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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绿绸带 ...

  •   通体白色建筑外挂上了巨大的绿色绘布,如同潮湿的苔藓匍匐满了整片墙体,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细细密密的,高高低低的,让空隙无处可藏。

      绘布上,目空一切的眼,泛着光泽额头和脸颊,褐色的雀斑,以及右下角赫然的几个大字——“天才画家戴灵”。

      光照在海报上端映成一个尖锐的三角,绿布如同巨大的反光板,光线扎入视线,刺眼。

      “星尘在看什么,快进来。”吴徳站在馆前的台阶上朝着阳光下的人招手。光线从那人的背后打下,在身前形成一块阴影。

      待沈星尘走近后,吴徳一把搂上对方的肩膀:“这海报是昨晚挂上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新美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看来他们对这戴灵是真的重视。”

      沈星尘没做声,吴徳以为他是失落了,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等我们以后发达了,把你的脸挂遍复北市的艺术馆。”

      吴徳带着沈星尘往他们展厅相反的方向走去,这是他们原本订的那个展厅的位置。

      沈星尘停下脚步:“去这里干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吴徳说这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蒋甘的呼声:“老板沈哥,这里!”蒋甘早已深陷人群之中。

      她来了。

      穿着一件黑色长裙,裙子开叉直逼大腿根部。和那时一样,香槟色的长发依旧随意的放在背后,不同的是她今天化了妆。他更喜欢她不施铅华的眼睛,但在这种场合,他更乐见她的眼睑被黑色熏染,她鲜少的纯真最好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能属于他。

      她的腰被一个陌生的人搂着,那个他在夜里搂过数次的腰肢,那个被他吻过数次腰身,如今却在别人的手里。

      她的视线飘过拥挤的人群,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做过多停留。失落,稍纵即逝,愤怒很快覆盖其上。

      “她好傲呀!”蒋甘啃着他的苹果,为了错峰他们展厅提前几天开幕了,头几天还有几个人,但今天人都到了戴灵展厅这儿,所以现在他闲的慌。

      “我要是有她这资历我比她还傲。”吴徳说。

      方才蒋甘就注意到站在戴灵旁边的那个人了,看起来三十岁中旬的样子,肌肉将正装撑了起来,一看就是精英男:“老板,她旁边那个搂着她腰的是她男朋友吗,还挺配。”

      “那个是她的经纪人,是个混血。虽然他俩没公开,但有小道消息说他俩已经在一起了,听说他们办完国内这次巡展后就会回纽约举办婚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蒋甘咬苹果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扰乱着沈星尘的思绪:“你打算再啃多久。”

      蒋甘也不是没被沈星尘教训过,只不过他没想到沈星尘有一天会把矛盾的焦点放在他的苹果上。

      蒋甘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手里的苹果后,将苹果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处,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沈星尘的背影。

      蒋甘攥着还有点黏的手指,在沈星尘身后喊道:“沈哥,你去哪!”

      “我们的展厅。”

      “我们那里不是也没人......”蒋甘的声音不小,引来周围一圈人的侧目。

      沈星尘回过头:“我不是人?”

      蒋甘感觉沈星尘此时的眼神比以往都要瘆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但好在沈星尘说完这话直接便离开了。

      “老板,沈哥他这是怎么了?”沈星尘走后,蒋甘依旧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

      “你这都没看出来吗。”吴徳一副啥都知道的模样。

      “看出什么?”

      “你沈哥他是嫉妒了。”

      “嫉妒谁?”

      “呆子,”吴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嫉妒戴灵了呗。”

      “沈哥嫉妒她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给你举个例子,这就好比市状元考上了清北,结果碰到了各省的省状元。他以为自己是天才,但结果一对比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平凡人。这心理上肯定是有落差的呀,你要给他一点时间接受自己的平凡。”

      蒋甘觉得有道理,他看着沈星尘还没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感觉凄凉无比。

      沈星尘坐在展厅中央冰凉的白色物体上,面前摆着这次展厅里最大的一副照片。

      那是冰岛的极光,也是绿色的,只不过是挂在天上,或者说是裹挟着天空。像绿绸带,在黑布上极尽地扭曲着身子;又像是变了色的圣光,只不过来源不是天使。

      「她好傲呀!」
      「我要是有她这资历我比她还傲。」

      她从来都是这样,即便是一无所有的时候。

      他的耳边又响了那个熟悉声音:你除了会投胎还会什么。逆着光,他看到了她勾起的嘴角,轻蔑嘲讽。

      这些嘘寒问暖他早已司空见惯。问他家是做什么,问他在学习上有没遇到困难,问他父母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是啊,有一个首富的父亲,又有一个教育局局长的母亲,哪个老师不会对他摇尾乞怜。

      他活在包装之下,透过那层纸,看在他们被污染的心,以及口腔里散发的恶臭。

      他去调查了她,父亲离世,母亲重病,曾经是别人口中的天才画家,如今只是个平庸的高中美术老师。她凭什么得意忘形,又凭什么与众不同。

      美术课成为他唯一满勤的课,有不满、有不服、有讨厌、可能还有别的吧,至少当时他不想承认。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蛊,上课扔笔、用美工刀刮投影布、往教室窗户泼颜料......无所不用其极。他想引起她的注意,想让她生气,最好像其他老师一样叫家长,到时让她见识一下他的厉害,让她看看他是如何在校长室里全身而退的。

      但她对他不冷不热,她好像只他当作普通的学生来看待。他不想只是这样,他不知道他们应该是什么关系,但至少不是这么普通的关系。

      他们关系的改变是在他打了那个蠢货班长之后,那个蠢货凭什么缠着她。他看到她香槟色的发尾落在了那家伙的手背上,那个他幻想过无数次的柔软让别人先体会到了。发尾折射的金色的光刺进他的瞳孔,火焰在胸膛中炸开,烧尽他的心脏。血液染过他的拳头,尖叫声如同是从另一个世界响起再传到他这里的一样。

      他被关在了家里,他们还给他找了心理医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生气。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这是你的问题。你这是冲动控制障碍的症状。

      吃了药后,世界也失去了生命。树被抽去了颜色,花朵失去了味道,他也遗失了感觉。

      他病情控制住了,可以去上学了。他的去留,又是那个医生一句话决定的事。

      她只是站在讲台上,但他的世界又恢复了生机。他看到她香槟色的发丝折射着光芒,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找到了遗失的色彩。

      那是一间堆放着美术用品的教室,混杂着颜料的松香和铅笔留下的木屑味,还有被太阳烘烤过的烧焦味。

      “沈星尘。”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被念出来,嘴微微张开,唇瓣溢着光泽,停留在最后一个字上。他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像梦里的那样柔软。

      “你不会喜欢我吧。”

      他看到她的右嘴角勾起,不知是得意还是嘲笑。

      他知道自己走火入魔了,他对她的感情即便是用药物也无法压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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