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从赛博卧底开始》洇梦

27、Chapter 27

　　治安部附近，人行道上绿灯亮起，路人像洪流涌向对街，一辆黑色飞车盘旋低飞，有人抬起头，只见它径直穿过环绕大厦飞行的蓝鲸投影，拖出长长的的荧光尾迹。
　　轰轰轰——！
　　马达声响彻云霄，随即一个飘逸甩尾，稳稳停到了前方的临时停车区，紧接着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猎魔人俯身推门下车，快步走进路边的便利商店。

　　正是宁翡。

　　贷款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光一条影响治安部形象的罪责就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借用袁清妃的飞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回来的路上她分析过了，无需还款的合同就是一份做戏用的假协议，上面签的是田欣名字，她要么是基因密码的人，要么就单纯是合作者，可四个月来她都没收到一条信息，打完李钊却陆续收到了这么多信息，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罪魁祸首是李钊。

　　如果她是自持高贵的李钊，背靠经理老妈，被人人嫌弃的五环人欺负了，当然也会想方设法把对方赶出治安部然后弄死，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就非常适合。

　　宁翡肚子里憋了一股火，冷脸走进商店，随手拿下一罐压缩软糖款的营养液丢到收银台，然后关闭耳麦，掏出联邦卡往柜台上一拍：“付钱。”

　　收银员穿着红色马甲，黑色马尾，胸口标有一行“寰宇科技出品X型仿生人”的小字，银白色的柜台却倒映出了关玥英气的脸。
　　“买两罐送一罐，您是否需要？”关玥慢吞吞拿起营养液扫序号，那会卡顿的动作简直就和服务型仿生人如出一辙。话落，她伸手指向旁边的活动标牌，露出虚假的微笑盯着宁翡，刻意压低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跟踪我就穿上你的隐形衣，别忘记训练时我的敏锐度有多高。”宁翡冷冰冰地与关玥对视，开门见山道：“我收到了超维资本的催缴短信，催收还跑到治安部了。”

　　关玥显然有些意外，怔了两秒皱起眉：“齐先生和他们合作多年，像你这种卧底的数据都会被单独存放，绝对不可能出错。”

　　宁翡很冷静：“我知道，如果你不希望我上班第一天就被赶出去的话，最好马上联系对方把人叫走。”

　　“……”关玥向来冷漠的脸上出现了茫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翡言简意赅：“我打了李钊。”
　　关玥：？

　　半晌，关玥重复：“田欣儿子李钊？”
　　宁翡点头：“没错。因为这家伙很烦。”

　　闻言，关玥差点没把营养液捏扁，之前大家都认为宁翡足够圆滑机敏，应该不会那么冲动，所以没有多提环区歧视的事，谁知道她居然报道第一天就把人揍了！
　　“你惹谁不好惹那傻X？”她有些头疼，忍不住斥责：“你要想在治安部好好呆着，就少搞事。”

　　宁翡对关玥警告的眼神视若无睹，单手插兜，冷淡地说：“是你们要我靠近华菱，当时她就在三楼看着，正巧李钊犯贱，顺便给她留点印象而已。”

　　实际上她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被惹怒的一瞬也许会立刻爆发，但那种情况很少，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压抑愤怒，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发泄，本来她都懒得理李钊，直到观察周围时发现华菱在三楼。
　　所以李钊只是她的一把作秀刀。
　　一把能威慑其余人，还能给目标人物留下深刻印象的好刀。

　　可惜，她低估了命运爱作弄人类的程度，鬼才能想到他老娘竟然是超维资本的经理！

　　宁翡木着脸催促：“快点吧，我现在就得回去了。”

　　“行。”关玥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干跟踪监视，而是专门给人擦屁股的，顿时深吸一口气，把营养液往前一推：“你先回去处理，我马上联系。”

