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番外五:依行 ...
-
好歹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就带着依行在澳洲玩了一周。
小孩子身体不经造,我又没经验,带着他胡吃海塞的,没玩几天他便开始拉肚子了。
国内北方不同澳洲。
紫外线强度的骤降,远离海岸的干燥,城市被污染的空气。
全部汇聚在一起,终于将依行弱小单薄的身体压垮了,发高烧连打了两一夜的吊瓶才堪堪好转。
这几天我跟楠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却只能干坐在一旁看着吊瓶不俆不慢地滴水。
见依行终于睁开眼,我俩才松了口气。
楠枫出室门打热水,我攥着依行被药水渗得冰凉的手不住揉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依行本就通透的瞳色此刻涣散的都快透明了,小脸红扑扑的,“好多啦,”撑起身子亲上我的脸颊。
楠枫端着水杯进门就正巧看到了这一幕,登时炸了毛,一把扯过我,没端水杯的手拖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下去,宣誓主权般地攻城略地。
吓得我咬了口他的舌尖,小蛇一吃痛,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看了眼依行,后者亲完就睡过去了,几乎是秒睡,根本没看到接下来的香艳场面。
“有病是不是?!”我向他胳膊上拍了一掌。
“条件反射嘛,”楠枫也反应过来依行那是澳洲人表示友好亲近的举动,只是他手快过脑子。
晚上依行吃完了粥后精神头很高,烧也退了许多,约摸这几天睡眠时间超标,现在十二点了他也不肯睡觉。
“爹爹,我的名字怎么写呀?”依行问。
“我不是教过你吗?”楠枫问。
“哎呀,忘记了嘛!”依行说。
我半躺在看护床上抱着电脑工作,闻言也凑过去。
这么多天了,我却连自己儿子的名字到底是不是一行都不知道。
依行面前支着的病床桌上面放的本子上已经写满了许多汉字,标着拼音,都是楠枫写的。
“看好了,我再写一遍,等下我写然后擦掉你得再写一遍哦。”楠枫说。
“嗯嗯!”依行捣蒜似的点头。
“依行?”依行看着楠枫写出的名字,疑惑道:“为什么我要叫这个名字啊?有什么含义吗?”
这句话依行中文掺英文,虽然跟依行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可我还是得缓一下才能明白句意。
楠枫倒是习以为常,“因为‘依’是单人旁,‘行’是双人旁,加在一起就有三个人,正好是我,你和爸爸。”
“哦…”依行仿佛大彻大悟地拖长音,嘴巴成o型随着尾音头朝后仰。
给我俩逗笑了。
“来,到你了,”楠枫把名字擦掉。
依行眼球飞快地转了一圈,“那爹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呀?”
楠枫本来想让他别转移话题,乖乖写字,一听便将其抛之脑后,看了我一眼。
我本来还在盯着依行那怎么看怎么可爱喜人的小脸蛋,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楠枫收回视线,咳了两声,“我的名字来源于一首诗。”
依行一听,心想太高级了,他跟楠枫学了那么久的中文还没学过诗呢。
“哦…”依行又拖长音以表自己的惊叹。
“哦…”我也跟着一起拖长音,心道请开始装逼。
“那句诗叫‘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我“哦”到一半,突然被口水一呛,偏头咳得满脸通红。
依行还在“哦”,一直进行到我咳完。
“嚯,好家伙,肺活量那么大的?!”楠枫笑道。
依行也不知道肺活量是什么东西,是圆或是扁,但他大概听出来楠枫是在夸他,再“哦”了几秒,天灵盖都快抵到病床的床头了才停下。
我拿过床头柜上的一次性水杯喝了口水,缓过劲。
依行看着我问:“那爸爸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呀?”
“南风知…唔。”
我赶紧上手捂住楠枫的嘴,笑着对依行说:“我爸妈想名字取得有意义点,顾名思义就取了意义的意,简单又好听。”
突然手心一阵轻柔湿濡的瘙痒,我眼神化为刀向楠枫刮去,这人真是一等一的不正经,在儿子面前又是调情又是舔手的。
依行身体恢复后就去上小学了。
在校门口周围的小朋友要么撅着嘴哭着向爸妈告别,要么死命抓着爸爸的衣服怎么拽怎么哄也不撒手,鬼哭狼嚎的,仿佛小学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只有一行小朋友鹤立鸡群,跟我和楠枫告别后迈着坚毅的步子朝校内走去。
但我还是从他微微攥紧的拳头中看出了一丝惊恐与紧张。
“你上小学的第一天哭了吗?”我回到车上时问楠枫。
楠枫愣了一下,“没有。”
回答地相当理直气壮。
我不可否置地笑了笑,转头看窗外急掠而过的风景。
“你笑什么?”楠枫看了我一眼,没一会儿又转过头,“我真没有。”
去年春节楠江浙给我看楠枫小时候的照片,漂亮得像个小芭比娃娃,还是个高冷女神,眉宇间隐隐散着阴郁的英气。
试想小楠枫眼泪像断了线的玻璃珠般不断往下掉,还要强装无事,皱着眉黑着个脸憋着一口气鼓起腮帮子,试图将那玻璃珠子串回去,磨磨蹭蹭进小学的样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一秒破功,大笑着道:“好没有没有,好好开你的车。”
见我笑得那么开心,他快崩溃了。
王奶奶提溜着土鸡蛋推开了孔意和楠枫家的门。
他俩没孩子的年轻人有时会帮一些身体不便的老人看护孙子女,所以见到依行王奶奶也不疑有他。
“哪来的小娃娃?”王奶奶笑着连鸡蛋都不管了,搁在进门口的柜子上,就朝坐在沙发前玩玩具的依行走去,“来,快给奶奶抱抱。”
依行相当不怕生,张开短短的双臂迎着这个陌生又热情的老奶奶的怀抱,脆生生的叫了句“奶奶”。
平日病怏怏的王奶奶感觉什么病都给这种软绵绵的唤叫好了,身强体壮地将依行抱在臂弯里,末了还颠了两下。
“你是哪家的小孩?爸爸妈妈是谁呀?”王奶奶笑问。
依行觉得像在做摇摇车一样,给颠得直笑,笑声黄鹂鸟似的,听着问句止住了笑,皱着浅色的眉头思考了许久,是以他的脑容量承载不住那么高深问题,还嘬了两口拇指,才郑重地回答:“我没有妈妈。”
那是当然了,依行连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
“哎呦喂,”王奶奶见他这招人怜惜的模样,从兜里掏出颗奶糖,剥开塞他嘴里,“可怜的孩子喔。”
见王奶奶像树皮的皮肤因难过更加蜷缩,依行心觉有趣,砸吧着糖又笑了起来。
王奶奶偏了下头,“声儿真大,老婆子我耳朵不好使都给你吓一跳。”
“但我有爸爸!”
