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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格格不入 ...

  •   白琢安醒过来的时候,已接近黄昏。

      他闻到一股浓烈的油烟味,之后是滋滋炒菜声,想着是邻居家在煮饭,再赖一会床,他才爬起来。

      走出房间,一个忙碌的身影在厨房来来回回,扑哧一声,熊熊大火在锅里升起,南小楚系着围裙,手拿锅铲,灵活地转动着大锅。

      炭香味扑鼻,引诱着白琢安的味蕾。

      白琢安摁住蠢蠢欲动的胃,不明所以地看他从厨房这边跑到厨房那边:“你在干嘛?”

      “阴神哥哥,你醒了,我还想着炒好这道菜就去叫你起床呢!”南小楚关小火,脸上开出一朵花:“但也差不多了,快去洗手吧,准备可以吃饭了。”

      “我不是叫你离开这里吗,为什么要擅作主张做饭?”

      “我觉得你睡醒了应该会饿,所以我就想着给你做个饭。”南小楚将碗筷摆到他面前,又折回厨房忙活。

      白琢安一如常的清心寡欲:“可是你没有问过我,就动了我的厨房,我很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南小楚有些挫败,减缓晃动锅铲的动作。

      “你自己吃吧,吃完就赶紧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把我的厨房恢复为原样。”白琢安打开窗户,散散厨房的味道。

      好久没闻到油烟味了,还挺好闻的。

      南小楚杵在原地,很是不知所措:“可是我煮了两个人的份……”

      白琢安道:“那是你多此一举。”

      “我吃不下那么多,倒掉了会很浪费的。”南小楚摆出可怜楚楚的容色,央求着:“阴神哥哥,尝一尝我的手艺吧,这是我第一次下厨。”

      白琢安波澜不惊地看着一桌子的菜,倒掉确实浪费,他走到餐桌前坐下,浅浅的不悦在脸上散去:“下次不要这样了。”

      等所有的菜都上齐,天完全暗下去了。

      白琢安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略微睁大了眼睛,嘴巴轻轻嚼动,脸上却没有掠过一丝情绪。

      “怎么样?”南小楚目不转睛地看他,怕不合他的胃口,耐不住性子地问:“好吃吗?”

      白琢安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食物,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神色诠释他的心情,只能像个不会表情管理的木头人,对他点点头:“还不错。”

      南小楚心满意足地端起饭碗,夹了块鱼肉给他:“试试酸菜鱼,这是我花费最长时间做出来的一道菜。”

      白琢安沉默不语,嚼动着嘴里的吃食,眼睛微亮,如水潭浮面上漾起的银光。

      “哥哥,你很久没用过厨房了吗?都积好厚一层灰了,我打扫了很久才清理干净。”南小楚停下筷子,又挠挠头赶紧补上一句:“虽然也不是很累。”

      白琢安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我不会煮饭。”

      南小楚纳闷着:“那你平常都是吃什么的?出去吃?”

      白琢安咽下食物,慢条斯理地说:“会有人来送。”

      刚好,门铃响了,白琢安放下饭碗,抽了一张纸巾擦嘴,缓缓开口:“来送饭了。”

      南小楚像个劳动积极分子,在白琢安还没其它动作的时候,就兴致冲冲地朝大门口跑去:“我去帮你拿。”

      南小楚打开大门时,送餐小哥已经骑着小黄车远去了,一份简陋的餐盒放在门口边上。

      餐盒是透明的,可以从外看见里面的菜式,南小楚抓起餐盒,一边合上大门一边琢磨着:“萝卜干,泡菜,豆腐乳?”

      南小楚凑着眼睛往里看,眉头一锁:“大哥哥,你喜欢吃这些?”

      “算不上喜欢。”白琢安将一整条酸菜鱼吃得只剩下鱼骨,舔了舔筷子:“我给那几个人一点钱,和他们达成协议,每天固定送饭过来,但是又不知道吃什么,就叫他们随便送,就这样送了两年。”

      南小楚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说:“两年都吃这些东西?”

