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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刘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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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第一次认识的。黎辞觉得贸然去别人家问题实在是不妥,但是他还是厚着脸皮去了。
跟柳向云说的一样,他打小就不要脸。
顾白开了门,冰冷的脸上有一丝疑惑,他微微皱眉:“找我干什么?”
黎辞抿抿唇,也不看他,眼神到处瞟,一幅做贼心虚的样子。他干笑了两声:“有一道题不会,想找你这个年级第一问一下。”
顾白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凉凉的开口。
“进来吧。”顾白侧过身,让黎辞能够进来。
黎辞怎么也没有想到顾白会答应,有一丝惊喜。
“兄弟,你人真不错。”
他在门口换完鞋,抬头环视了一下顾白家。
装修十分淡雅,都是灰白搭配,饭厅那儿还有一幅中国画,画的山水,瞄了一眼提名,是小楷:顾白画。
还全面发展啊?
顾白站在电视机旁望着一直呆呆看着山水画的黎辞,开口道:“那是我爸在我14岁那年教我画的……”
黎辞顺嘴问了一句:“那你爸呢?”
“我爸他……”顾白咬了咬唇,面色不显,“他去年出车祸去世了。”
黎辞扭头看向顾白,有些许震惊。
顾白总是看上去很成熟稳重,看不出十七岁少年该有的调皮活泼。
原来这就是原因。
他不明白失去亲人的感觉,而那在记忆中的模糊男人,只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罢了。
黎辞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顾白看上去没什么过多的悲伤,他道,“你不是有要问的问题?早点讲完我还要做题。”
“好。”
顾白把黎辞带进自己的卧室。
“坐吧。”顾白知道纸还亮着灯的书桌前的椅子。
桌子上面全是写的满满当当的习题。
顾白出去又拿了把椅子进来,坐在黎辞的旁边:“题呢?拿出来。”
黎辞将手里的试卷放在桌上,指了指最后的那一道附加题。
顾白淡淡瞟了一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这题挺简单的,你怎么会做不来呢?”
黎辞:“……”
我会我能来找你?
还没等黎辞开口,顾白便凑近黎辞,讲了起来。
顾白思路清晰,讲解简洁易懂,黎辞一听就会了。
他自己验算了一遍,得出了结果。
“谢了。”黎辞朝顾白抬了抬下巴,往后一靠,看着少年俊美的面庞,思来想去,又道,“刚刚……,抱歉。”
顾白还在刷题,只淡淡回了句:“已经道过歉了,不需要再说一次。”
黎辞懒懒的望了他一眼,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
顾白写字的手顿了顿,随后盖上笔盖,重新拿起一本书,是余华的《活着》。
顾白盯着看一会儿,把书递给他。
……
黎辞拿着书回去的时候还很懵。
他看了一眼封面,水墨山水,青黑混合。
他翻着看了一会儿。
里面说: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
他厶的一怔。
……
他把书摆在一边,收拾好书包上床。
完全没有管李响狂轰滥炸般的消息。
脑中一团乱麻。
……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四周是一片无边际的黑暗,站在中央,脚底的地板轰然倒塌,他一脚踩空,跌落入无底深渊。
他的意识在极速下坠中逐渐模糊。无数的碎片记忆片段在他周围漂浮,耳边依稀传来争吵声,碎物声,喘息声……
他从那反射出的镜像中看到了自己。
儿童样貌,四肢短小,脸蛋稚嫩,是当年的小黎辞。
他眯着眼,看见黑暗变成了一条大黑狗,呲着锋利的犬牙疯狂的冲向他,猩红的眼睛锁定他,似是要将他拆解入腹。
他缓缓伸出手,在黑狗即将一口吞入他的时候,他惊醒了。
他大口喘气,冷汗淋漓。
没想到多年后,他还会记起来,还是会做噩梦。
就像是长满利刺的荆棘,不可触碰。不然会被缠绕手足,不得动弹,直至被利刺扎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也不愿再想,背上书包就出了卧室。
其实说着是周末,其实就是不上晚自习而已。
黎辞难得起个早床,带上一块吐司就出门了。书包照常单肩背。
一开门,便与也正准备出门的顾白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是顶着乌青的眼圈,各自一怔。
黎辞扯了扯唇角:“一起走?”
顾白想了会儿,点了点头。
“好。”
走出枫叶街,拐弯再直走,再向左拐,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雾都一中的大门。
两人一路上没有对话,直到走到各自班门口才互相道别。
黎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指尖插进书包背带的空隙,把书包从肩上拿了下来,放在了地上,黎辞有些许洁癖,把书包放在地上,还用纸垫着。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都来完了,早自习结束后,王福来踏下课铃声的步伐走进了教室。
本打算休息的一班小鸡仔们个个瞪大了双眼:等等,下课了他来干嘛?
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他们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回了位置上。
王福来在讲台上用他粗犷的声音说:“同学们,把昨天的数学卷子拿出来。”
他要讲题?
