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罗闫

6、药

　　当我一觉睡醒，已经到了第二天。
　　四周似乎没有其他人，我掀开身上盖着的外套，准备起身。
　　昨天不知什么时候似乎有人进了诊所，我要问问苏海是什么情况。万一延误对方病情可就糟糕了。
　　“医生，你醒了？给，我煮的粥。刚好我们俩都要吃点清淡的。”
　　苏海从厨房里走出，为我盛出一碗。
　　“昨天有人来诊所了？”我没忍住咳了两下，“嗓子还是好疼。”
　　“你可是医生啊，着凉怎么可能一天就能好……”苏海无奈的撇了撇嘴，“昨晚上我兄弟过来拿的伤药。”
　　伤药？哦对，他和王二来诊所是为了开药来着。
　　“啊，还有一件事……”我抿了抿嘴唇。这件事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但毕竟昨天他们俩在场，不可能没看到。
　　“什么事？”苏海认真的等待着我的下一句。
　　“那个……就是，我发烧有时候说话会不经过大脑，额……有时候，还会像变了个人那样，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所以……”
　　我现在都能感觉到脸上像烧起来那样烫。
　　看他那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昨天果然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可恶，现在只能朦胧的想起一点片段，其他的什么也记不起来！
　　“啊，对、对不起……”
　　我低下头，小声道歉，现在的我脸绝对红成一片了！太糟糕了，为什么我一发烧就会说胡话啊！早知道他们回来，我就应该锁上诊所的门！
　　“没事没事，难得看到你窘迫的样子。”苏海笑了出来，挥挥手，“更何况我说了，要把之前的歉意和恩情一同偿还的。”
　　“嗯……谢谢，粥做的不错。”我喝了一口，赶忙转移话题。
　　发烧的事不可多谈，谈了伤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有我的自尊！
　　“喂，周……”
　　白渊推门而出，看到有别人在，赶忙改口：“周……粥、粥挺香的啊！”
　　“……”
　　就是这改口改的实在有些生硬。
　　“你是？”苏海放下粥，“要一起喝？”
　　“不用，我是周……咳，粥的爱好者，刚刚已经喝过一碗了！”
　　白渊赶忙摆手，然后冲我挤眉弄眼。
　　看来是找我有正事。
　　“苏海，我和他去办公室谈点事情，过会儿我会把他介绍给你，马上回来。”
　　我放下手里热乎乎的粥，拉着他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
　　见没有外人，白渊也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你这怎么有别人，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报告，“你猜的没错，她得的心脏病。按她现在家里的所有资金，恐怕之后只能一直在家里静养。”
　　“这样啊。”我接过报告，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情况确实很严重。”
　　“是啊，不知道他们家接下来要怎么办。”白渊耸耸肩，“这个病是真的能让很多人垮掉。王叔还在医院里号啕大哭。”
　　“……”
　　“喂，你可别冲动。现在贵族里把周家无一人幸存传的沸沸扬扬的。知道你还活着的基本没几个。用治愈魔法去救她，简直就是疯子的行为！”白渊见我沉思，赶紧劝阻，然后他顿了顿，“说实话，我都能感知到刚刚看到的那个人身上有你的魔力波动！你再帮一个，真的很危险！”
　　“那你是要我对他们视而不见吗？”
　　“……是。我希望你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是我作为朋友，最希望你能做到的事。”
　　白渊的眼神无比认真。
　　“你知道你用治愈魔法会引来哪些问题。不仅仅包括你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
　　“当初陷害你的那些人发了疯似的在找你，魔法师协会在找你，神殿那里也在找你，更别说冒险家工会了，治愈魔法简直就是最抢手的货。你现在只要一露面，恐怕就会被卷入不小的麻烦。”白渊抓住我的肩，“到那时，不仅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恐怕也性命难保。”
　　“我很清楚风险，松手。”
　　“我不松，周泽。”白渊咬了咬牙，“我不会松。我不会再让一个朋友死去了。”
　　“……”我低下头，“你还是不能忘怀那件事。”
　　“对！”他的眼中饱含愤怒，“那群贵族就是冷血和无情的象征！那我问你，你忘的掉吗？”
　　是啊，我忘的掉吗？
　　一个才华四溢的少年，被一群贵族陷害，被动用私刑，最后在一间地下室悲惨的死去。
　　我不可能忘掉。
　　他们的世界，容不得善良和正义存在。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所以我逃走了。
　　“我忘不掉。但是我还是想去……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
　　我闭上双眼，当年的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鲜血、嗤笑、指责、背叛……
　　正因我见过这些，我才更明白我要坚守自己内心的想法。
　　“既然你还记得，那么，我是不会让你冒这个险的。”白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针筒，“周泽，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好友死去了。”
　　我心中警铃大响。
　　刚要后退躲开，他立即冲上前，捂住我的嘴，然后将针筒刺入我的颈外静脉。
　　“你……”
　　我刚想说话，身体却一阵乏力。
　　“还好你最近着凉了，这样就可以掩饰痕迹了。”他很轻的说道，“只是一针抑制魔力恢复的药而已。”
　　“说的这么轻巧……”
　　现在我几乎是半跪在他的面前。
　　冷汗大滴大滴的流下，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你知道的，魔力补充药剂是我开发出来的。既然如此，抑制魔力的药，我自然也能做出来。”白渊将针筒收回口袋，“放心，不会危及生命。只是持续时间有点长。顺便，魔力补充剂的药效会暂时失灵而已。”
　　身体里仅有的一点魔力正在飞速流逝。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疼痛感席卷而来。
　　“副作用……有点大……”
　　“确实，毕竟这药是专门给你定制的，具体还真没怎么实验过。”白渊很抱歉的说道，然后他将我扶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听我劝，所以我只能用上仍在开发中的它了。”
　　“唔……”
　　意识正在变得模糊，我连他最后说了什么话都有些听不清。
　　“喂，兄弟，医生他好像又发烧了！”
　　……发烧？对了，他，给我注射了那个魔力抑制的药水。
　　……白渊，等我醒过来，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我摸摸……病果然没好透。”苏海赶忙帮着白渊将我抬回沙发上躺着。
　　“给，退烧药。”
　　白渊递给苏海一颗白色的药粒。
　　苏海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好，我这就给他倒热水去。”
　　“我叫陈渊，也是一名医生，你是？”
　　“我是苏海。”
　　“哦～这条街上那个名人。”
　　“倒好了，给，你帮医生……不是，他，帮他喂？”
　　“你喊他洛泽就好。”
　　“你是他朋友？”
　　“对。”
　　朋友……个鬼啊……哪有朋友见面会给对方扎一针的……
　　我想爬起来反驳，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我先走了，苏海兄，麻烦你照顾他了。”
　　可恶……有本事别跑……
　　大脑的反应开始变得迟钝，原本我想抓住白渊给他一拳的，结果只是轻轻握住了苏海的手。
　　“医生，生病了居然这么孩子气吗？”
　　苏海被我这一举动震惊到，接着他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回握住我的手：“洛医生，没事，你很快就会好的。”
　　……很想爆粗口，但我多年来的教育令我难以开口。
　　先睡吧，养精蓄锐，等身体好一些再去找他算账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