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从赛博卧底开始》洇梦

38、Chapter 38

　　半小时后。
　　33楼，医疗部。

　　袁清妃和贺之舟已经测试完毕，宁翡坐在走廊外面的弧形椅上，等了两分钟左右，莫问慈原先的助理从左侧观察室出来，指示她进入一个房间。

　　“进去后飞行者很快会对你进行询问，然后综合评估你的心理表现。”助理说，“放轻松，只有几个问题。”

　　“谢谢。”宁翡礼貌点头，推开门，只见里面灯光冷白，只有一张铁桌子，单张椅子，正对一面硕大的单向镜墙。

　　宁翡一愣，感觉用审讯室来形容这里更恰当。

　　对于心理测试或治疗来说，房间陈设和风格是非常讲究的，营造出一个安全放松的氛围能减少焦虑产生，增强信任感。但这里冷漠而严肃，被询问的人防御心理只会加强。

　　她环顾一圈，发现椅子正前方的机箱状监控下有一颗悬浮的半透明球体。
　　它是从监控上脱离下来的，球身镂空，内部闪烁着蓝紫色光晕，仿佛有网络数据在疯狂流动，表面材质似乎是什么高分子材料，光线照射下会有一层冷冽的浮光。

　　“你好工号5432，猎魔人宁翡，我是飞行者。”球体飘下来，停在宁翡面前，语气沉稳富含磁性：“莫医生已经调回总部，联邦决定放弃原来的心理测试室，在新测试室建造完成前，暂时会用心理问询室替代。你不用紧张，可以把我们的交谈当成一次随意的聊天。”

　　“……”宁翡注视着眼前只有拳头大小的球体，眼神充满了好奇。

　　原来这就是飞行者？
　　它和派克赛斯都是能处理庞大数据计算的超级计算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派克赛斯是一个理智安静的少年，那飞行者就是一个沉着稳重的中年男性，它存在感很低，距离感很强，除了发布任务会出现，其余时刻不会像派克赛斯一样主动出现交谈。

　　宁翡对人工智能的了解仅限于以前看的科幻片，绝大部分片子里的人工智能都是反派，不屈于掌控开始发起Ai战争之类的，当然这个前提是它们要会思考。
　　很显然这绝对不现实，因为它们本身没有大脑以及独特的神经机制。

　　但这不妨碍宁翡觉得飞行者很危险，一台融合了犯罪心理学知识的计算机，冷冰冰的数据推算只会让所有谎言更加无所遁形。

　　她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于是淡定地拉开椅子坐下：“没问题。”

　　“那我们开始了。”飞行者的球体被一阵蓝色光晕包裹，随即有条不紊地问道：“执行发电厂任务时，你是否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

　　“有。”
　　“请你仔细说明。”
　　“第一次见到魔物，我觉得它很恶心，队友也失误了，我很怕自己会死。”
　　“这就是你转身逃跑的原因吗？”
　　“不算，我先跑是想找机会。”
　　“根据大数据来看，你的两位队友总共执行共二十四次猎魔行动，一年内死亡六位队友，你对此是否会有心理负担？”
　　“不太会，因为我觉得他们还是很聪明的。”
　　“你的表现突出，本该在更好的队伍，却抽签分配到六队，不怕被拖后腿吗？”
　　“我觉得一支队伍的成功在于队员善于互相扶助配合，而不是光靠出色那个人。”
　　……

　　飞行者的询问非常快，它不需要记录与分析，宁翡不卑不亢地一一作答，又回答了几个如何看待猎魔人的使命之类的问题后，飞行者突然飞到上空，将一个监控视频调到半空。

　　画面中，一支队伍死伤惨重，陷入狂暴的魔物踩在一个人背上，那人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却不断指向一个方向大声咆哮：“快走！你们别管我！”
　　紧接着，飞行者收起视频，平静地问宁翡：“这是一支队伍的行动画面，和发电厂一样，由于数据分析部估算错误，导致他们到了现场才发现魔物等级较高，对此你是否会对联邦的处理能力感到不安？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离开还是折回去救队友？”

　　这个问题和to be or not to be一样微妙，宁翡知道自己如果是否定回答，绝对会被种下一个不信任联邦的怀疑种子，或者不在乎队友的自私形象。
　　后者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者。
　　飞行者表面在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实则其实是想从她的态度里，深究她对联邦的信任度？

