉无光。

      还在盼着他死而复生么?

      他冷冷收回目光,眼帘下垂,默了半晌,叫过白松至旁,低低吩咐几句。

      主仆二人同样的面无表情,只白松心里在翻腾,下意识回望通明殿。

      白松跟着沈之砚已有八年,是留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暗卫,任何时候只须听命行事,绝不多问,是他唯一信奉的准则。

      “属下遵命。”

      牵过马匹,白松默默立在一旁,主持根本没送什么字帖,他心里有点忐忑,等待主子接下来的行事。

      沈之砚望了眼停在不远处的几辆裴府马车,翠帷华盖的头车处,一个车夫正蹲在车轮前查看。

      回头瞥向白松,后者回了个确定的眼神,虽然他并不明白,裴相是大人的老师,为何要他对裴府女眷的车驾动手脚。

      沈之砚接过缰绳,牵马行至崖侧平台,静静观望。

      *

      不必与沈之砚同车而行,阮柔心头略松,马车晃晃悠悠前行,云珠在旁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朝阳明媚,光线自竹帘间丝丝缕缕透入,阮柔感觉头脑比夜里清醒许多,认真思索起前世与沈之砚的点点滴滴。

      虽是圣上赐婚,但阮家不涉朝堂,两人婚前并无交集,婚后亦无交恶,礼敬彼此,与寻常的官宦夫妻无甚区别。

      除了她尚无子息这点,在沈府众人眼中多为诟病。

      翟天修去世三年,若然前世的今天,没有收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想来以她与沈之砚间的情份,大抵接下来便会做一番努力,尝试着让自己适应母亲的角色,为他生儿育女。

      或许,待到暮年回首,少年时与翟天修的这段情谊,她亦不过一笑置之。

      而她与沈之砚,也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少年夫妻,老来为伴。

      不过,这里另有一个前提。

      沈之砚是首辅裴安最信赖的学生,当年娶她之前,裴相便有意将裴三姑娘许配给他,这是阮柔嫁进沈家后,时不常便听堂嫂姚氏提及的过往。

      沈之砚当时拒绝了,阮柔还曾问过他,他只淡淡而笑,说那时身在国子监,一切以学业为重,无心娶妻。

      后来裴三姑娘嫁入庆国公府,姻缘美满。

      然而在前世,端午过后,京城传出裴府寻回失落在外的四姑娘,相爷有意联姻的消息,又在沈家不迳而走。

      阮柔当时略有察觉,沈之砚正在擢升刑部尚书的节骨眼上,那个位置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裴相的助力不可或缺。

      她倒是为着他的前程着想,主动退让,在沈之砚看来,却成了妻子不贞、心系旧爱的罪证,非要让她死了才甘心。

      阮柔把头靠在车壁上,轻轻吁了口气,将前面这番推想全盘否定。

      何必自欺欺人?毕竟翟天修并没有死,而她前世对沈之砚隐瞒了这一事实。

      端午那天沈之砚就已知晓,她念着别的男人,心大如云珠,都瞧出他不高兴。

      他妒恨她,却为何连她的家人也不放过?到底阮家是否他下的手,以她对沈之砚的了解……

      阮柔不由哂笑,其实沈之砚这个人,她从来都不了解。

      这时车外传来马蹄声,颇为急促,云珠惊醒坐直身子,扭头去看,“嗯?老爷赶上来了?”

      瞧,睡着了都能被吓醒,看来沈大人在云珠心目中,可怕程度不是一点半点。

      阮柔有点想笑,紧接着两三道黑影分从左右飞快掠过,车身猛地一震。

      前头的车夫老于蓦地凄厉惨叫,车门处挡帘晃动,“扑通”一声,跌进来一物。

      阮柔定睛看去,骇然发现竟是一截手臂,马鞭的绳圈兀自套在腕上,是老于。

      那只手鲜血淋淋,五指成爪艰难抠住车缝,臂上青筋暴起,随着外面的人拖拽,一寸寸向后挪动,拖出长长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接着车厢猛地向上一跳,感觉到车轮碾着老于的尸体过去。

      耳边传来云珠刺耳的惊叫,阮柔到底数个时辰前刚死过一回,此时心下倒还镇定,紧紧拉住云珠,将她往自己身后藏。

      前方车帘掀起,一个相貌狰狞的黄牙汉子朝里望了眼,咧嘴一笑,又退回去驾车,狂笑着大吼一句:
      “大买卖来喽。”

      “姑娘,怎么回事?”云珠慌得错了称呼,指甲抠得阮柔小臂生疼,“是、是……遇到山匪了么?”

