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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缘始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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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再也没有发生什么能够和展蔹沣相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惊心动魄,是的,对韩娴来说,那场相识,担当得起这个词。至于原因——如果你也有一个大哥以培养兄妹感情为借口以欺负你为乐,想必你会明白的。虽然经过这些小打小闹,韩娴跟展蔹沣之间倒还真像是对兄妹。
而与她的“小言哥哥”却是在与展蔹沣相遇的两个月后了。
那天,碧空如洗。
完成了当日辨认穴位图与练习本门功夫的日程,韩娴和展蔹沣也打算到酒店内设的保龄球馆放松下。毕竟都曾是普通人,即使是在电子仪器的辅助下修习功夫,对体力、心力都是不小的消耗,得慢慢来适应。
正在两人实行了比赛制,玩得不亦乐乎,韩娴正打算扳回一成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些须诧异,“大哥?”
韩娴抬头一看,只见一人从她身旁经过,一把揽过展蔹沣的脖子,挤眉弄眼道“哥,这位不会是嫂子吧?”
来人正是韩娴的“小言哥哥”,展蔹沣的亲弟弟,展蔹筠。
看展蔹沣似乎不打算解释的样子,韩娴也乖乖地闭起了嘴,等着展蔹筠转过身来。
“诶?美女你有点眼熟哦。”展蔹筠惯有的不着调的口吻。“美女你不会真是我嫂子吧?”
“你说呢?”韩娴笑得清浅。
“可是看你这样子,似乎还未成年啊。”展蔹筠惊诧地竖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家大哥,脸色当真是悲愤无比,“大哥,平日里看不出来,你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手,真真是……”
展蔹沣瞥了他一眼,走到韩娴身旁,在后者控告般的眼神里浑然不觉地揉了揉后者的发顶,下巴扬了扬,“丫头,告诉他你是谁!”
眼看着展蔹筠的注意集中了过来,韩娴轻笑了声,软软糯糯的声音飘进前者的耳里:“小言哥哥,怎么连琅牙都不认得了?”
“你说什么???”
展蔹筠刻下的表情当真是万二分的精彩,从惊异、惊悚再到怒不可遏?
前二者可以理解,而怒不可遏?下一刻,一声怒吼已做出了最好的解释——
“展蔹沣你混蛋,居然对我妹妹下手!”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一年后。
“准备转移的公民请到XX广场集合,空间融合即将在30秒后开始。”
“重灵地”城市播报着这则消息。
韩娴随着玩家的大部队,斜倚着广场的浮雕,双目迷离着看着天空里的云儿缱绻缠绵,白皙的玉指无意识地轻点着石壁。似有所察觉般微微偏头,望向来人的方向,绽放出一个清雅如莲的微笑。
“大哥。”
来人浅笑,同她一起倚靠着浮雕。
“紧张么,丫头?”
微微侧头,骨指分明的右手抚上少女的发顶,缓缓的,带着阳光慵懒的味道。
“不会,但是有点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韩娴就是有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会发生,而那件事,会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10秒。”
“9。”
……
“3!”
“2!”
“1!”
随着尾音的落下,大地不住地震颤着。只见得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在天空中形成,慢慢扩大,压低。相互撕扯着的风缠绕成灰黑色的风暴,挤得人快要窒息。
韩娴尽可能放松自己,拽着展蔹沣的手,两人一起被带入了那黑色的旋涡。
骤然间,周身的压力消失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似是浓到化不开的雾。
猛然,韩娴发觉她的手与展蔹沣的早已分开,连指间的温度都已冷却。
“你终于来了。”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飘忽不定,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使得她的心脏紧缩一次。
“你是谁?”韩娴捂住胸口,额前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你认为,真实是什么?”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胸口剧烈的疼痛使得韩娴半跪下来,让她恨不得立刻晕厥过去。她费力地喘息着,无法回答一句话,但正是这疼痛,让她的大脑意外的清醒。
她见得一个身姿绰约的倩影由远及近,纯白的发丝诉说着苍茫与悲哀。
没来由地,她觉得,那个人一定是悲伤的。
等等,刚才的那个声音,是她的?明明看起来是这般年轻的人,怎么会?
