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情事》熊贝

1、不速之客

　　墙上的时钟停在19:00，假的布谷鸟发出清脆叫声，此时班戈县依旧阳光普照。
　　阳光掠过石灰剥蚀的外墙、杂乱无序的货物、姿态各异的植物，最后照进一双专注的眼睛。
　　红底白字的“麦子杂货铺”招牌下，陈一乐坐在柜台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台面上正在沸腾的红色汁液，她右手掂着勺，时不时伸进锅里搅拌。

　　土路坑洼，一辆破旧的桑塔纳疾驰其间。
　　李明宇将左手搭在窗上，感受风穿过五指的凉意。他享受着窗外行人和房屋逐一掠过的瞬间，一脚油门下去，人烟渐稀。
　　下一秒，车速不受控制地降慢，水温警示灯开始闪烁。“靠！”他忍不住皱眉轻骂了一声，随后轻踩刹车，控制车速。
　　防冻液告急，发动机随之出现故障。李明宇无奈地将车停在路边，弃车徒步，打算寻点水应急。

　　李明宇步行数百米，仍未见人迹，除了“簌簌”的风声，彼时的班戈再无他物，李明宇拢了拢衣袖，感受到自己仿若身处无依之地。
　　天色渐暗，气温骤降，他僵硬麻木地向前走着，抱着双臂不住地打寒颤。他伸手摸向裤袋，掏出烟壳，迫不及待打开，里面却空无一物。他有些恼怒地扔了烟盒，抬眼瞥见不远处有一盏暖黄的灯亮着，“麦子杂货铺”的字样依稀可见。
　　李明宇加快脚步赶去。

　　李明宇掀开卷帘，搓了搓被冻红的脸颊，“老板，来包烟。”柜台上小锅内的红色汁液“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他有点愣神，“对了，还要一瓶水。”
　　陈一乐没搭理来人，专心致志地盯着沸腾的汁液。
　　李明宇看到柜面下排列整齐的烟，用手指点了点黄鹤楼。“就这个吧。”
　　见对方仍旧低着头捣鼓器皿，明显一幅没在听“顾客”需求的模样，李明宇忍不住轻啧一声，有些烦躁地加重音量，“快些好吗，我赶时间。”
　　这家的老板娘肯定不会做生意，他已然在心里默默下了判断。“????????????????????（我听不懂汉语）”女人懒散的嗓音笼罩在他耳侧。“什么？”李明宇愰神没听清楚。
　　陈一乐却再未应答，只是不紧不慢地用勺舀起汁液，倒入玻璃瓶。
　　李明宇心急，失控地直接上手去拿烟，不小心打翻了她的玻璃瓶，红色汁液溅到二人身上，李明宇敏捷地往边上一跳。
　　“靠！”陈一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来人。
　　李明宇低头拍打着身上的液体，顺手拿走柜面上的打火机，嘟哝着，“汉语说的挺标准。”他颤抖着抽出一根烟，点火，猛吸一口，缓慢吐出烟圈后才放松，舒眉抬眼。
　　烟雾中，二人四目相对。

　　眼前这张脸不久前才见过，在那一沓厚厚的资料上。
　　李明宇收敛了神色，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刚刚太着急了，不是故意把你的汤打翻……”
　　陈一乐冷笑一声。
　　“我会赔你的，还有烟的钱，我一起——”李明宇一边说话一边掏着口袋，直到把口袋翻个底朝天，也只掏出一团纸巾，他讪讪地把纸巾放在柜面上。
　　陈一乐双臂环胸，坐在高脚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明宇硬着头皮开口：“我换了衣服，钱包在之前那件衣服里。”
　　陈一乐冷笑着夺回烟盒，压在柜面上。“???????（滚出去）”“你相信我，我会赔的，烟和水先赊着。”李明宇伸手想拿走烟盒。
　　陈一乐气势汹汹地掂起铁勺挡住他。“烟和水都别想要。”这回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车子防冻液没了，发动不了，江湖救急，明天我过来，按两倍的钱还你。”
　　陈一乐依旧岿然不动。
　　“五倍！”见对方仍不松手，李明宇开玩笑似的看她，“五倍都不够，这就有点黑了啊。”
　　“出多少都不卖，你赶紧走，我还要忙。”
　　“你不卖我也走不了。”
　　陈一乐怒目圆睁。
　　李明宇见势放缓语气，“你相信我，我是好人。”
　　“只有坏人才会这样说。”
　　李明宇上下扫视自己，咬牙从脖子上摘下一把小巧的平安锁，放在柜面上。
　　“我最珍贵的东西，放在这抵押，你总该信我了吧？明天一定来赎。”
　　陈一乐瞄了一眼锁，冷哼一声。
　　李明宇双手合十，真诚地看向眼前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一乐懒洋洋地抬手，“烦死了，快滚吧。”
　　李明宇定定地看了一眼平安锁，拿了烟，又拎起一桶水往外走。
　　陈一乐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抄起锁仔细地看，随后揣进裤兜，兀自小声嘟囔着“人怪，锁倒是挺漂亮。”

作者有话说

　　我和冬天一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