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沐晴恩

4、慕凡尘初次下山

　　被唤做“涛儿”的为薛陨独女，自幼深受宠爱，得其亲自教导，又与诗文一道颇有天份。
　　而今虽不过金钗之年，但已是长安城内小有名气的才女了。
　　只不过这薛涛乃是薛夫人年近不惑所得，又有些早产，因而自幼身子孱弱，终年养生汤药不可断。
　　恰巧前几月得一云游师太给了一处方子。
　　那师太不受任何银钱。只叮嘱，若得好转需薛涛亲自到佛前侍奉一年，还愿便可。
　　果然，薛涛在服食了一个月后，体虚之症渐渐消失。
　　薛陨与夫人便思索寻一处庵寺让薛涛还愿。
　　于是他想到与了自己幼年相识，少年出家的觉音。这就把薛涛送到了寂月庵。
　　薛陨与觉音乃是幼年相识，这当往事除了觉法之外，庵内无人知晓。
　　而这薛陨出身官宦世家，如今更在长安任职谏议大夫。但此人深爱诗文，儒雅有度，且其不喜官场争斗，与为官之道也是一股清流做派。
　　明心带着明月等一众小尼也进得堂内。
　　“明心，快带你的几个师妹见过薛施主。”觉音温和的吩咐。
　　明心几人忙一起上前，施以佛礼齐声道：“薛施主。”
　　薛陨见状也连忙说：“涛儿，来，见过几位师姐。”
　　“薛涛见过几位师姐。“
　　被换做涛儿的少女，轻盈盈一句，如银铃悦耳，浅浅一笑，漾出一对娇俏梨涡。
　　明月还是第一次被人换做师姐，而且是个比自己长了五六岁的人，一时间自觉兴奋异常。
　　她仔细盯着眼前的薛涛看了又看。
　　来人年岁和身量均与明心差不多，只是与明心她们几个自幼剃发、粗布僧袍甚是不同。
　　只见她乌黑浓密的细发梳成垂挂髻，髻上零星紫色珠花点缀两旁，上身着织锦紫蒲夹襦，下身着一条藕色与紫蒲色布条间隔而成的间色裙，脚上齐紫翘头履。
　　一双明眸似星，一抹朱唇如樱，肤色胜雪，气质温婉，周身更有一股道不出的书香诗意。
　　“师妹，好像紫云仙子下凡。”明亮脱口而出。
　　薛涛羞涩一笑：“师姐过誉了。”
　　觉音师太略有思考说到：“既暂入我佛门，那贫尼就为她取一法号——”明雪“。
　　“涛儿，快谢过觉音大师。”
　　“弟子，明雪拜谢师父赐法号。”
　　“明心啊，你把明雪带去静思堂吧，这段时间明雪就暂住那里。另取两套干净海青袍于她。”
　　“是师父。”明心领命引着明雪前去静思堂。
　　另外几个小尼见状也都跟着出去了。
　　明心自是端庄娴静的在前引路。
　　明亮、明静、明月则是围在明雪左右问长问短。
　　一问为什么来庵里住？一问要在这庵里住多久？
　　明雪也是有问必答，礼貌温和。
　　“明雪师妹。。。姐姐。”明月称呼一出，惹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明月，你这叫的都是什么啊又是师妹又是姐姐的。”明心笑着嗔责。
　　“不妨，明月喜欢这么叫就这么叫吧，谁让我比明月年纪长好几岁呢。是吧明月师姐妹妹。”明雪也学着她的口吻打趣道。
　　众人又是一阵笑，一群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从此明雪便在这寂月庵内长住下来。
　　她每日清晨到观音殿内恭敬洒扫，其余时间读书习字，兼做佛学功课。闲暇时光也偶与明月、明亮等众人嬉戏玩耍。
　　每逢节日或是家中长者寿诞之类，薛府便差人前来接她下山小聚几日。
　　而明月也特别喜欢在缠着明雪。
　　因为明心师姐只会盯她佛学功课，让她不要淘气，而这位“姐姐”却不同。
　　明雪教她习字，还教她写诗，更喜欢诵读诗歌给她听。
