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星》顾意昀

3、入宫

　　翌日一早，宫中便传来消息，陛下亲召乐宁郡主进宫。
　　阿柠心知，定是因昨日救了那个闷葫芦的关系。因着她的身份，丞相与将军唯一的女儿，陛下担心会有人生了歪心思，对她不利，故而安排了不少暗卫在她身边，名义上是她的手下，但实质上还是只听命于陛下，所以不管她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尽管知道陛下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感觉，真的是令人很不舒服，可是就算她再撒娇服软，陛下也不会撤下他们的。
　　一到宫门口，便见一名身穿内侍服的男子迎上来行礼。“奴才见过郡主。”
　　“都不知来了多少次，本郡主就算是闭着眼也不可能会迷路的，还这么麻烦派人来作甚？”阿柠有些无奈道。虽说陛下极宠爱自己，每回来宫中都会赐上许多好东西，但这宫中规矩繁琐，麻烦得很，若非陛下召见，她才不愿来呢。
　　这名内侍还是第一次接待这等身份的人物，听了郡主这番话，还以为是郡主对自己心生不满，连忙跪下请罪，“请郡主恕罪。”
　　“快起来吧，本郡主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过随口抱怨了一句，不成想这小内侍竟吓成这个样子，倒是叫阿柠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赶忙唤他起身。
　　内侍见郡主确无怪罪的意思，才敢起身继续说道，“陛下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请郡主随奴才来。”
　　随着内侍的引路，阿柠缓缓穿过朱红色的宫墙，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不由在心中暗自抱怨皇宫的宏大，又大规矩又多，就算以她的身份也不能在宫中随意乘坐轿子，所以每次都要走上好久才能到目的地。
　　左右也是无聊，她便同前面引路的小内侍搭起了话。“你是跟着哪位公公的？”
　　小内侍边在前面引路边回着话，“回郡主，奴才宋言，是严公公手下的。”
　　原来是严公公手下的，难怪会被派来给我引路。严公公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专门负责陛下的饮食起居，从陛下还是皇子时便跟着陛下，可谓深得陛下信任。说起来，阿柠也算是严公公看着长大的。
　　“宋言，你在这皇宫里做事开心吗？”只不过是无趣的闲聊罢了，阿柠也知道这样的问题答案总都是差不多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内侍居然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回郡主，奴才并不开心。”宋言顿了一会，答道。
　　这皇宫金碧辉煌，雄伟壮观，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财富、地位，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可如今一个小内侍却说出这种话，还真是有胆量，完全不像刚刚被自己随口一句就吓得求饶的人。
　　若是他在宫中其他贵人面前说出此话，只怕小命不保，可他遇到的是这都城中出了名离经叛道的乐宁郡主，倒叫阿柠对他有几分感兴趣。真是没想到圆滑世故的严公公居然看上个这么胆大妄为的小徒弟。
　　阿柠缓了一下，而后问道，“为何？”
　　宋言转身面向阿柠，低着头缓缓道“宫中规矩众多，都是奴才得罪不起的贵人，奴才蠢笨，总是领悟不好主子的意思，指不定什么时候丢了小命还不知所以，如何开心得起来。以前在家中的时候，虽然很苦很累，但那时家人都在身边，总觉得心里有支撑，就算每日过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心里也是觉得开心的。”
　　倒是没想到自己得到这么一番实诚的回答，阿柠看着宋言提起家人时，脸上不自主流露的笑容，言语中流露的温柔，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羡慕，可惜这份寻常人触手可及的幸福，确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
　　许是被宋言的话，勾起了心中的隐痛，阿柠也没了闲聊的心思，二人一路再无交谈。
　　临到御书房的时候，阿柠叫住了宋言，忠告道，“皇宫这个地方，言语就是刀剑，一句不经意的话就可能要了你的命。路上的话，本郡主就当从未听过，下次旁人若是问你的时候，聪明些，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宋言听了阿柠的话，行礼拜谢道，“谢过郡主的忠告，奴才虽然算不上聪明，但也没有那么傻。那些话，奴才只会跟郡主说，是断然不敢同其他贵人提起的。”
　　阿柠本以为宋言只是初进宫中，还不熟悉这宫里的规矩，才会那般胆大的回话，却没想到原只是对自己一人的。不由疑惑道，“只同本郡主说，这是为何？”
　　宋言听了郡主的疑问，认真回道“严公公说过，这宫中的大多数人都只想要自己想听的答案，但郡主却是例外，您不喜人说谎，所以遣奴才来接您时，特意嘱咐过，若是郡主发问，不可欺瞒，定要回以真心话。”
　　眼见御书房已到，宋言回完话后，便向阿柠行礼告别。“郡主，御书房到了，若是无事吩咐，奴才便退下了。”
　　看着宋言离去的身影，阿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就知道，严公公那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收一个憨直的大傻子呢。自己还好心的要给他忠告，真的是......
