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网游）》弥迦

5、回马一枪

　　寂静的夜。
　　经历白日里的那场会议，韩娴毫无疑问是有着茫然的：就那么突然的，被告知了这个自己生活了17年的世界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灰烬、尘埃，从此再也寻觅不到；所幸，没有了世界，我还有身边的人，但，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我重要的人，我，可以吗？就目前的研究来看，未来的安身之处未必就不同于游戏里那个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地方。
　　看着自己骨指鲜明的手，白皙、纤细，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惶论刀枪棍棒？
　　叹了一口气，捧着一杯摩卡，在酒店内咖啡厅的角落坐下。透过双层的玻璃，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以及耀眼却不刺目的霓虹。也罢，一切冥冥之中必有定论，过多的思量不过是徒增忧伤。
　　想着这些，也便不自觉地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银勺，杯盘间未发出一丝声响。那一头三千青丝变浓墨重彩地铺染开来。
　　展蔹沣一走进咖啡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恬静而美好的少女独自坐在角落，一头秀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未施粉黛的小脸，在暗色调的灯光下更添神秘的韵味，浅浅的柳眉，羽扇般的睫毛，与带着秋水那迷人醉意的瞳，小巧的下巴勾勒出山水画的风骨。那是一如雏菊般的淡雅可人。
　　大概是被她周身的气场所吸引，随意地拿起一杯蓝山，展蔹沣迈步向少女走去。
　　鞋与地面的摩擦声使少女回过了神。眼带迷离地望着桌前高大而英俊的男子，不，应该说邪魅更合适。
　　展蔹沣在少女所在的桌前站定才暗恼自己的卤莽，右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斜倚着桌角，微弓着身子，低沉的声音像极了未加糖的黑巧克力。
　　“这位小姐，你很眼熟啊，我们见过吗？”说罢，轻笑，一派潇洒。
　　“介意拼个桌吗？”
　　韩娴就看着眼前的男人用着疑问的预期却委实不客气地直接坐下，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想法的意思。虽然自己并不排斥眼前的人。因为虽然从外表来看，无论是着装还是气质，这人都如一般的富家大少或是花花公子，但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过干净，除了明明白白的欣赏再无其他。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展蔹沣，不知小姐？”偏了偏头，男子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与此同时，伸出了手。
　　“韩娴。”微微一笑，唇角稍稍上挑，也伸出了手，与对方的轻轻一握。
　　之后，韩娴继续搅动着咖啡，像是新生的孩子，有着对陌生世界的好奇，看着乳白色的泡沫自杯底缓缓升起再破灭，如此反复。墨黑的发丝描绘着朦胧的脸廓，晕染开周围的空气，带起星星点点的涟漪。她将脊背挺得直直的，等待着对方的话语。奈何之前搭讪的是他，说似曾相识的是他，此刻默默无语的却也是他。
　　静谧在蔓延……
　　也许心性上来讲还是个孩子，韩娴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见他保持着刚坐下时的姿态，神情闲散，一手托着咖啡杯，另一手抵着下巴，看向窗外。似有所察觉，转回视线恰好碰上了她的。
　　“很美，是吗？”低醇的声音，像黑巧克力融化后的颜色。
　　“但是很快就会看不见了吧？”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忧虑带了进来。暗暗惊异自己竟会和一个尚属陌生的人谈这些，但也很快放松了下来，说便说了吧，她韩娴虽然外表柔弱，却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人，究其内里，倒也是个爽快的人。若不然，也不会钟爱这款充斥着金戈铁马的游戏了。
　　展蔹沣似是无意地看了少女一眼，却是轻轻一笑，“你是在担心，自己见不到了现在的美景，还是在担心，未来，没有了美景？”
　　面对不甚明朗的未来就已经心生怯懦了吗？未来，虽然是未知、迷茫的，但就是未知的，才更具有挑战的价值啊……展蔹沣擒在唇畔的笑意加深。是的，他正是因为看出对方心有郁结，而对方的气质又恰恰是自己欣赏的类型，才过来搭讪。不然，想他已经25岁的人总不至于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下手吧？言尽于此，他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
　　你是在担心，自己见不到了现在的美景，还是在担心，未来，没有了美景？
　　韩娴低头不语，畏惧未来？这种事……呵呵，其实，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啊……倒是自己过于执着于眼前的一切，过于小看自己的力量。未来，还未到来，却不会不到来。既然如此，伤感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在一切还是未知数的现下，谁能确定我韩娴不能掌握守护身边人的力量。
　　眼前的乌云被轻而易举地拨开。
　　“你好象想通了嘛。”啜了一口咖啡，展蔹沣看向对面的少女：眉间细微的褶皱已然不见，被一片坚毅取代。这才是雏菊啊，洁白、柔美，却坚毅的雏菊……展蔹沣暗暗想着，眼观鼻，鼻观心。而这番想法却在未来被推翻，那人身姿翩然，一袭黑衣罗裙，在月光下轻轻一跃，却好象要把整个天都划作两半，唇角的血渍不能让她显得丝毫狼狈，反是人间最迷人的风情。她可以是牡丹，是蔷薇，却不是雏菊啊……当然，这是后话。
