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沐晴恩

1、寂月庵里收孤女

　　明月如盘，山间皆静。
　　山风吹过，树木沙沙作响。
　　偶尔传出几声夜猫子的啼声，愈发趁得这深秋山林寒深露重。
　　扑棱棱一群鸟儿惊飞起，紧接着一人纵马飞驰穿林而过。
　　那人骑行至山路陡峭处，眼见无法纵马，只得暂时弃马徒行。
　　只见她一手挥剑，一手紧紧护着绑在怀间的包裹，与山林中披荆斩棘而过。
　　约莫一个半时辰，终于找到了“寂月庵”。
　　这座建在长安郊外太白山腰，一座不起眼的小庵。
　　就算是白天，循着窄小的山道，上山尚要废些力气。
　　夜晚上山，又不熟悉山路，尽管她是习武之人，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此刻她站在山门前，轻轻掀开怀中的那个包裹。
　　借着皎洁得月光，向包裹里看了一眼。
　　包裹里的婴孩儿此刻正睡得憨甜。
　　她本欲上前叩门，手拉门环时突然想到：“深夜叩门，恐要惊醒全庵之人。“于是又轻轻放下门环，一个纵身，越墙而入。
　　这寂月庵本是前朝皇族旧人，避世出家所建。
　　面积虽不大，但布局别致，用材考究。
　　山门一角参天古银杏树，此时已是黄叶尽落。
　　山门石雕麒麟，意为守庵神兽。
　　整个山庵重檐悬山，多以石为材，不畏火侵。
　　院内更栽种有不少珍奇花草，山风徐来，清香扑鼻。
　　前院正殿供奉着观音大士，后院则是一众沙门尼的休憩、功课之所。
　　紧邻后院的庵外有数亩大的空地，为师父们种植粮食、蔬果所用。
　　来人翻过院门，轻声急步朝后院走去。
　　借着月光不花片刻，寻得主持住所清净堂所在，小心翼翼解下怀中包裹。
　　“大师。。。大师。。。觉音大师。。。“她趴在窗下轻呼几声。
　　见屋内油灯亮起，便又轻声说道：“屋外，乃朝中故人所托，请大师务必好生照料。“
　　说罢，不等屋内人出来，她便放下婴儿，纵声一跃，消失在月影之下。
　　原本已经入睡的觉音大师听到屋外的动静即刻起身点灯，但还是未来的及细问这深夜到访之人。
　　觉音师太打开门却不见任何人影，此时正心生疑惑，听见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掌灯细看，连呼两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急忙将婴孩儿抱进屋内。
　　觉音打开包裹仔细观看。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孩，甚是惹人怜爱，看样子不过数月。
　　觉音从婴儿贴身的肚兜，认出那不是寻常百姓家所用之物。
　　又想起来人所说；“故人所托。”
　　“莫不是朝中生了什么变故？阿弥陀佛。”觉音长叹一声。
　　她从柜中翻出一件旧袍，换掉了婴孩的包裹、衣物。
　　紧接着又取出屋内的炭盆，趁着月色，将那些物件一股脑儿全部烧掉了。
　　也许是屋里的烟火太呛，一直酣睡的婴孩突然“哇、哇。。。”地啼哭起来。
　　“阿弥陀佛，这叫贫尼如何是好啊。”觉音师太虽已年近不惑，但却是少女时期就出家，并未有过凡妇的生养经验。此刻小婴孩的突然啼哭，叫她十分慌乱。
　　她见天已有亮光，便打开门走到对面一侧的几间厢房轻声呼道：“觉慧、觉法、觉缘。。。”
　　“主持，我这就来。”觉法利落的回答。
　　“是，主持师姐这就起身。。。”觉慧应声道，
　　“师姐，功课待会做，让我再睡会儿。”觉缘迷迷糊糊的说。
　　“觉法、觉慧、觉缘你三人速来我清静堂内。暂不要惊动明心、明静她们。”
　　三人一听，觉察不对劲，动作自是快了一些。连刚才嚷着再睡会儿的觉缘师太也加快了穿衣的动作。
　　不出片刻几人陆续来到觉音的禅房。
　　几人先是被屋里烟雾之气惊到，紧接着又听到了婴孩的啼哭。
　　三位师太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师。。。师姐，这从哪里来的婴孩儿啊？”觉法询问。
　　“这。。。。”觉音一时语塞，她在思考要不要对这三人如实相告。
　　见觉音有些迟疑，一旁的觉缘憨憨的问：“师姐，这不会是。。。你的。。。吧？“
　　“阿弥陀佛，觉缘啊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啊。“觉音被气的不轻。
　　“嘿嘿，师姐我逗你呢。谁让你老逼我早起做功课呢。“
　　“觉缘。。你。。休要混说。快快想想办法，如何是好。“觉音看向三人。
　　“我看应该是饿了，我去熬些米浆来喂与她。”觉慧说罢转身去了灶房。
　　“不如就对外宣称此婴孩儿乃是被人弃养到山门口的。”觉法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确系被人弃养到山门口的，我听到啼哭声把她抱了进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觉音双手合十。
　　“觉缘啊，去吧。把明心、明静她们喊起来做早课了。”觉音吩咐道。
　　“哎，师姐，这就去。”觉缘走出清静堂。
　　“明心、明静、明亮起来。。。做早课了。。。”觉缘浑厚的大嗓门震动山林。
　　一时间晨鸟惊飞。小弟子们接二连三的从被窝里爬起。
　　这寂月庵因为避世所建，故不像有些寺院追求香火旺盛，只求清净，庵内弟子也不多。
　　庵里主持为觉音大师，觉法、觉慧、觉缘为其同辈师妹。
　　除觉法外三人座下又各收了一个弟子：“明心、明静、明亮。
　　庵内还有一位“聋哑”老尼，平时做些打扫山门院落之务。
　　此时老尼所住之处，门已是虚掩状，想必已经早早起来去打扫了。
　　一众小尼也由觉法领进戒定堂内做早课。
　　觉慧则把熬好的米浆端进了清净堂。
　　“主持师姐，这婴孩儿既与我佛有缘，不如就收为您的座下弟子吧。”觉慧一边用木勺喂养婴儿，一边对觉音说道。
　　觉音深知此婴儿身份，一时间不知如何决断。
　　思索再三说道：“阿弥陀佛，虽为弃养，想是其双亲也只是一时有什么难处。待时过境迁也许会来寻她。暂且收为俗世弟子吧，若八年后仍不得寻来，到那时再于她剃度。“
　　“既然如此，师姐您给她赐个法名吧。“觉慧提醒。
　　“嗯。。。就叫她明。。。月吧。“
　　“这个法名，倒更像闺门大户小姐之名啊。”觉慧有些不解。
　　“阿弥陀佛，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