      “也不是,偶尔会换换口味。”白琢安提起眼珠子,细细地想了想这两年吃的食物,好像口味都差不多,除了咸的还是咸的。

      白琢安淡定如常,扒了一口软软糯糯的大白米饭,反而是南小楚长叹一声:“我在精神病院吃的都比这好。”

      南小楚将餐盒扔到角落边上,又问:“你是给的钱太少了,所以他们才送这些东西给你吃的吗?”

      “不少吧,我记得付饭钱的时候,老板说了一句‘我做了一辈子的穷鬼,没想到还能见到那么多的现金’。”他学着老板的语气讲给南小楚听。

      南小楚忿忿不平地拍桌子,为他打抱不平:“那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送些连猪都不吃的饭菜。”

      白琢安满脸写着无所谓:“还好,吃习惯了。”

      “你不出门的吗?”

      “一般不怎么出,除非有事。”

      除非是铲除恶鬼不得已外出。

      南小楚拍拍胸脯,昂起脑袋:“大哥哥,你以后都不用吃那些鬼东西了,我给你做,让你每天都大鱼大肉。”

      白琢安抬起下颌,又在一瞬低下去,冷峻说:“我再留你最后一晚,天亮就离开,消毒酒精在玄关处,走的时候帮我喷一下。”

      南小楚两脚一蹬,撒泼着:“不要,我不走。”

      白琢安重重地摔下筷子,和一双无辜的眼睛相撞,他立即在眸底染上一层寒戾:“我们认识不到一天,你除了知道我是阴神,还知道什么吗?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凭什么让一个陌生人待在我的房子里。”

      “……”南小楚憋屈地垂下脑袋,小声小声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白琢安眉心微动,可脸色依旧暗沉,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回房间。

      第二天南小楚已经离开了别墅,白琢安坐在沙发上,拐杖在茶几边向他示好,白琢安埋汰道:“不是喜欢南小楚吗,怎么不跟他走了?”

      昨晚在房间的时候听到南小楚和拐杖说话的声音:“你好好听阴神哥哥的话,我有空了就来看你,知道没有?”

      拐杖不开心地晃了晃杖尾。

      南小楚又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

      南小楚顿了一下,白琢安以为他要说“要是不听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这种小孩子撒泼的话。

      谁知南小楚开口说:“我就杀了你。”

      白琢安觉得好笑,那可不是一根普通拐杖,里面住着神灵,加之和他有契约的结合,想要毁掉这根拐杖,怕是南小楚没这个能力。

      但貌似拐杖很吃这套,它乖巧地立在旁边,等待白琢安的指示,不敢再对他趾高气扬的摆出臭脾气。怎么以前白琢安威胁它的时候,一身的傲骨,现在反倒被南小楚的恐吓给震住了。

      白琢安拿起话筒,给徐散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恶鬼的事。

      徐散阴阳怪气地吹一口气:“哟,你不是说要等三杀大人亲自给你下命令嘛,怎么现在着急了?”

      白琢安低声斥道:“少废话,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劲爆的音乐声传来,徐散和电话里的女生交涉了几句,才慵倦地回答他:“今天是星期六,周末双休是不工作的,有什么事星期一再联系我吧!”

      “我们不是人类,没有双休日。”

      “可这是人类世界。”

      “在人类世界出现恶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可能正有人类遭受着恶鬼的残害,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座机传来挂断的声音,白琢安听着响声,无奈又气愤地对着话筒空喊:“喂,徐散。”

      他啪地合上话筒。算了,尚且感应不到恶鬼的存在,方圆百里一切安宁,没有戾气在祸害人类,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正想着,门铃响起,他的饭来了。

      白琢安静静待上几分钟,等送餐小哥骑着电动车离开了,才出门拿餐盒。

      今天吃的全都是新菜式,有鱼有肉有虾,拆开隔层,里面是水果沙拉,最下面是饭后小甜点,餐盒也变成了精致有花边装饰的高档盒。

      白琢安纳闷着,是换老板了吗?怎么今天的饭菜那么丰盛了。

      他美滋滋地吃完午饭,挑选一身灰白色休闲装,戴上一顶渔夫帽,让飘逸的头发随意垂下,打开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房间,带上黑色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了才出门。

      就算是没有眉目,还是要出门撞撞运气的,万一就被他碰上几个恶鬼了呢!