　　“谢谢。”韩娴真诚地道谢，如果不是他的一句话，自己不知道还要在死胡同里绕多久才能看开。
　　“呵，道谢可不实惠，还不如来些实际的，”展蔹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神色惫懒。稍长的墨色发丝服帖地垂在两鬓，唯有头顶的几缕发丝交错着，却不显凌乱。细长的眉，斜斜地飞入鬓角。狭长的单凤眼，上挑的眼角更为整张脸增添了魅惑感，却不会抢了那对漆黑瞳仁的风情：如一汪深潭，足以令人沦陷。高挺的鼻，薄且淡的唇，比女生更为白皙的皮肤。
　　“这杯咖啡你请了。”说着将手中的咖啡杯托高了些。
　　韩娴失笑，“好。”眼前之人，外表邪异，内心却是赤诚一片，虽是男子，却心细如发，值得一交。
　　“好了，既然不用那么严肃了，那么……”展蔹沣微微往前一倾，使得一手能够支在桌上撑着左侧脸颊，右手将咖啡杯置于桌上。“16服的回马一枪，门派天山，我可是很强的哦。小丫头以后受了委屈我帮你出气。”
　　看着对方突然变得生动的脸，韩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暗暗一想，这是认可自己了吧，作为朋友？但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回马一枪……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天山派第一人，武林盟主的桂冠也曾由他摘得。韩娴轻吸了口气，该感叹自己的好运不是么？居然遇上了同一服务器的名人。
　　“我也在16服哦”，俏皮一笑，“我在游戏里叫琅牙，门派是唐门。”
　　“琅牙啊，好象有听过呢。”
　　看着对方似是思索的样子，韩娴有些发怔，听说过？怎么可能呢，自己的等级不错，一身装备却只是中上水平，也少群聚，说到朋友也就同帮会里的几个，他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呵，大概是唬自己的吧……
　　“你，是不是在雲淡風輕？”
　　这一声轻柔的问话在耳边响起，却无异于一声春雷。他……真的知道？虽然不明白对方从何出听说，但还是老实地颔首。
　　“这就对了，我听我弟弟提过呢，他也是雲淡風輕的成员。他在游戏里的名字叫言续。”
　　“什么？！”
　　“你，不认识他吗？”若不是自家兄弟多次在耳边念叨，展蔹沣也不会将这名字记住。此刻，他不自觉地皱眉，自己弟弟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嘴巴有些花，因为年龄差了4岁，这个弟弟与自己虽然亲近但总有那么些隔膜，自己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很透彻，但还是能确定他本性不坏。只当是弟弟信口雌黄在捏造事实了……
　　“不，认识……”如果说刚才听说眼前之人便是回马一枪还只是一道春雷在耳边乍响，那么现在可谓是万雷齐鸣了。韩娴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男人与小言哥哥会是兄弟，个中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从外形到内里，实在难以找出什么相同点。
　　“那小子说，你是他妹妹呢。”展蔹沣搓着自己的下巴，想不到自己一出门就遇到个宝。
　　“诶？是的，可以这么说。小言哥哥很照顾我的。”韩娴乖乖地道。
　　“那这么说，小丫头不是得叫我‘大哥’么？”攀关系！展蔹沣在心底暗笑不已，有见着少女惊讶的表情，逗弄之情渐起：若是先跟小丫头熟了，再告诉蔹筠，不知道那小子会不会吃醋啊，听他那些话说的，可很是宝贝这个丫头呢。虽然跟自家弟弟并不算太熟，但好歹是一家子，小小的欺负下晚辈，也算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一个恶趣味吧？
　　“诶？”
　　“‘诶’什么？丫头你看啊，凭本公子这皮囊往你身边一站能给你加分不少吧？再说啊，本公子武功天下少有敌手，你有麻烦我还可以替你出头呢，这样的大哥可不好找哦。”展蔹沣老神在在，微笑的同时心想，这或许是自己在陌生人前少有的放纵吧？眼前的丫头，的确，是个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孩子啊。
　　“可是……”可是那是游戏里啊……纵使他在游戏里真正是另人谈之色变的人物，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那一切，终究是虚幻的呐。韩娴这样想着，眼眸里盈满了笑意。她并不是真正想找个靠山，只是看着对方孩子气的一面，也任性了起来。
　　展蔹沣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丫头，你真当那个游戏只是提供我们一个平台去了解未来的环境么？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只召集了我们这些高端玩家？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了未来是属于刀光剑影的时代，为什么召集我们这些游戏玩家而非武学大家？”
　　杏眸微微睁大，也许是今天听闻的事情太多，对于这观点，稍稍一想也就能泰然接受了。
　　“怎样？丫头考虑得差不多了？”展蔹沣挑了挑眉。
　　“既然有这等好处，为什么不呢？大哥，受小妹一礼。”对于对方的动作，韩娴同样回以一挑眉，并做势深深拜了一揖。
　　“哈哈。那，小妹可得听你大哥的话，今日之事，不可告诉你二哥啊。”
　　见展蔹沣竟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并拿长辈的语气说话，韩娴撇了撇嘴，老实地应下。没办法，毕竟是女孩子家，脸皮还是薄了几分，跟陌生男子同桌，交谈，并在第一面时并认了对方做大哥，如此种种，放在从前韩娴是断然做不出来的，今日本着这儿谁也不认识也不怕被人看笑话也就破罐子破摔起来，但也是到了底线。讨价还价这事儿，谅她韩娴还做不出来。
　　但，此刻应下，之后怎么做，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