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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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少年原以为他们会很快到达那个“有意思的地方”——塞壬在他眼里像是有通天的本领，足以一个呼吸内穿梭时空，到达大陆的尽头。但他没想到对方只是干巴巴地走着，荒芜的雪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本想快步追上塞壬，但不知为何又犹豫地放慢了脚步。
就这么走了很远，直到积雪变为薄薄的一层，露出光秃秃的草地，他们像是到了荒野的更深处，不见任何生物的踪迹，寂寥得连风声都停滞。
塞壬停了下来。
狼少年抬眼望去，在这片荒地生活了这么久，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片荒野的深处竟有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活生生像条撕裂的伤疤，长在贫瘠的土地上。
这真是奇怪，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未对这地方有一星半点的记忆。
“这地界名为无主之地，纵横几千里，鲜有人烟，你没来过这里倒也不稀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塞壬懒洋洋的嗓音从耳侧传来。
狼少年看向他，却见塞壬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凑近对方，沿着对方的肩膀垂眼望向那条沟壑的更深处。
“这里是骨渊。”塞壬侧过头看向他，高挺的鼻梁和他不过咫尺之间，呼出的气息痒痒的，带着那股狼少年不能理解的味道。
骨渊……狼少年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那条伤疤一样的深渊吞噬了日光，他低下头看过去，只看得到墨一样的黑色和崖顶零星的荒草。除此以外，竟是连风声都没有，静得诡异。
“我们下去。”
下去？狼少年有些惊讶，在这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行进，这显然是天方夜谭，他甚至想不到摸索到深渊底部的方式，更不用提这陌生的山沟里是否又存在着什么危险的野兽，或是某些夹带着剧毒的植物。
“你在想什么？”塞壬有些无奈地看向狼崽子。
“闭上眼睛。”他不想这只幼狼又被吓到灵魂出窍。
狼少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沟壑，又看向塞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闭上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渐渐习惯服从于这只塞壬的命令。
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像是被湿漉漉的舌头舔舐过天灵盖一样，有种冰冷而汹涌的东西把他的全身包裹，但这种奇异的感觉又稍纵即逝，快得仿佛神经元尚且不能将信号传输到他的大脑皮层。
“好了。”
狼少年睁开眼。他不知道这只讨厌的塞壬是否又故意凑近了脸看着他，不想自己出糗，索性睁眼的一瞬间便垂下头看向脚尖。
他因此也错过了塞壬完美无瑕的脸上逐渐收敛的那一小撮蓝色颗粒。
默默确认了自己和这只塞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狼少年这才开始谨慎地环顾四周。
周遭很黑，起初他以为是这山沟太深光线无法直达导致，直到视线逐渐上移，他才发现原来他竟是被无数根高大的黑色柱子团团围住。这些石柱不知道由什么制成，表面泛着一层漆黑得可怖的颜色，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石柱里流动。再向上看，这些石柱高大得看不到尽头，甚至直达天空，远远看去，像是把灰色的天空捅出一个个窟窿，与之相比，狼少年简直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层层密密……他们是如此紧密地挨在一起，像是无形之中挤压着他最后一点喘息的空间。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狼少年的脑海里闪过。
“不错。”塞壬散漫地靠在一根巨大的黑色石柱上，幽蓝色的眼瞳成为了黑暗中仅有的光。他仰起脖子看向石柱的顶端，眉眼间一丝深意稍纵即逝。
“这是骨头。”
“龙的骨头。”他补充道。
“骨渊，就是龙的冢渊，也就是龙的埋骨之地。”他用平淡的语气描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先前不是毁了你那根骨矛吗？”他歪头看向幼狼，“今天带你来再选一根。”
明明是再荒谬不过的话，不知怎得狼少年竟能从那幽蓝色的眼眸中看出几分认真。
龙？
很奇怪，狼少年似乎从哪儿听说过这个物种，因为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脑海里竟能闪过一两个巨大的身影——那巨兽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向他，全身布满蛇一样坚硬的黑色鳞片，体型硕大，长着狮子一样锋利的爪子和蜥蜴般摆动的巨尾。当巨龙张开翅膀呼啸而过，那个漆黑的身影遮盖住了天空和太阳，只余下一股腐肉般的腥臭味在天地间回荡。
“龙的骨头最是坚硬，作为武器再合适不过。”塞壬说着便直起身子。
“当然了，这也不单单是为你跑这一遭，”他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到一旁，“我来这片地界，自然也有我的原因。”
“龙再强大，也不过是种野兽，春生秋灭，这是自然万物都逃不掉的法则。”他一面解释着，一面示意狼少年随着他的脚步向前。
“这片地界，多年前曾是龙族的繁衍之地，也因此没有其他生物敢来侵犯。只是后来龙族凋零，剩余的巨龙便放弃了这片土地，另寻他处。久而久之，只剩下这片荒原，落得个‘无主之地’的名号。”
狼少年跟随着塞壬的步伐，一根根巨大的黑色骨柱静谧地立在两旁。
“岁岁年年……倒只有我这个老家伙记得这段历史。”塞壬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嘲弄。
“越是强大的生物，死前便越是痛苦。”塞壬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龙这种生物，活着的时候肆意妄为，凭借坚硬的龙鳞抵御一切伤害，死的时候那些曾经的伤痛便会数百倍地奉还给他们。当他们倒下，大地都为之颤抖，他们吐出的每一口痛苦的龙息，都夹带着对世界的怨恨和对生命的不舍，这些绝望和痛苦渗进土地里，让花草树木顷灭，只留下贫瘠干旱的大地。”
“他们的血像海水一样漫过大地，沿着地形腐蚀出这片深渊，再强壮不过的筋肉崩坏腐烂，化成了死亡的灰雾，白骨吸收了沉淀的哀怨和不平，被血水裹挟着坠入骨渊，最终伫立在这里。”
那岂不是……
狼少年有些犹豫不决。
“是，大多数骨头因此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很难打磨，也容易噬主，实际上并不适合作为武器。”
“所以，我们要找到那头特殊的龙，”塞壬的声音一顿。
“这也是我到访这里的理由，只有她的骨头，才能被制作成这世间最强大的武器。”
“当然，我可舍不得叫你用这种武器再去猎鹿了。”想到这狼崽子那再原始简单不过的狩猎方式，他声音里夹带着笑意。
“来。”塞壬留意到了什么，他忽地停下脚步，伸出手，从龙骨的夹缝里准确无误地握住了狼少年的爪子。
“我们大概已经找到了。”
“那头世间最独一无二的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