一班的同学各个面面相觑。
李响推推身后的黎辞:“哥,你起来说句话啊。”
黎辞摇摇头:“为什么是我说?”
这时,全班同学都扭过头注视着黎辞,每一双眼睛仿佛都在说着:“哥,快站起来为我们反抗!”
黎辞:“……”
为什么每次作死的事都要让他来?
黎辞慢吞吞的举起手。
王福来看了一眼,示意他站起来:“你要说什么?”
黎辞站起,一班同学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敬佩,但对于黎辞来说就是嘲讽。
他现在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
全班同学的希望都寄托于他,他有些不自然,也不敢看台上:“王老师,现在是下课时间,我们应该休息了。”
王福来皱眉看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他没有生气,而是叫黎辞坐下。
“咱们班是三个实验班的吊车尾,班上前五的只有一个,前十的有三个,前100的只有20个,全班有六十几个人,其余的全是中等偏上,可是你们看看年级第一的二班前十他们班占了五个!其他大多数是前100的,这就是差距!
“所以我们应该利用好休息时间,争取追上二班的步伐。这不是为我好,而是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
一班的小鸡仔们全部低下了头,黎辞也低下了头。
最后他们只好老老实实的把数学试卷拿出来。
这数学课完全就是催眠曲,一节课下来,全班都昏昏欲睡。
黎辞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今天一共有五节数学课,小鸡仔们本是敢怒不敢言,不过加上上午王福来说的那一通话,还是有点儿良心,明白王福来的良苦用心。
晚自习也是数学课,黎辞压根儿没听,在数学试卷下面压了一张数学卷子,也就偶尔抬头看看黑板,假装很认真的样子。
除了上新课,黎辞从来不认真听讲。
晚自习结束,夜色笼罩,华灯初上,灯红酒绿。
黎辞和顾白一起回家,彼此心照不宣。没有提昨晚的事。
顾白突然路上有个伴儿也挺好的。
黎辞不这样想,他妈叫他多多关照这位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大朋友。
不过偶尔还能聊两句。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话痨呢。
黎辞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楼下的一个小卖部,他叫顾白先回去,顾白说他要去买本子,他们就又一起走向了那个实际上没几个人去的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奶奶,姓刘,虽然已经七十几岁了,但是身体还很硬朗,一个人经营着这个小卖部。
老伴儿死了十年了。儿孙也全都在外地,没有在雾都。
刘奶奶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黎辞就会来这儿买东西,因素挺多,有他妈的圣母心,也有他的私心,因为和他去世的亲奶奶很像。
黎辞的奶奶小时对他很好,之后便去了其他地方,再得消息,便是去世的消息。
那是他还不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知道奶奶去了另一个国度,一个很美,很梦幻的国度。
他当时很羡慕,扯着柳向云的袖子说自己也要去,不去还要大哭一场 ,现在想想,当时的他天真的可怜。
这里离家近,他们每天走动,久而久之便熟了起来,关系就像亲的一样。
刘奶奶还认了黎辞当干孙子。
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小卖部还亮着灯。
“刘奶奶,我来了。”
刘志丽的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哟,阿辞来啦,来让奶奶看一下。”说着便伸出了手 。
“哎呦喂,我的乖孙又长高咯。”刘志丽摸摸黎辞的脑袋,笑得开怀,面容慈祥。
她看见黎辞身后刚买完本子的顾白:“小伙子,钱就放在柜台上吧。”
“好。”
刘志丽又说:“我看你刚刚和阿辞一起来的,你是他朋友吗?”
黎辞转头看了眼顾白,还没等顾白开口,回头笑嘻嘻的对刘志丽说:“他是我家对面新搬的邻居。”
刘志丽笑盈盈的握住顾白的手:“小伙子长得真好看,常来奶奶这里玩啊。”
顾白不会扫老人的兴,也握住刘志丽的手,勾了勾唇:“好的奶奶。”
黎辞笑了笑,说:“奶奶,时间也不早了,您赶快点收摊吧。”
“好好,阿辞说的奶奶照做。”刘志丽笑得开心,开始呵嗤呵嗤的收摊。
黎辞帮着收了会儿:“奶奶我们先走了,周末我再来看您。”
老人一口答应:“好!”
黎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出了小卖部又回头看了几眼。毕竟奶奶岁数也大了。黑灯瞎火的,出事就不好了。
顾白道:“你挺孝顺。”这是第一次他开始的话题。
黎辞笑了笑,道:“老年人一个人在这儿,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他又开始自恋起来:“怎么,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人帅心善了?”
顾白:“……”
是挺帅的,有一种让人想打他的帅。
黎辞“噗嗤”笑了,顾白只冷冷的看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欸,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太黑我怕!”黎辞边笑边喊。
漆黑的楼道看不清对方的脸,黎辞借着微弱的月光朝顾白挥了挥手,顾白没理,打开门就进屋了。
黎辞挑了挑眉,也开了门,书包一扔在地上便顺带着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