　　宁翡揣起营养液就走，出了商店一百米外就是治安部，她将车开回治安部大门，快到时通讯器忽然嘀嘀两声，进来一条新信息。
　　点开，是关玥发来的——
　　【华菱的任务很重要，收收你的脾气，别再惹事。】

　　“……”她面无表情关闭页面，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宁翡有预感，就算她在猎魔组怂成龟孙，都有麻烦主动找上门。

　　……

　　治安部。

　　宁翡问门口的保安怎么停车，保安表示会有后勤部的人开回车库，她立刻关上车门，快步流星走入大厅。

　　她站到悬浮电梯处，避让开也在等电梯的几个人，重新打开耳麦，轻摁一下，准备询问飞行者那帮人在哪。

　　通讯一开，飞行者沉稳的声音立刻响起：“工号5432，猎魔人宁翡请你马上前往六队办公室。”

　　宁翡微怔，怎么突然又要回办公室？

　　就在此时，电梯叮一声，门缓缓打开，只见几个脸色冷酷的机械改造壮汉靠在栏杆上，旁边站着李钊，他的脑袋和手都被透明的生物黏合膜包裹了，那是一种可以快速治愈伤口的便捷治疗包，看起来很像能捏爆解压的气泡膜，薄薄一层覆盖着。

　　“真没劲，一百万说交就交。”
　　“下次要对付人，记得把人带外面去。”
　　“超维资本的背景是深，但这种事多来几次，治安部也不会……”
　　说话的墨西哥头壮汉发现了宁翡，话语一顿，甩动肩膀推搡了一下李钊：“是她吧？”

　　李钊顿时朝宁翡看过来，下一秒眼神顿时变得凶狠：“是她。”

　　这帮人一看就非常像暴力催收的货，个个凶神恶煞。等电梯的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宁翡手已经搭向腰间，冰冷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李钊身上。

　　那份贷款协议本身就是假的，她没借钱也根本不用还钱，在田欣手上就是一个防止他人起疑的工具，如果李钊知道田欣在做这种事，肯定不会蠢到把事情闹到治安部，很明显这蠢货不知道，估计是气不过一查系统发现她名字在里面，却没有任何还款流水记录，就急哄哄找来了。

　　但这只是宁翡的大致推测，总之背后绝对是李钊无疑。

　　她走到电梯口，冷冰冰地盯着李钊：“背后耍阴招，很好玩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人多眼杂，李钊装作不认识几个壮汉，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原本是来找你的，我只是送他们下楼。不过有人帮你还钱了，五环佬你就偷笑吧。”
　　说完，壮汉们识相地迈步而出。

　　他们与宁翡擦肩而过时，一个人刻意撞向她肩膀，俯身在她耳边威胁道：“别以为逾期四个月都没人找你就没事，田经理的秘书说是因为漏登记了，现在已经重新登记上去，只要你再逾期一次，我们一定会再来。下一次，你就死定了……”

　　宁翡瞬间明白，完全分析出了前因后果。
　　秘书这个角色向来是顶头上司最得力的助手，知道得很多，虽然拿上司工资，但又不敢违背太子爷，更不敢说出事实，只好撒谎揭过去，谁知李钊当真了！

　　她一把抓住即将抽身离去的壮汉，侧眼对上对方凶恶的双眼，用气声说：“用你进水的脑子想想，哪个五环人逾期四个月不会被催。不如现在打电话回去问问，看看到底是谁死？”

　　那壮汉一愣，还想说什么时，就见李钊在后面疯狂使眼色，通讯手环也在疯狂震动，他立刻竖起衣领站直：“放狠话谁不会，五环佬你等着。”
　　紧接着他带人大摇大摆离开，大厅内巡逻的保安视而不见。

　　宁翡注意到这一点，收回目光径直走进电梯。
　　她无视李钊，摁下23楼。

　　李钊顿时火冒三丈：“你到底哪来的勇气？”

