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请留步》一只懒兔

3、落红尘

　　我跟明尹这笔账，自上回我同他打了一架将他吊起来之后，我自认为已然报了仇。

　　这三百年来我们都是这么过的。虽然跟明尹打架颇有为老不尊的嫌疑，但显然他和我都没当回事。于是他有事没事就来拿我寻开心，我当然乐得跟他打一架顺便把他吊起来，就当…那个什么？哦，含饴弄孙了。

　　白芷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虽说你跟他明面上差了一辈，但他爹娘生他生得早，你确实也没比他大几岁。”

　　我猜她其实想说我不解风情。

　　可是五百年一轮回的朱雀，何必坠入十丈软红自寻苦吃。这不是伤人伤己吗？

　　我是创世神中，最不该有情根的一个。

　　这件事揭过不提，白芷安慰我情根没断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还有二百年我就会忘得干净，一把业火什么都干净了。

　　……我的情根能不能断我不知道，反正白芷的情根绝对是在创世之初就被拔得毛都不剩了。

　　我想起在凡间时常听人说一句话，叫，最毒妇人心。

　　神界日子太清静了，白芷同我许久未见，东拉西扯，又八卦起来另外一件事。说是紫微神宫新来了个仙使，乃是帝君亲自从下界仙山提上来的狐狸，生得一副好容貌，于是便免不了引起一番揣测。

　　“我说赤芍，你堂堂一个上神，白白助人完成了使命，到头来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你能不能更窝囊点？”白芷恨铁不成钢地抓着我的肩膀前后摇晃我，我按住她的头：“我又没在追子言，怎么就给他人作嫁衣了！”

　　白芷愣住了，松开双手，从我按着她额前的手掌下震惊地抬起眼：“什么？难道你不喜欢他？”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子言？

　　我托腮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有说过这种话，于是很坚定地摇头：“阿芷，你搞错了。”她莫不是以为我下界历劫是因为对子言动情了？

　　白芷收回手正襟危坐，咳了一声似乎在挽回自己身为上神的颜面。然后她小声问：“真搞错了？”

　　真搞错了。

　　我去凡间历劫是正事，跟子言的命盘连在一起纯属是为了为了还他为我披衣的一点恩情。

　　而且！

　　司命给我写的什么破命格！本上神堂堂上古神衹，命格被明尹说动就动，还那么离谱。他也真是不怕遭雷劈啊。

　　白芷迷惑了，她双手捏着块糕饼，出着神，问我：“那你先前对紫微星那么执着？”

　　我前面对白芷说这是命数，不是因为天命注定我和子言有爱恨纠葛，而是因为涅槃。上古时代，朱雀没有涅槃这一说，我和众神一样，拥有无尽的生命和时间。白虎说，大约两万年前，我自己下了咒术，定下五百年一次的涅槃。

　　—— 也就是说，我放弃了记忆。

　　然而命盘这个事情我真的决定不了。

　　比如说我也不知道每次醒来会看到谁。这次涅槃醒来恰巧看到了子言，那就是天命，保不齐是我什么时候欠了他——或他什么时候欠了我。既然此次他对我有披衣之恩，那么我下凡还他一段情，这恩情也就两清了。

　　至于我为何要去紫微神宫嘛……

　　我认真思考后觉得，大概是我从未经历过情爱，陡然在下界经历了这么刺激的命格，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我醒来后，还分不清自己到底该是祸国妖妃尹朝月，还是朱雀神赤芍。

　　房顶上，明尹嘴欠那一下倒提醒了我。

　　这是神界了。我是创世神朱雀，他是和我无甚交情的北极紫微帝君。再也没有人间的帝王和妖妃，王侯将相，恩义情爱，只不过是司命笔下的一场戏。

　　一朝醒来，只当梦一场，我本就是还他一段情，怎么能作数。

　　我捻碎一缕火光，看它星星点点散在流云里，状似随意：“还个人情罢了，纵然同他在下界有几分缘分，也不过是各司其职，算不得执着。”

　　白芷听我解释完，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口齿不清地说道：“不过，帝君这个八卦还是值得一听的，毕竟他多年来不近女色，可是头一回对个女仙上了心。唉，不知道多少仙子的芳心要碎了。”

　　其实，提了个地仙上神界不奇怪，怪的是他一回来就办了这事，想来确实是在意的。没准儿，是下界走了一遭，突然对七情六欲有了新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