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谣》穆朝朝

22、「22」

　　听完她一连串的发问，常春来看了看四周，然后也压低声音说道：

　　“她本是三年前关东叛军首领的宠妾。那时凉州军奉命前往关东平叛，听说当时赵都督见她貌美，并将其掳之。可孟娘子素来泼辣强悍，岂能容忍。再加这关月时常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赵都督也失了耐心。渐渐地，关月在赵府便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原来如此。

　　不过是一个受命运摆布的可怜女子罢了。

　　但孟思烟看不惯她也是可以理解。

　　对于丈夫除自己以外的女人，哪个女子能毫不介意地接受。

　　母仪天下的皇后尚且不能，何况平民百姓家。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但都是一样的女人。

　　这天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队伍大概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跋涉千里的目的地——姑臧郡。

　　雍王府座落于姑臧治所的北侧，当辛夷跟着南宫崛和穆青跨上凉州雍王府的台阶时，府中大门徐徐开启。

　　然后是一位管事带领一众仆人迎了出来，见到南宫崛夫妇和穆青后，众人恭下身齐齐说道：

　　“欢迎王爷、王妃和郎君回府！”

　　南宫崛看了眼身旁的管事周深，问道：

　　“姨母呢？”

　　周深恭谨说道：

　　“回王爷，姚娘子正在正厅等候王爷、王妃与郎君。”

　　接着，辛夷在众人恭敬又惊艳的目光中随着南宫崛往正厅而去。

　　南宫崛口中的姨母，辛夷已通过这段时间从常春来口中得到了一些了解，因此她格外小心地跟在南宫崛身后，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

　　姚姨母是姚淑妃的亲姐姐，自十年前陪伴南宫崛来凉州后，这些年已是如南宫崛母亲一般的存在，因此府中以姚姨母为尊，是这府中最有地位的长辈。

　　辛夷多少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

　　行至正厅时，辛夷便瞧见正厅的尽头正中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

　　她努力让自己脸上保持得体的微笑，与南宫崛和穆青一起向那妇人走去。

　　姚姨母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三人走至跟前，南宫崛和穆青异口同声说道：

　　“姨母。”

　　“母亲。”

　　俩人语气里有些久别重逢的激动。

　　姚姨母一脸慈爱地看了看他俩，同样欣喜激动地道：

　　“回来就好。”

　　说完便将目光落在辛夷身上，辛夷随即向姚姨母恭身见礼：

　　“甥媳洛氏辛夷，见过姨母。”

　　相对于刚才面对南宫崛和穆青时的慈爱笑容，姚姨母看向辛夷的表情便淡了许多，只说道：

　　“一路来想必都累了，你们都坐下歇会儿吧。”

　　辛夷稳了稳心神在南宫崛身旁坐下。

　　她状若无意地打量了一番姚姨母，她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衣着朴素，身形却十分窈窕，肤色很白，眉眼间竟与南宫崛有几分相似，倒是和穆青这个亲儿子不怎么像。

　　这也不奇怪，姚姨母与南宫崛母妃是亲姊妹，南宫崛的容貌定是随了他母妃，自是与姚姨母有所相像之处，而穆青兴许是随了他父亲的容貌吧。

　　辛夷有些局促，这姨母看起来似不太高兴。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她仔细回顾自己从踏入府门开始，自己的一言一行自认并没有失礼之处，何况还有秦姑姑在身边时刻督促着她，按理她不可能出什么差错的。

　　好在姚姨母并没有让她在正厅待太久，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姚姨母与她随意说了些客套话后，便让人带她安顿去了，独留南宫崛和穆青在身边，似要与他们说会儿私房话。

　　辛夷主仆三人由两位婢女领进了府中的主院凤寰院，这两位婢女自称曾是在南宫崛身边伺候的，一个叫宣儿，一个叫彩儿。

　　宣儿的模样生得很不错，给辛夷留下不浅的印象。

　　这雍王府的装潢陈设与丽京的府邸相比，要简朴得多，房内几乎没有一样不切实际的摆设。

　　辛夷从外走到内，又从内里走出，四处观望，这凤寰院有三进，有独立的庭院，除主房带的两个耳房外，左右还有东西厢房数间，后面还有供下人居住的后罩房，地方倒是很宽敞。

　　此时秦姑姑心里沉沉的，刚才在正厅里见那姚娘子看辛夷时脸上没有一点欣喜之色，难不成她对陛下赐下的这桩姻缘不满意？

　　她带着心事与红瑚收拾行当，宣儿和彩儿也在屋子里走进走出一起帮忙，还有一众的粗使丫头、婆子，辛夷的一众物品该收的收该搬的搬。

　　而此时的正厅里，姚姨母问南宫崛道:

　　“陛下赐来的这女子，三郎打算怎么安置她？”

　　南宫崛沉吟一会儿后说道:

　　“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是这府里的王妃。”

　　听他这么说，姚姨母有些不悦，“你还真把她当自己妻子了？那蓁儿怎么办？她本天天盼着你回来，可我之前实在没忍住，就把你在丽京成婚之事告诉了她。我想着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早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这段时间听小蝶说她整天关在房里以泪洗面。你今日回府她也没来，要换作以往老早就来府里候着你了。”

　　南宫崛沉默着不说话。

　　姚姨母瞧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

　　“三郎是如何看待洛氏女的？”

　　这洛氏女是皇帝赐下的，说不定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又生得那样的倾国之姿，真担心三郎会被她的美色所惑。

　　听姚姨母这么问，南宫崛便如实答道：

　　“不排除她是陛下安排在我身边的刽子手，先暗中监视，看她是否有异举。”

　　听南宫崛这么说，姚姨母松了口气。

　　好在三郎并没有因为她的美貌而沉沦，还能保持理智对她设防。

　　她赞同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姚姨母接着又道：

　　“三郎还是抽时间去看看蓁儿罢。这孩子真是够可怜的，才失去了父亲，现在你又另娶，估计她已是万念俱灰，怕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在上次漠北之战前，她本与叶崇说定待得胜归来就将三郎与蓁儿的亲事先定下来，只待蓁儿年后行过笄礼便成婚。

　　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次漠北之战叶崇与其子叶飞双双战死，凉州军伤亡惨重。

　　叶崇父子的死让所有人哀痛，蓁儿又因此需守父孝三年。

　　之后赵无畏成为新都督，底下又有众多将士不服，时常在军中故意找碴闹事，弄得大家都不安生。

　　再之后三郎便收到奉旨回京的诏令。

　　这一连串的事情堆积起来，与蓁儿订亲的事也就暂时不了了之了。

　　可谁曾想三郎这回京一趟竟被皇帝赐了婚。

　　对姚姨母的吩咐，南宫崛应了声“是”，姚姨母又与他和穆青说了一会儿体己话，顺便一起到姚姨母所住的静和堂用了晚膳后，两人人才起身告别离去。

　　天已经黑了，南宫崛下意识地朝凤寰院行去。

　　一进门便发现自己原来的屋子发生了很大变化。

　　其实要说变化也不确切，原来的陈设都没变，只不过是屋里多出来很多女子所用的东西。

　　但给人感觉就是不一样了，似乎有了一种温馨之感，还带有淡淡香气。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像……小时候母妃寝殿里的感觉，让他片刻间产生了一丝眷恋。

　　他径直朝内室走，一进去就见刚沐浴完的辛夷正衣着单薄地坐在梳妆台前，红瑚正在给她的头发吸水。

　　红瑚向南宫崛见礼后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辛夷微笑唤他，“夫君。”

　　“用过晚膳了吗？”南宫崛问。

　　“用过了。刚才本是叫人去唤夫君一起用饭，但听人说你已跟姨母一起吃了。所以我就自己吃了。”

　　她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一身合体的寝衣看起来温柔丝滑，让人有一种想要抚摸一下的冲动。

　　南宫崛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说道：

　　“这里天寒，晚上注意保暖，别着凉。”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辛夷“哦”了一声。

　　他这意思是他不打算在这里睡？

　　可这里以前不就是他的卧房吗？

　　难道因为她的到来，他连自己的卧房都不要了？

　　亏她刚才在收拾房间时，还一再叮嘱秦姑姑和红瑚这房里原来的陈设不要妄动，就是为了尊重他的日常习惯。

　　谁曾想，他根本就不打算跟她同卧一室。

　　真是枉费她一番心意。

　　南宫崛打开通往外室的门，却见秦姑姑和红瑚竟双双跪在门口挡住了他去路，秦姑姑壮着胆子说道：

　　“王爷，请恕奴不敬之罪。王妃初到凉州，心神难免不安。今夜还请王爷能否在此陪伴王妃，不要撇下王妃一个人。”

　　俩人成亲已一个多月却还没圆房，这哪是正常夫妻该有的状况。

　　在丽京时，她想着兴许是新婚之夜因俩人闹矛盾而心有隔阂。

　　在来凉州的路途中，又想着因整日奔波身疲力乏，无暇顾及。

　　可如今已经到了凉州府邸，诸事已安稳，王妃又初来乍到有许多的不习惯，王爷作为丈夫，理应陪在身边给予安慰才是。

　　她也不求多的，只求他今晚能陪在王妃身边。

　　因她相信男女间的那些事有了第一夜就会有第二夜，第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