      阮柔摇头,她也不知外面是何情况,见云珠伸手去掀车帘,忙一把拉住,示意不要。

      “别动。”她声线压得极低。

      马车两侧也有人,听刚才的口吻像是劫财,抑或是将她俩绑去索要赎金。

      不论如何,眼下她们首要是降低存在感,在那些人眼里,她和云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没到生死关头,暂时不要去激怒对方。

      如此才能等来活命的机会。

      云珠身子直抖,挟着哭腔捂住嘴,“老于他……”

      这时,前方一声马嘶长鸣,车身剧烈震动起来,蹄踏声乱做一锅粥,伴随着马匹扬蹄长立,下一瞬车速猛然加快。

      马惊了!

      车厢在颠簸中上下乱跳,内里的两个人被晃得在坐榻间跌来倒去,即便如此,阮柔仍牢牢将云珠护在后面。

      发髻已被震得散乱,几缕发丝狼狈地散在脸上,阮柔双手紧攥椅沿,竭力保持平衡,明亮的杏眼睁得溜圆,死死盯着车帘。

      *

      “杀车夫,惊马。”
      沈之砚策马立在坡顶,面无表情垂目,望着下方滚滚烟尘的山道,“果然是大理寺要找的那帮劫匪。”

      光通寺座落在青台山次峰之上,蜿蜒山道可通山脚。

      此刻在他脚下,是一条坡度颇陡的小路,与盘旋的山道呈垂直状,可直达山下谷地,平日寺里僧人下山多由此捷径滑下,凌乱蕨草被压出一条一人多宽的痕印。

      白松一颗心已提到嗓子眼,大理寺要抓的人,让他们抓去呗,他们刑部帮一把是人情,不帮是道理。

      主子怎能让夫人做诱饵,吊出匪贼?!

      他的脸憋得有点发青,“主子?”

      “不急。”
      沈之砚神情淡漠,微一摆手,目光转向山谷,那里有处岔口,一条道通往山下,另一条则可绕至后山。

      那双瑞凤眼冷锋锐利,早已堪好地形,抬手向白松示意,几个手势间,以两人的默契,白松即刻心领神会。

      “大人,坡太陡,会控不住马。”白松出言提醒。

      沈之砚轻轻拍打马颈,座下这匹蒙古马是严烁替他搞来的,身为文官,在京城骑它并不妥,平日上值他从来不用。

      知道他骑术精湛的人,也不多。

      “不必留活口。”
      他脸色冷肃,目光追随马车又转过一个弯道,蓦地沉声冷喝:“去。”

      白松身影如箭,应声而出。

      他此刻似一只林间翱翔的大鸟,不时在树干上借力,几乎足不落地,向着山下掠去。

      沈之砚则一夹马腹,口中清叱,双手控缰猛地一提,马儿腾起四蹄,向着山崖伏冲而下。

      他伏低身子,前胸紧紧贴在鞍上,减小自身阻力的同时,亦可防止被甩脱。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白松已快要赶到岔口,百忙中回首,这一望惊得脚下险些错了步子。

      山势的倾斜愈向下愈陡,那道穿梭在树林中的黑影,如一支犀利羽箭,马头朝下,长长的马尾直愣愣竖在半空,与马身成直线。

      从没见过人这样骑马的,简直是玩命。

      白松跃起攀住道旁一株大树的枝杈,纵身一扑,赶上其中一个策马护行的劫匪,手起刀落,那人连一声喊都未及发出,便已口喷鲜血,尸身跌落马下。

      他飞身上了车顶,再去解决右边那个。

      前面赶车的黄牙听见动静,惊惧回头大声示警,他控马技术高超,双手连抖缰绳,本已惊了的马顿时四蹄狂跳,要将车顶的白松甩下来。

      沈之砚这时已冲到山道边,马速过疾,前蹄急刹间划出长长的沟壑,其间泥土翻飞。

      他甩脱缰绳,借着巨大的惯力,如一颗炮弹般由鞍上弹起,直直朝着马车撞来。

      此时一片人慌马乱,黄牙见着这边从天而降的沈之砚,当即弃缰回扑车厢,手上攥了柄雪亮匕首,要去劫持阮柔为质。

      “咔嚓”一声,坚硬的轸板被沈之砚的膝盖撞得粉碎,木片四下激飞,他随后扑至,在匕首伸向阮柔的千钧一发间,右手探出,一把握住刃锋。

      匕首极锐,攥住刀刃的手太过用力,鲜血自指缝迸射。

      阮柔眼前一片刺目腥红,下一刻,沈之砚高大的身影已挡在面前,连飞溅的血滴都未沾到她一点。

      白松已解决了右侧匪人,翻身进来,见此情形,调转刀柄砸中黄牙后颈。

      人立刻就晕了过去,沈之砚这才松手,那柄匕首被鲜血染成赤红,“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白松记起不留活口的命令,将死狗样的黄牙拖出去,就在车辕上,手中刀影一旋,干净利落捅入后心。

      “你、要不要紧。”
      整个过程阮柔十分清醒,清楚看到沈之砚为她挡刀的每一个动作,托着他的伤手,另一手去搀。

      沈之砚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事情还没完,惊马正带着他们飞速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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