　　斟酌片刻，宁翡决定实话实说：“据我所知，魔物出现一般是突发情况，分析部不是无所不能的机器，只能暂时根据天眼监控评估等级，出错是人之常情，我相信他们也不是故意报错等级。不过如果我再次遇上这种事，我会根据自身实力再决定回不回去救人，如果实力相差悬殊，我会选择离开。”

　　飞行者：“感谢你对分析部的谅解与肯定，你的选择很明智，培养一个猎魔人很不容易，回去送死才是错误的决定。”

　　它的语气依旧平静，下一秒立刻又问：“但如果我和你说这种事情一年内发生超过十次呢？”

　　“？”

　　宁翡抬眼，盯着面前悬浮停滞的圆球。

　　分析部人工评估魔物等级出错居然这么多次？这里面没问题谁信啊，她不可置信地反问：“那这部门还留着干吗？你去评估都比人工好吧？”

　　飞行者沉默两秒，纠正：“天眼是我的子系统，严格意义来说，评估等级也是我的责任。”

　　“……所以说加上你的辅助，还是评估错误了？”宁翡快速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然后表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试探性地问：“我听说革命军在猎杀出色的猎魔人，和这件事有关吗？出事的队伍能力都很强吗？”

　　圆球上下晃动一下，似乎是在点头。
　　宁翡顿时陷入了沉默。

　　起初她认为革命军卧底在治安部，能清楚了解到谁谁谁比较厉害，通过任务顺着外出机会杀死他们，然而现在看来，他们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猎杀的？可他们怎么确认对方一定会被杀死呢？假如有人活着逃出来又该怎么办？
　　这根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还很容易暴露的事，摸到猎魔人家里去勒死对方都远比这简单。

　　宁翡想得头秃，少顷直视圆球，欲言又止地说：“Dr.莫离开时说革命军有卧底，既然发生这么多次，为什么不直接取缔分析部？”

　　“会打草惊蛇。革命军死灰复燃，联邦一直在努力揪出这群人，但分析部换过几批员工，依旧没有改善这种情况，也就是说他们隐藏在更深的地方，像老鼠一样窥伺着每一位出色的猎魔人。”

　　宁翡没说话，等待它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就听飞行者语速平缓地问：“我现在想问你的是，这次任务后你会受到更多关注，假如这种关注会导致你某一天落入革命军的陷阱，你会惧怕出任务吗？或者说，你会产生畏惧的心理吗？”

　　“……”宁翡觉得这问题说不出的奇怪。
　　把事实摊到她面前，相当于明明白白告诉她“你有一天可能会死”，这是人干事？还是说在试探什么？

　　她努力琢磨也想不明白，眉端微微蹙起了。
　　半晌，她摇头，中规中矩回答：“我从来不考虑还没到来的事，也相信联邦一定会揪出那帮杂碎，这不是我该担心的事。”

　　“你很信任联邦？”飞行者问。
　　“谈不上信任，联邦制度下的社会充满了不公，但我们至少还有获得高薪改善生活的机会，更多的是感恩吧。”
　　飞行者说：“你的答案很少见，很多人回答这个问题时通常喜欢长篇大论夸赞联邦的付出，试图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

　　宁翡谦虚微笑，谨慎地说：“要我说没有讨厌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联邦对环区歧视视而不见。”

　　“的确，环区歧视不可避免。不过人类是群居生活的动物，阶级明确才有利于管理。”飞行者点点头，“可以简单说说你对革命军的看法吗？”

　　——重头戏来了。
　　宁翡打起精神，反复斟酌过后才说：“我对革命军不太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一点。据我所知他们似乎想要揭露一些真相，但我觉得普通人并不需要真相，只需要平静的生活，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煽动情绪，得到一帮替他们去送死的蠢货。”

　　宁翡撒谎信手拈来，这个问题上却完全没撒谎，因为她的确不了解革命军。
　　“真相和自由”是真假革命军的目的，可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纯粹是吸引信徒的愚昧口号罢了，不论背后到底隐藏什么秘密，说白了都与普罗大众无关，那只是势力之间的纷争，惨的只有平头老百姓。