　　梯门合上，外面的人嗅到浓郁的火药味，纷纷停在原地没进来。宁翡侧靠向电梯壁，敷衍道：“梁静茹给的。”

　　“谁？”李钊听不懂这陈旧到入土的老梗，四下无人，登时气急败坏地磨牙：“没想到你运气倒是好，不仅组长出来替你说话，那个压根不管队员的老女人也居然愿意帮你还钱，但你不可能……”

　　宁翡惊了，倏然打断李钊：“你说谁？”

　　李钊露出嫌弃的表情：“当然是华菱。”

　　华菱？宁翡一言不发地思考，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邱如风对她命运的批语：【你的未来一片血色寒光，依旧祸福相依，福运藏于险境之中，实乃天命之人。】

　　祸事之下就是福，果然如此，这不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华菱的青睐？

　　宁翡实在是兴奋，但打死她都想不到华菱竟然会帮忙，这老姐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想不通的事她从来不纠结，干脆抛到脑后，冲李钊咧开嘴角，郑重地拍拍他肩膀：“兄弟，你果然是把好刀。”

　　李钊愤怒甩开宁翡，目露凶光：“你……”

　　“嘘。”宁翡竖起手指让他闭嘴，用关爱弱智的目光怜爱地上下扫视他一眼，非常诚心地提醒：“回家吧孩子，回家。使坏不成还捅大篓子，我觉得你妈马上要来揍你了。而且我观你面向今晚有血光之灾，记得别出门。”

　　叮——！
　　23楼到了，宁翡神清气爽踏步出去。

　　李钊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瞪着宁翡的背影：“装什么神棍！”

　　还没等他追出去，手腕上的手环突然震动起来，李钊手忙脚乱打开，对面立刻蹦出来一句冲天怒吼：“李钊！你给我滚回来！！”

　　李钊神色一慌：“……”

　　.

　　宁翡回到六队办公室，途中又碰到了在茶水间喝茶的叶鸣。

　　“你可以啊，报道第一天连搞两波事。”叶鸣端着枸杞茶，半个身子都要从门口探出来，，老神在在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六队的人，简直就是麻烦聚集体。”

　　宁翡琢磨这家伙估计就是故意在这等她呢，华菱是治安部的风云人物，连带着她都会被格外关注。
　　她顿时谦虚点头：“叶队长过奖。”

　　意思意思应付完毕，宁翡变脸飞快，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叶鸣像是从来没见到这样不给面的人，回头冲唐秀一扯嘴角，不可思议反问：“我在夸她？”
　　唐秀特别正经：“您总不能是在嘲讽她吧？大家都说您是个很友好善良的人，所以一定是在夸。”
　　“……”叶鸣无语闭眼，半晌把唐秀戳回去：“回去看手册吧你，真不知道怎么人家随便能捞到个好苗子，我就只能捞个傻子。”

　　好苗子·宁翡已经到了门前，礼貌地轻敲三下门：“华队，您在吗？”
　　没人回应。

　　不在？她眉端一皱，那飞行者叫她回来对着一对仿生人发癫吗？

　　犹豫一会，宁翡干脆推开门。

　　伴随吱吖一声响起，只见凌乱无序的办公室里，华菱背对着她坐在柔软的办公椅里，仰头专注盯着从窗外落进来的阳光，似乎在发呆，而她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道正在看平板的立体投影。

　　宁翡眯眼仔细观察，发觉那其实更像是回忆变得透明后的样子，就像当初邱如风展现她死前的回忆。

　　“华菱！”宁翡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欢快的女声。

　　没有任何脚步声，她吓了一跳，倏然回头望去，忽然一道虚无的身影穿过她身体，径直奔向办公桌往桌面一扑，翘着腿，双手捧着下巴笑呵呵地说：“今年生日我要去雪原城过！那家伙呆得很，就知道在训练室训练，如果我再不主动点，他肯定都不知道跟我求婚。”