　　明月每每听到明雪诵读诗句，虽不能完全懂诗意但却总听得入神，她尤喜明雪朗读李太白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花间一壶酒对饮成三人。。。”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诗间描绘的俗世如此美妙繁华，如此豪情万丈。那是明月在这与世隔绝的寂月庵内从未曾体验过的。
　　明月时常粘在明雪身后，就连和明亮一起调皮捣蛋得次数都减少了。
　　觉音看在眼里也觉欣喜，不管出家还是在世，总是娴静些为好。
　　一晃三月有余，时值腊月二十二。
　　这日薛府又差了管事薛福并两个婆子前来寂月庵。
　　一是快要年节，薛氏夫妇差人送上一些粮食、布匹等礼品以表敬谢，二是准备接明雪回府过元旦。
　　次日清晨，明雪趁婆子收拾细软的功夫和明月话别。
　　而明月只在明心等人的口中听过山下的人是如何过元旦节，何等热闹。
　　此刻见明雪要回城过节，更是缠着问个不停。
　　“明雪师妹姐姐，长安城里的元旦节是不是很热闹很好玩啊？”明月眨巴着眼睛。
　　“明月师姐妹妹，这元旦节可是每年的最初一天，又称元日或正日，要与那除夕之夜连袂齐过，叫做”守岁“。全城百姓要从除夕之夜一直欢乐庆贺到元旦天明。通宵达旦，彻夜不停。”
　　“哇…听上去好有意思。”明月满脸羡慕的说。
　　“还有，还有。。。千家万户合家团聚，大设酒席，歌舞娱乐，祭祀祖先，燃放爆竹。那爆竹放在火上那么一烤。。。“啪”的一声。“明雪故意把”啪“字说的很大声，吓的明月一哆嗦。
　　听明雪描绘得那么生动，小明月的心早就一起飞到了山下，飞到了长安城的大街上。
　　从她懂事起，庵里过的节日只有观音诞和佛诞日。通常都是后山上折些鲜花，再摆上一些时令水果。哪里会像俗世的节日如此盛大隆重。
　　明雪看她羡慕的样子，想了一下提议：“不如。。。我们去求师父，求她这次让你和我一起下山如何？”
　　“真的吗？太好了。明雪师妹姐姐，我们快去，快去。”明月兴奋的拉着明雪的手一起飞奔向清静堂。
　　清静堂内
　　“师父，您就让明月师姐和我一同回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明雪央求道。
　　“不可，明月未曾下山更未曾离开过为师一日，不妥、不妥。”觉音师太内心自有所担心之事。
　　两个小人可不管，一个劲的哀求。
　　明月更是抹起了眼泪。
　　觉音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担心，一时间拿不定注意。
　　“师姐，明月也该下山见见世面了。年后也到了她正式剃度的时候。。。”觉法不忍明月伤心也在一旁劝说。
　　“也罢。。。”觉音还是妥协了。
　　觉音想到自己订的八年之期，心里暗自思忖：“若不让明月经一趟长安繁华，俗世考验，又怎知她是否尘缘已了，佛心可鉴呢。”
　　明月和明雪见师父松了口，自是开心异常。
　　临行前，觉音师太一再叮嘱明月凡事守礼听话，又亲自修书一封给薛陨，拜托他照料再三。
　　明心、明静、明亮一起到山门给她们送行。
　　明亮撅着小嘴，一脸不悦，嘴里还嘟嘟囔囔：“主持师伯太偏心明月了，我们也想去长安城里过元旦。”
　　明亮说出了几个小尼的心事，害的那觉音、觉慧、觉法一脸尴尬。
　　而那觉缘也帮腔徒弟：“师姐，您就是偏心啊。”
　　“觉缘，休得混说。”觉音轻斥道。
　　明雪见状附在明亮几人耳边，分别耳语几句。
　　明亮等几个小尼听了脸上都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