      但是白琢安是真的不喜欢外出。

      因为会感觉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会走人烟稀少的小路,等红绿灯的时候会和路人隔得远远的,公交车会坐靠窗的位置。

      在304公交车上,坐在隔壁的年轻阿姨问他:“小伙子,你包裹得那么严实,不闷吗?”

      白琢安摇摇头,用肢体动作代替声音。

      他撇开脑袋看着车窗外,一波波喧闹声通过一站起一站落无限更新,小孩在哇哇大哭,高中生聊着数学题,旧式喇叭在滋滋响着,提示着乘客下一站的下车点。

      车上的小电视播放着新闻:4月3日上午九点,宏花大道发生一起持刀杀人案,凶手陈某和菜铺老板发生激烈的争执,陈某拿起菜刀连砍老板十多刀,而后他扔下菜刀逃离了案发现场。

      一个洗衣粉广告突然插入——

      “宏花大道?离我们这也就几公里远而已,没想到居然发生了命案,以后都不敢去那买菜了。”

      “对啊,好近啊,该不会凶手就藏在我们身边?或者就在我们这辆公交车上吧?”

      “你别说的那么吓人,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4月3日?已经过去两天了,凶手还没落网吗?还是已经落网了啊?”

      公交车上的几个年轻人凑一起讨论着,看起来像是高中生,说话此起彼伏,都快盖过马路上的喇叭声了。

      白琢安对新闻无感,他习惯性压低帽檐,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放空脑子里所有烦人的思绪,只当一个发呆者。

      突然一个男生指着白琢安窃窃私语:“你看那个人,该不会就是那个杀人犯陈某吧?看他藏头裹脸的,生怕被别人认出来一样。”

      “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像的,虽然打了马赛克,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到杀人犯也是中长发的,好像跟他是差不多的。”

      “确实,如果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怎么会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看他就不是好人,我敢断定,就算不是杀人犯,肯定也是什么犯罪嫌疑人,把他举报了,说不定还有悬赏金拿呢!”

      几个高中生戳着他的后背嚼舌根,虽然只是偷偷摸摸的说,但这些话还是一字不差地进入他的耳朵里。

      好吵啊!

      他一直觉得耳朵太灵敏不是件好事,果然他还是喜欢独一个人,在安安静静的世界里还自己一片净土。

      男生怀着不轨坐在白琢安的旁边,他嬉笑着和前面几个人挤眉弄眼,假装在伸懒腰,一下子将手怼在白琢安头上,趁其不备推开他的渔夫帽。

      在外力下,他的帽子飞向窗外,他下意识去抓,却还是慢了一步,望着渔夫帽掉落在大马路上,白琢安捏了捏拐杖,他的脸色阴翳,瞳孔中迸射出几分忿懥。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男生戏谑道。

      那边几个人捂着嘴巴在看笑话,活是把白琢安当成了一个笑点。

      白琢安起身,举起拐杖重重压在男生的右脚上,痛得他嗷嗷叫,白琢安垂眉轻笑:“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男生拎着白琢安的衣领,开口大骂着:“你个垃圾,给我道歉。”

      “我警告你,放开我。”

      “警告我?你知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吗?还敢威胁我。”男生挑衅道,将白琢安的衣领抓得更紧了。

      “遮得那么严实,该不会真的是电视上的杀人犯吧?”

      男生一把扯掉白琢安的口罩,他像是见不得光的八仙花,连忙用手捂着半边脸,他冷着问:“我应该和你们无冤无仇吧!”

      男生鄙视道:“看你鬼鬼祟祟的,鬼知道你是不是杀人犯。”

      白琢安放下手,隐隐憎意浮在脸上:“所以我现在是吗?”

      “呃,好像又不是了。”男生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又怒道:“谁他妈叫你踩我的,我现在还痛着呢!”

      一个女生上前做和事佬,拉了拉男生的手:“好了好了,别闹事。”

      男人忿忿不平地撒开白琢安,对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白琢安重新带上口罩,走向公交车的最后一个位置。

      他烦躁地靠在车窗上,又在轻阖上眼睛之后,缓缓淡去扰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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