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在男团当TOP》郁夏至

19、惊喜

　　隔着实在说不上远的两三米，定格的画面按下开机键，如同机器运转，无所颜色的人开始变得生动。

　　原本安坐于位的少年在目光触及祁燃的那刻，灵魂归位，像是由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向上，空洞的眼神寻得一处可以落脚的焦点。

　　四溢的冷气连带着生人勿进的神情一齐不余痕迹地转化为温暖和煦的笑意，安松和兴冲冲地朝祁燃挥手，仿佛是相隔世纪的重逢。

　　明明五分钟前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是拍摄时的动作设计，作为外来者的祁燃在无名之书的指引下误入森林原住民的地界，察觉到外人入侵的原住民安松和在暗中观察时不小心跌倒在灌木丛，画面定格在掌心相交于半空的刹那。

　　穿叶而散的光束恰到好处地落在两人相握的手，就此成就明暗对比的点睛之笔。

　　外籍摄影师比着大拇指叫好，继而眉飞色舞，喋喋不休。

　　祁燃竖着耳朵在一连串含糊吞音的蹩脚英语里听得个“淋漓尽致的命运交错感”。

　　不懂，但跟着笑就完事儿。

　　她是不懂什么命运交错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小子如果没化妆师摁着或许已经蹦跶起来了。

　　祁燃对所谓“跃跃欲试”的理解更上一层楼，而后自觉地后退半步。

　　小年轻，可怕的嘞。

　　殷勤地拖过一旁的椅子，安松和自下而上看向祁燃，小狗的上目线明晃晃的祈求。

　　七上八下的模特是化妆师的极刑，安松和的脑袋颠颠儿地晃来晃去，刚给他别上的发卡不识趣地掉下来。

　　小金毛的破坏力已经初具雏形。

　　他摇头换脑，全然不顾身旁化妆师想要杀人的眼神，“小燃坐……”这里。

　　话没说完，祁燃就以风驰电掣之速赶在尴尬冰封全场前坐在了门口。移开视线，掏出手机，浑身上下散发出别来沾边的气息。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都噤声做事去了，唯有从没看过别人脸色的小少爷，一根筋的儿地搬着椅子挪到了祁燃边上，巴巴地凑上前去。

　　贴贴~

　　祁燃伸出手指将来人凑上来的头给抵回去，睨着眼睛瞪了眼不安分的人，几分无奈：“坐好。”

　　清脆的声线温和地淌进耳蜗，无奈之余宠溺更甚，安松和喜滋滋地眯起眼睛，见好就收地稳住自己倾斜的身体。

　　负责安松和的化妆师还杵在原地，反应过来时手下的艺人已经没了身影，一抬头，人到了祁燃边上。

　　祁燃身上是有吸铁石吗！？

　　苦命打工人的怒气刚起，握着化妆刷的手颤抖两下，堪堪叹出口气。

　　算了，他给钱，他最大。

　　一点怒气在自我哄骗中烟消云散，打工第一准则：和谁也不能和金主过不去。

　　原以为可以就此结束这场漫长的拉锯战，祁燃从化妆镜里对上安松和乖巧的眼神，他唇角翘起，不慌不忙地展露出个温顺的笑。

　　哎呀，偷看被发现了呢。

　　在场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珠子，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视，眼睛快要瞟成斜视。这场面，他看她，她看他，一时理不清关系。

　　依稀嗅出大瓜的味道。

　　这后台强硬的小少爷是祁燃的情债？

　　意识于无形中达到共通，无意间发现惊天大秘密的化妆师们不约而同地静音，抱紧自己的饭碗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只剩下安松和没完没了地问东问西。

　　毕竟是自己的粉丝，祁燃好声好气地应着，问得多了也怀疑自己身边坐着的可能是《十万个为什么》。

　　“小燃小燃，你们团……都知道吗？”安松和的提问极致内敛，吞吞吐吐问一半，嘟嘟囔囔着小声补上半句，“还是……是只属于我和你的，秘密。”

　　“秘密”！巴甫洛夫的关键刺|激出现，工作人员们本能反射般屏息凝神悄悄靠近。

　　没头没尾的，祁燃不解地皱了眉心：“什么？”

　　“就是，哎呀，我和小燃的秘密。”安松和捏着手指尖儿，羞答答地挤出一句，肩膀耸起进而矫揉造作地蜷成一团，女儿家的娇憨让他演了个十成十。

　　画面的冲击力不言而喻，祁燃眉心的褶皱更深。

　　这位仁兄是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吗？

　　咬着唇，安松和在祁燃呢疑惑的眼神中卸了心中来回推拉的想法，一鼓作气道：“就是就是……”

　　话未落完，祁燃灵光乍现地想起两人抓马的初见，慌忙扑上去捂住了安松和的嘴巴。

　　柔软的唇瓣严丝合缝地熨帖在手心，肌肉牵扯下肌肤相触，安松和露出个狡黠的笑。

　　得逞了。

　　嘴巴捂住了，笑意仍可从小狗亮晶晶的眼睛里钻出来。

　　尽管两世经历坎坷看遍人间冷暖，自顾自地沉默生长至今，祁燃在感情方面还未有机会着墨，说得敞亮点，母胎单身。

　　那些藏在晶莹笑意底下的一点儿火苗未能卷进祁燃的眼底，她捂着安松和的嘴，神色肃穆：“你敢说出去，就——”

　　众目睽睽之下，脱口而出“完蛋”或是“死”一类的字眼无疑会将生杀大权交予看客，祁燃憋着口气半天吐不出什么威慑性的字词，吃瘪地收了气力靠回座椅，盯着安松和恶狠狠地亮了牙齿：“我们可以等着瞧。”

