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长地久有时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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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平便在这山上住了下来。
没人教他武功，橙明解释说，非要等他行了拜师礼才行，还得正式命名，他向来小心，在山上绝没漏嘴报出封平真名。
现在大家都用“新来的”称呼他，其实不用大家称呼，根本没几人理他。
山上也没有几间屋子，古维扬就独占了一间木屋。每次吃过饭，天色一暗，便从桌上拿走一盏煤油灯。山里灯具都很珍贵，便是油也要省着用。那余下几人，黄决就是那胖胖的师兄总是默默收拾碗筷，提一盏去柴房独睡。还有一间木屋，内外两间，橙明和赤炎是大弟子，也拿一盏油灯住在里间，而绿将拿了盏灯，领着几个小的睡在堂屋。
山上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都听从师傅的安排总要挑个喜欢的，所以都是两两在一起，婉如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封平一人落了单。
封平何曾尝过这样的滋味，离开父母，总有橙明哄着自己，如今连话也难得说上一句，这一夜，眼看着橙明跟着赤炎进了屋，关上门，就好象打小起父母把自己丢在一个屋子里不予理睬。封平心里郁闷难平，跳了起来就去敲里间的门。屋里一众弟子均被他惊扰了睡意，眼睁睁地看着他闹。
橙明打开了门，封平扑上去便叫，“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和你一起睡。”
身子腾空，赤炎一把抓着他颈背上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
封平本来心里有几分委屈，对着赤炎就如疯了的小狗，放声大吼了一句，“我操你他妈！”
众人都是一愣，没人听懂，那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望着他们。
橙明格开赤炎的手，把封平抓了进来，扑一下把门关上。“不许哭也不许闹！”他口气难得严厉。封平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赤炎低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烦。”
屋内的两张木床，一张上面被子整整齐齐，另一张上面被子却是打开的。封平扫眼见到越发不肯罢休。
赤炎提手突然在封平身上点了几下，封平只觉得身子一麻，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口都张不开。心里大骇，心里死骂这死乡巴老，不知给自己施了什么法术。
赤炎拉开橙明，径直把封平抱起丢到那张整齐的床上，随手抖开被子盖在他身上。拖了橙明的手复又要躺下。
封平虽然不能言语，一双眼睛还可骨碌碌地转，耳中听到橙明，轻声说，“你何必和他这样逗气，他不会武功，又还小呢。”
“小吗？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小。”赤炎冷言冷语一句。
就听到橙明又说，“干吗吃醋。”但语气中一片欢喜，哪里是真的在责备赤炎。
封平复又听到他们笑笑闹闹，心里更凉。到了半夜，似乎是赤炎睡了，橙明才摸到他身边，说，“我替你解开穴道，你可千万不要说话。”说完伸手在封平身上点了几下。
封平觉得身子里的血终于流动，一张嘴，橙明赶紧给捂上了。
“到了这里，就得师傅的规矩来，山下的事情你就当全忘了，咱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山上的餐桌上，我和其它师兄弟一起见你。”
封平张张嘴，就好象穴道没解开一样收住了声。
第二日，封平抱了被子，跟着黄决一起去柴房里睡了。赤炎冷笑几声也不劝他，橙明有心想维护，也不好在众师弟面前表示出来，只能由着封平去了。
黄决是个习惯默不作声的人，早起打猎。晚了关灯睡觉。如此一过数日已去。
这日，封平从窗子里打量出去，就看着古维扬的几个弟子在练剑。橙明斜斜靠坐在树下，随手将手中的剑在地上比划，眼睛却看着那几人。
“他们在做什么？”封平忍不住问。
“比武。”
“比蠃了又能怎么样？”封平不以为然。
“谁胜了，就可以决定和谁在一起。”黄决并没有抬头，两条手臂悬空，全凭手腕抖力拿刀，却见满空之中全是刀影。这刀影虚实结合，左右两臂用力却是一样，片刻之中就将肉切成丝薄的肉片。
他肥胖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封平已看傻了眼，又见黄决将一土豆用绳悬在半空，凝力用刀缓缓推进，要将土豆的皮削下，却不让土豆晃动起来。封平就算再外行，也知道，这是更难上加难了。
这一个土豆大概削了一个钟才削好，黄决停了下来，擦擦脸上的汗。长长舒出一口气。
封平忍不住问，“你干吗不去比，你这么好的功夫。”
黄决愣了一下，再拿出第二个土豆。“我就算蠃了，他心里不愿意，又有什么用。”他眼睛抬也不抬，封平又怎猜得出来那人指谁，动了一下，半边身子都几乎要趴了出去。
就见橙明笑嘻嘻的正望着场中争斗的两位。
“你的功夫好，还是那个赤炎的功夫好。”封平就只叫橙明叫二师兄，其它人一律只呼其名。
“二师兄的功夫最好，只是他总是让着他。”说到这里，黄决眼中寒光一闪。
封平急急地说，“那你打赢他，教训一下那个叫赤炎的！”
“二师兄会不高兴的……总要他心甘情愿了，你也才会真快活。”黄决止住话，加快了手上削土豆的速度。他心不知道为什么乱了，线绳直晃，土豆终于被他一下子抓在手上，直接削了起来了。
封平呆了一下，“为什么他不高兴，不情愿？”
“他长得这个模样，才不会有人喜欢他。”说着柴房里另一个小孩子用力甩手将一捆柴丢在黄决面前，黄决脾气较好，性格又温吞，长得粗壮，又总是一身油腻，那男孩子看到别人都已开始学武，他还要来柴房里帮忙，又是跟着这样一位师兄，心里老大地不情愿，得了机会，自然要数落。