　　“雪原城？”沙发上的虚影放下平板，露出英俊的面孔，温柔提醒：“艾娃，那里可全是冰雪，寸草不生，在那里求婚不太好吧？”
　　名为艾娃的女人有一副五官深邃的脸蛋，金发碧眼，闻言凶凶地反驳：“但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极光！我要在漫天极光下，让灿烂的宇宙见证我的爱情！”
　　紧接着，就见真实的办公椅上分出一道虚影，椅子转过来，年轻的华菱面色冷白，短发飞扬，先是伸出手捏捏艾娃的脸，随即掏出联邦卡往桌上一拍，大气道：“去！经费我出！不过我有个要求，等你结婚我要当你孩子干妈。”

　　艾娃起身绕到她身边，脸贴着华菱的脸，语气撒娇：“那你不结婚吗？现在我们都有钱了，可以追求事业也可以……”
　　声音戛然而止，警铃轰鸣，三人齐齐看向头顶的广播，表情严肃。
　　随即，飞行者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六环废弃城堡出现S级魔物，请第六小队立刻集合前往。”

　　这道声音宛如惊雷，宁翡瞬间回神，无声地捏紧拳，晦暗眸光不自觉移到华菱的背影上。

　　废弃城堡，正是五年前令六队几乎全军覆没的任务。而在这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是如此鲜活。

　　与此同时，华菱似乎也被惊醒了，她痛苦地捂住脸，整个人缩到了椅子里，三道虚影像射线回缩般瞬间凝回她的掌心，所有回忆消失不见。

　　宁翡沉默不语，心情罕见的有些复杂。
　　原来，华菱是使用了时间回溯。

　　时间回溯不能真正回到过去，这种能力只能回到就近的十几秒前修改已经发生的现实，或通过物品来复刻事件发生的现场。
　　对于拥有这种逆天能力的人来说，这既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痛苦，因为时间在不断前进，人对于过往的记忆会逐渐模糊，可时间回溯者能清晰地复现每一个节点，无论是逝去的人还是充满遗憾的事件，都一一清晰；而修改已发生的事件，甚至会危及生命。

　　毕竟逆天而行，是一件违悖常理、难以成功的事。

　　所以当年的华菱曾经有没有试过回到队友死亡前，重新改变事实呢？
　　宁翡觉得她应该有，有可能尝试过很多次。

　　或许，这就是她降为A级的根本原因。

　　宁翡越想越沉默，她放慢了呼吸，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就将华菱当成任务目标，获得自由的踏脚石，靠近她接近她，甚至必要时刻用武力手段逼问出真相，但此刻她突然有点犹豫。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一些事了，可这些虚影的出现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爷爷奶奶去世后的那些日夜，她总是孤独地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也是这样觉得仿佛周围还有他们的身影，爷爷还在那空荡荡的、已经长出青苔的猪圈里捞小猪打针，奶奶会端着热腾腾的鸡蛋面送到她床边……
　　没人能忘记刻骨铭心的回忆，因为那是幸福存在的证明。它支撑着宁翡不断向上攀爬，渴望活出人样，自由自在地翱翔。

　　从前的宁翡和华菱一样，将自己囚禁在回忆中难以自拔，试图寻求一丝安慰。
　　后来她走出来了，可华菱没有，她好像仍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以至于一听到任务就终止了回忆。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宁翡静静观察着华菱，这一刻她对这件事的好奇达到了顶峰，她非常想知道是什么把意气风发的华菱击溃了。

　　不知过去多久，只见华菱似乎是终于平复了心情，起身准备离开，却在看见宁翡的那一刻，脸色骤然变冷。

　　“你来了，那我就直说。”
　　“欠款我已经帮你付了，一百万买你立刻离开六队，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应该不亏。”华菱平静地直视宁翡，毫不留情。

　　宁翡的沉默震耳欲聋，所有感动胎死腹中。
　　不是，说好的福运呢？！

　　这姐们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