　　好可爱。

　　少女零星的慌乱与恼意落到安松和眼里成了只炸毛的跳脚小猫，他配合着祁燃将上扬的嘴角压下去些，起伏的声线里笑意未减：“好，我等着。”

　　果然狗勾是喜欢小猫的。

　　气氛肉眼可见的微妙起来，钝感拉满的祁燃全然未知，她垂着眼眸视线失焦于掌心，那里柔软的触感未消，温润的气息贴着指腹抽丝剥茧般逸散出去。

　　镜子反射而来的视线是不加掩饰的直白，盯得祁燃耳尖发红。她索性闭上眼睛小憩，眼不见为净。

　　化妆师正在处理祁燃的头发，上次回归时染的红色补过两次，褪得太快温水洗几次就成了粉红，混在森林的背景里倒也不显得突兀。

　　仿佛异世界的少年本该如此，祁燃站在三人环抱不足的古树下，蜿蜒四散的根系与空中延展的枝桠互相呼应，是一身破烂衣服与不起眼饰品也无法削减的和谐。

　　果然时尚的完成度在脸。

　　粉发固然好，打工价更高。祁燃本就形貌昳丽，顶着头吸睛的粉发往安松和身边一站，衬得旁边的安松和跟逃荒难民似的。考虑到是双人拍摄，审时度势一点通的化妆师最终还是决定用一次性染料给喷成棕色。

　　职业要求，祁燃的头发拼过命，红橙黄绿青蓝紫跟开染发店似的试过一半，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不适合的颜色。毕竟脸在这里，想丑需要一定的技术。

　　最出圈的是蓝发时期，“人鱼王子”与“海的女儿”之称传遍大街小巷，泥塑粉的张狂可见一斑。

　　颜值是到位了，Greenlight的歌曲也是一向符合大众审美的青春疼痛风。

　　还是没爆。

　　路人也感叹，Greenlight好像总是差一点运气。

　　想到这里，祁燃的事业心熊熊燃烧，她在心中呼唤：“启，登顶数值现在是多少？”

　　好心的神随叫随到：“七十四，完成今天的任务后就离登顶不远啦~”

　　离一切结束也不远了，计划如期进行，启架空着俯瞰身下的众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

　　都要留下来才好。

　　祁燃不可避免地想起崔以，或许是无端的联想，人类的总是想象不着边际。

　　她自以为很了解他，嵌入粉丝的身份后总是在所难免地进到固执己见的境地。她陪着黯淡无光他走过一路的艰难困苦，承接到一身璀璨星光。那些热泪盈眶的时刻，那些寸步难行的时刻，她以为自己足够感同身受。

　　CaseA的登顶，是他们一起创造的历史。粉丝与偶像，那种奇特的形同家人的关系，或许是能够坦诚相待融为一体的。

　　不着实际的幻想熄灭在昨日的拥抱。

　　崔以将她揽进怀里，祁燃却不合时宜地感受到一片凉意，在还未过去的盛夏时分。

　　她离他好近，最为脆弱的心脏仅隔着层皮肉，汹涌的跳动与持续相传的热意，渡过些颇为真切的实感；又好远，灵魂囚于残破的肉｜体，挣扎、呐喊与求救皆掩饰成低声不可闻的喟叹。

　　明明是靠近了拥抱，却像是推远了告别。

　　在呼吸仓促交替的瞬间，祁燃伸手回抱。掌骨贴在嶙峋的脊背，体温相接连带着殊死抵抗的灵魂也一同靠近。

　　身体本能的颤栗源于早已葬送于黑暗的灵魂，一丁点儿可能的机会就足以让那些断送于恶念的东西死灰复燃，生锈腐烂的躯壳失控，崔以在残存的意识中推开了祁燃。

　　还未走入绝境的人，自信能够永远徜徉于明亮的日光。

　　崔以的指尖颤抖，像是被什么炽热的东西灼伤了。失态的表情并未在他温和的脸庞上停留过久，嘴角勾出道弯弯的弧线：“这样就很好了。”

　　“祁燃xi，摄影师想和你谈谈之后拍摄的相关事项。”妆发进行得差不多，之前领路的工作人员敲门喊祁燃出去。

　　祁燃起身，未想身边坐着的也跟着一并站了起来，安松和寸步不离地贴上来，一回头是他不留破绽的笑颜，“我跟小燃一起吧。”

　　“说是只让祁燃xi一个人去。”门口的小姑娘尽职尽责地善意提醒着这块黏糊糊凑上来的狗皮膏药。

　　笑意顺利过渡到祁燃脸上，她佯装可惜点点头：“是这样的啊。”正合她的心意。

　　小狗摇晃的尾巴耷拉下去，安松和嘴角一撇，渲染上几分撒娇的意味，分裂的视线却跃过祁燃看向门口的女人，眼神阴翳。小少爷的脾气上来，任何不合心意的全要逐出地球。

　　看什么看，下次开了你。

　　祁燃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突转的神情，她跟着领路的小姑娘走过九曲连环般的廊道，直到张生锈的铁门前。

　　锈色侵蚀着金属原本的光彩，照明结束于尽头最后一盏年久失修的壁灯，老旧的墙皮七零八落地跌碎在潮湿的木板地上。

　　阴森森的凉意顺着祁燃的脚踝爬上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这地方说是鬼屋都有人信吧。

　　领路的小姑娘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她推开铁门示意祁燃进去：“就是这里了。”

　　“这里？”祁燃狐疑地往前一步，跨进门槛。

　　呼吸淹没在扑面而来的乙｜醚中，祁燃还未来得及挣扎几下，浑身的力气就在一个呼吸间消失殆尽。

　　她遇到了今天第二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