黄决并不还嘴，只是擦擦汗，继续去削土豆。
封平盯着黄决心里嘀咕，“也是，若是他赢了，喜欢我，我会怎么样？”他边想边情不自禁地走到门口，“我只怕也不会喜欢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什么样。我爹娘长得那样，却还是互相喜欢，宁愿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呢。那个人喜欢我爹，便是我爹那副模样，不是也还是喜欢吗？”他心里的念头一转，已经转到古维扬身上，封平虽然年龄尚小，但日后回想起当天他爹娘去世前的种种，倒多了些少年老成的想法。
边想着，封平不知不觉已走到场外。
场中争斗，却又换了人，变成绿将和赤炎，绿将所持是柄短剑，赤炎则是手持寻常长剑，两人斗在一处。绿将攻之快而急，赤炎却是立定原地，稳若泰山，一步也不挪动。绿将连攻数十剑，也不能让赤炎退步，身子飞跃起来，整个身子倒立而出，却是脚向赤炎的头上踢去。手中的短剑却向赤炎的足中剌去。这一招同时攻向赤炎面门及两腿之处，阴毒之至，众弟子“啊”了一声，显见绿将这次是全力拼杀，而非一般儿戏斗招。
赤炎身子后仰，避开飞踢的腿，脚下一足伸出，不待那剑剌中，用力一踢，正中绿将的手腕，绿将握剑不中。赤炎看着样子粗糙，身腰却软，身子虽然后仰，手中的长剑出手却快，剌穿绿将的裤管，却是蓄力不发，并没见血。绿将身子已拿捏不定，滚倒在地。
爬起来，捡起剑，连个招呼也不打，直冲冲地冲下坡去。
场中便换了橙明和赤炎对阵。
橙明也拿着一把长剑，他一上场封平的心思便全放在他身上。
橙明身子飘逸灵动，嘴角含笑，但动作却比绿将还快，一时游动起来就似人是剑，剑是人，分不清人影和剑影，便似风一样。绿将刚才是一阵乱剌，就好象是洪水想要冲击岩石，而此时橙明却似轻风，似乎要晃动他吹拂的枝叶都失神，妄想离开土地去追逐他的脚步。
两人对招，那种杀气和紧张感荡然无存，就只是寻常的师兄弟间喂招。两人默契已久，功夫又是众弟子中的楚翘，似乎刻意将比试比得好看，无数险招，一一化解，如此一来二去，看的人都失去了琢磨的心思，大多均是嘴角含笑，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便好象是看到了两个人无比缠绵的情景，又觉得温馨无比，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敢再看。
橙明忽然跃起，半空中双手握剑，却是化剌为劈，使得是一招最普通的“力劈华山”，赤炎却是双手将剑横过来，一招“横锁南桥”，左手拈住剑锋。隐隐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就听的铮的一声响，双剑在半空中相遇，溅出星星火花，橙明一招受阻，又化劈为剌，一招“精卫投海”，却是剌向赤炎咽喉。就见赤炎左手一抖动，就是左手挟着剑锋。将剑柄弹出，剑柄比剑宽硬很多，力道更为大，就听“当”地一声，橙明的剑尖被荡开。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却是橙明握剑不住，剑已从手中掉落出去。
橙明空中也不见借力，只是翻了个筋斗，落下，拍着巴掌叫，“师兄好本事，我又输了。”他虽然输了，脸上却有喜色。
赤炎心上也有些得意，但他少年稳重，却不落痕迹，只是沉着身子问，“还有谁不服？”
他问一句，眼睛便在场内转上一圈，三声过后，见无人答应，低头便去捡橙明掉在地上的剑。他一低头弯腰的功夫，就听人群中大叫了一声，接着有人从背后直奔过来。赤炎心里一惊，手肘一拐，就听有人“啊”的一声被他撞出几步。回头一看，却是封平。
原来封平看得恼怒，便再不顾后果，从直冲出来。他被手肘之力撞倒滚了一身的泥，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又向赤炎冲过去。赤炎心里恼怒，才要横剑，橙明忙叫，“师兄，他一点武功也不会呀。”一边又叫，“小师弟，快别胡闹！”
虽然还没正式行拜师礼，橙明却一心当他是已入门的师弟了。
赤炎心里一动，扔下剑，有心让封平心服。封平借着冲力冲来，却不能让赤炎移动半步，赤炎双脚踏得稳稳的。脸上忍不住露讥讽的笑容。众人看封平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都是小孩子心态，好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封平恼怒之极，张口就咬，赤炎用力稳住下盘，倒没有提防他这招，胳膊一痛，心中一急，内力运在手臂之上，将封平弹出，封平只觉得自己先咬着是肉，还正高兴，一会功夫就好象咬在生铁上，又被弹出，摔在地上，痛得眼泪已经流出，反而激得他越发倔强起来，复又冲过去，赤炎此时已经恼了，一脚又将他踢开。橙明过去要扶封平，赤炎冷哼一声，以他的身手本来不必要和封平争个什么，也绝不会有人认为他输给封平，可是看到橙明不断回护封平，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封平年纪小，倒没有他们这么多心思，就是单纯求胜，就地一滚，滚到赤炎身边，忽地跃起，抱住他的右腿，死命不放。赤炎心里厌恶之极，用力一抖腿，哪知封平抱得紧，竟抖不下来。他低头拎着封平的脖子，下狠心用力，直逼得封平松了手，将封平象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存心想让封平出丑。
封平被他拎起，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与他对视之时，突然伸出手指向赤炎的眼窝捅去。赤炎哪里见过人这样的出招方式，措手不及，眼睛一痛，“啊”地一叫，将封平甩了出去。封平这时虽然被甩，心下却是高兴不已，便把心里疼痛都忘了大半。
橙明赶紧扶起他，架着他两条胳膊，不让他再冲出去，封平仍然大叫，“还没比完，我们还要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