　　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情绪，阿柠才向着御书房走去，到了御书房门口，递上证明身份的令牌，侍卫验过后，便进入屋内向陛下通传。
　　少顷，传话的侍卫出来，向着阿柠抱拳行礼道，“陛下宣郡主进去。”
　　进门左转，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写满字画的屏风，这屏风乃是陛下亲手所写。陛下喜好练字，认为练字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更是写得一手好字。此时，陛下正在屏风后的书案上处理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阿柠绕过屏风，见到陛下，立时躬身作揖，“阿柠拜见陛下。”
　　黎国陛下黎昭与皇后秦窈鹣鲽情深，曾颁下圣旨，此生只娶一人。为她空置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在当年可是举国皆知的情深唯你，不知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这样一位夫君。皇后为陛下诞下二位皇子后，伤了身子，元气有损，再没能生下个乖巧的女儿，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阿柠的出现，恰好弥补她心中的遗憾，陛下和皇后将她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宠爱异常，故而免去了她的跪礼，这可是两位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听到阿柠的声音，黎昭的视线从手中的奏折移开，看向眼前貌似乖巧懂事，实则胆大包天的阿柠。想到自己接到暗卫递来消息时的担心，本想多冷她一阵子，可到底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小姑娘，哪里忍心呢？
　　黎昭本想再处理几份奏折，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轻叹了声，无奈地道，“起身吧。”
　　阿柠闻言，直起身子，双手交叉于身前，恭恭敬敬地候着，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黎昭本是想等阿柠自己主动说起昨夜的事，却看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能自己先开了口。
　　“阿柠，你可知自己昨夜带回府上的是何人？”
　　“知道，他说他是无阁杀手十五。”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竟让黎昭一时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那可是杀手啊，自己真是把这丫头宠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郑重道，“阿柠，无阁是江湖之上有名的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出手狠辣，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命，那里的人不是你应该接触的。”
　　“昨日便罢了，朕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救他回府医治，但日后莫要与他再有任何瓜葛。这于你于他，都好。”
　　陛下鲜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阿柠知道陛下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若是自己抗拒的话，陛下也不会对自己怎样，但那个闷葫芦只怕难逃一劫了。
　　陛下还是皇子时，时常带领兵马与敌国战斗，战场之上杀伐果决，是称帝之后才收敛了性子，但骨子里那股劲儿却是改不了的。于他而言，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总比等它长成参天大树要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再厉害的杀手，也敌不过帝王的一句话。陛下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但一个杀手，又能有多无辜呢。无辜，这两字，很少有人担得上，很多时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出身天定，有些事本就是选择不了的。
　　“陛下放心，不说天下之大，单说我们两个身份差距，昨夜不过是巧合罢了，哪来再见面的机会呢，您多虑了。”阿柠眉眼含笑，冲着黎昭撒娇，又极快地转移话题。
　　“对了，听说南边新送来了时鲜的水果，不知道陛下能否赏赐阿柠些？”
　　黎昭看着阿柠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她说，“你这个馋丫头，早都给你备好了，你回府的时候便带上吧。”
　　“阿柠谢过陛下的赏赐，若是陛下无别的事吩咐，阿柠就先退下了。”阿柠躬身谢过陛下的赏赐后，就立刻提出了离宫。
　　黎昭看着阿柠迫不及待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一挥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