“在离开了真实之后,你连曾经的骄傲与责任都遗忘了吗?竟然如此匍匐在地?!”苍老的声音顿时凄厉起来。
“你逃避得太久了,也该醒醒了。”对面女子的话似是叹息,同时也像是做出了一个在很久前就应该做下的决定。
韩娴看到对面的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伸出一截枯黑的手指,带着无法抵抗的压迫感,点在自己的额上!
整个过程,她都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更惶论反抗,更何况,对于接下来所可能发生的一切,她打心底里觉得理所当然和些许不难发现的愧疚感。我为什么会觉得愧疚?这明明是我第一次来到的地方啊,眼前的人也是我第一次见的,但为什么会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而她,又为什么说我远离了真实?
霎时,额前有剧烈的灼热感炸裂开来,接着流到自己的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到脑海,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伴着阵阵的灼痛,一个个朦胧的画面自脑海里飞速划过。最终,韩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那有着苍老声线的女子挥手拨散大片的浓雾,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在荒郊的墓冢上,眼角划过一滴清泪,破碎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堡主,若兮不负所托,将少执事带回来了。
一个生机尽显的花园,不,也许称之为药圃更为合适。一块块土地被均等划分,种植着数中说不出名的药草。前方是一座竹屋,门上方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琅环轩”。
“琅牙,你记着,蜀中多蔷蛊.以金蚕为最,能战人之生,掇其魂而役以盗财帛,富则遗之,故有嫁金蚕之说。民间传说,金蚕盅性喜洁净,凡养蛊人家家中尘埃绝无。金蚕是有灵魂的,它能帮主人害死仇敌,又能使养蛊人发财致富。金蚕的害人是能使人中毒,胸腹搅痛,肿腹如瓮,七孔流血而死。”
画面里的女人穿着木兰青双绣缎裳,教导着膝下女童。
小小的女孩扎着童髻,粉色的丝带摇摇晃晃。
“娘,牙儿记着了。等以后牙儿长大了,牙儿一定会用娘教我的保护娘亲的。”
“恩,牙儿真乖。”
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几道黑色的身影穿梭在唐家堡古老的庭院,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接踵而来的是死神残忍的微笑。
“娘,你不要走,牙儿会怕。”
“牙儿,娘的命是唐家堡堡主救的,自然应当还回去,这是我们欠下的。牙儿,记着,今后,若是娘不在了,请帮娘守着唐家堡,一定,要活下去。”
“娘!”
“还有,牙儿,娘教你的蛊术切不可传给外人。”
“众长老请为我等护法,将这些孩子送去异界。”
“掌门请三思!”一干长老匍匐在地,声泪俱下。有谁可曾想过,辉煌至极的七大门派如今竟面临着灭门之祸,以至不得不耗尽所有掌门之力启动上古阵法,将最有潜力的七个孩子送往异界残喘,等待若干年后的复兴。
“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我们不得不尽的责任!”
先前的女童缩在小小的角落,纤弱的小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无声的掉泪:娘离开牙儿了,难道牙儿还要离开曾经有过娘的气息的地方吗?
女童知道,自己是唐家堡最有潜力的也是最有实力的孩子,因为来自苗疆的娘的培养。
女童看着唐家堡堡主——那个面容妖冶的男人走近自己,眼里闪烁着几分不舍。
“牙儿,活下去,时机成熟后,叔叔就让人接你回来。”
女童泪眼迷朦。回来?可是娘已经不在了,牙儿已经不知道回来做什么了……
是了,娘说过,重振唐门!
眼里迷惘的色彩渐渐被坚毅所替代,小小的女童似是在这一刹那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蜕变,傲然破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