又补充道:“还有爹爹!”
王奶奶心想这小娃娃估计语文成绩顶顶的烂,两个词一个意思都给他整出俩词俩意。
王奶奶和蔼又可亲,坐下来跟依行玩,哄小孩子一套又一套的,一行给他逗得一个尖笑一个尖笑地往外蹦。
王奶奶只觉自己的耳病可能都给他治好了。
依行中文还是不熟练,回王奶奶那查户口似的询问要么听懂了,回答中掺英文,要么没听懂,就装作没听到,萌混过关。
王奶奶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作孽哦,没娘养就算了,父亲又是个不负责的,孩子长那么大了,连话都说不顺溜,脑子怕不是脑子有点毛病,娘才不跟这过这糟心日子呢。
楠枫一回到家,一依就像个小旋风似的一头撞在他大腿上,抬起脸边叫边蹦,“红薯红薯!!”
楠枫从兜里掏出个锡纸包递给依行,“给你带来了,怕凉了搁衣服里捂着呢。”
“土鸡蛋吗?”楠枫拎起柜上的塑料袋朝里看了眼,肉色蛋壳上还沾着几根鸡毛。
“对啊,上次我做了蛋羹孔意说好吃就是,用这个鸡蛋做的。”王奶奶说
“那您今晚可有口福喽,我用这做花蛤蛋汤。”南风笑着说。
王奶奶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捧着红薯看电视的依行,进了厨房。
“楠楠。”王奶奶说。
“诶,咋了?”楠枫打开冰箱,翻找今天中午孔意买的花蛤。
“那小孩谁家的啊?”王奶奶问。
“依行吗?”楠枫满头问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依行一回国就发烧,他和孔意急得团团转,得忙着给他办入学,学籍转移等手续,俩人还得上班,导致依行上学半个星期了,进校门口都不会紧张了,他和孔意都没来得及带依行去见王奶奶。
“对啊,”王奶奶皱着眉头,屈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好像这儿有点问题,话都说不顺溜,娘不养,爹不治的,”又长长叹了口气,“他才这么一丁点,可怜啊,可怜。”
王奶奶都快哭了。
楠枫干瞪着眼,不知所措。
“饿死爷啦,小楠子!”我一进门就张开嘴,吼了一声。
王奶奶坐在饭桌前,吓一激灵,低估了句:“哎呦喂,不愧是一家人。”
我把公文包甩在沙发上,往空中猛吸了两口,眼冒精光,“土鸡蛋?!”
“属狗的吧你,快来吃饭,”王奶奶把筷子分好。
我嘿嘿笑了两声,走到电视机前双手伸进依行的嘎吱窝,把他捞到饭桌前坐好,抽张纸巾给他擦嘴,“嘴上啥玩意儿啊,黄不拉几的。”
跟楠枫生活几年,我也无意间粘上了些北味儿。
楠枫解开围裙,也坐到饭桌,浅笑道:“屎啊。”
依行这倒听懂了,小脸皱缩在一起,嘴里残留的红薯马上不香甜了,软糯里透着一股子怪异。
“呸呸…”把黄不垃圾的东西“呸”了出来。
可把三个大人逗笑了。
我奶奶捂着肚子,“呦,哎呦,”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看我笑得每个正形,她抚上我的肩膀,“当心点,气攻心,别坏了身子。”
我张着嘴,愣在原地。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从小到大壮的跟小马驹一样,也就跟楠枫看雪那次发了场高烧,多半是被自己爆发的感情激的。
楠枫手握成拳,搁嘴边咳了两声,埋头扒了两口塞嘴里。
王奶奶敲了敲自己的头,“你瞧,果然年纪大了,这都能记错,男人生不了孩子,”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给我盛了碗花蛤蛋汤,没有花蛤全是蛋,“多吃点哈。”
我心里大概有个模糊的念头,一看楠枫低着头肩膀微颤,登时了然于心。
羞耻心爆棚,我在桌底下往他脚上狠狠碾了一脚。
楠枫已经换了居家拖鞋,而我没有。
此刻脚上穿的还是皮鞋,我用其最尖端来碾,受力面积小。
“嗷!!!”楠枫摹地虎躯一震,大腿在桌子底盘上磕了一下。
王奶奶一激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