　　飞行者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根据综合评分评估出宁翡的心理素质较强后，表示宁翡可以离开。

　　宁翡起身，把椅子推回去。

　　“等一等。”飞行者忽然叫住她。

　　宁翡错愕回头，只见飞行者停在半空，最后问了一个题外问题：“猎魔人宁翡，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

　　早上八点半，数辆飞车停在治安部门口，猎魔人开始按部就班前往巡逻区巡逻。

　　宁翡三人被安排到了六环垃圾区的垃圾场，据说那里出现魔物的概率很高，大概是因为那里很适合培养细菌，三天两头会爆发魔物危机。

　　已经换上作战服的贺之舟一边调整步枪的带子，一边吐槽：“几百年没被安排到六环，新人一来就给了一个艰巨任务，那里实在是太臭了！”
　　干净的车窗映出了他线条流畅的侧脸，阴暗的天色使他的皮肤显得更白了。

　　宁翡瞥他一眼，默不作声把枪支上膛，提前做好准备，以防意外。

　　她还在思考飞行者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突然从科技频道跳到神学频道，跨度也够大的。
　　如果说以前她一定觉得飞行者脑子有问题，但一想到星阵珠，她就觉得非常有意思了。

　　“飞行者有问你什么问题吗？”宁翡用枪头戳了戳贺之舟的手臂，“奇怪一点的？”

　　贺之舟的漂亮脸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它问我你的风头盖过我们，我该怎么办，这算不算？”

　　“……不算。”宁翡一言难尽地翻白眼，开门见山：“它问我相不相信有神，它问你了吗？”

　　“你说这个啊，它也问我了。”
　　贺之舟双手抱臂，笑嘻嘻俯身凑近宁翡：“你信吗？”

　　宁翡斜睨他一眼：“不信。”

　　“我也不信，要是世界上真的有神，我们的生活怎么会这么苦呢？”贺之舟一副让宁翡别想多的表情，安抚性地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正常询问而已。这些年教会一直在宣扬一个思想，他们声称魔物是神即将降临的信号，人类应该臣服于神给出的指导，停止斩杀信使，等待神的降临。”

　　宁翡：“…………这不就是xie.教吗？”

　　“嗯，所以那帮人基本已经被抓起来了。虽然没有像革命军一样到处卧底，但他们洗脑的能力也很强，我记得有个人被洗脑后，在任务里直接把队友往魔物嘴巴里送，从那以后心理测试都会这么问。”

　　“……”宁翡真心觉得未来很危险，瞧瞧，又跑出来一个教会。危机四伏啊危机四伏！

　　这时，袁清妃和后勤部的人交接完毕，回到驾驶座拉开车门，顺口就问贺之舟：“我怎么感觉你皮肤又变好了？”
　　“是吗？”贺之舟捏捏自己的脸，得意洋洋：“可能是我最近一直在用护肤品吧。”

　　“恶心。”
　　“骚男。”
　　袁清妃和宁翡双双嫌弃地翻白眼。

　　宁翡懒得理贺之舟，开门一溜烟钻进飞车。

　　滴滴滴——
　　手腕上的通讯手环突然发出了特殊的音调，宁翡知道是齐松原，她自然地拉开衣服拉链，掩住后才摁了一下正在闪烁旅店的手环中心。

　　淡绿色的长方型光屏从绿点扩散弹开，上面有两条信息，第一条：【垃圾场有个女孩叫莉娅，她是革命军叛逃者。拥有制造瘟疫与免疫病毒的能力。第二个任务：找到她杀死她。】
　　第二条是一张照片。
　　白底人像图，年轻的金发碧眼姑娘穿着实验服，倔强地盯着镜头。

　　“在偷偷看什么？”贺之舟的声音响起。

　　宁翡抬眼看向后视镜，只见他笑眯了眼，满脸戏谑：“下楼的时候展子寻跟你搭话，你该不会在和他发信息吧？”

　　“……爷爷叫我早点回家吃饭，谢谢。”宁翡张口就来，面无表情地叉掉了页面。

　　齐松原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她才刚坐上车，就知道自己要去垃圾场？

　　宁翡打开车窗，看向其它匆匆忙忙上车的猎魔人，试图从中看出到底是谁在窥探她的行踪，眼底一片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