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你是穿书的？》一碗青青酒

5、第5章

　　鹤竹峰林中的晨露被烈阳晒干，出行的马匹挂好行李等在竹舍外，穆云之上马时，身后的少年仍趴在门边，一瞬不瞬。

　　穆云之越看越觉得舍不得。

　　擦眼泪……算了，还是背过身去。

　　“咳，陶儿，上马。”

　　他最终扭头掩面对陶儿伸出了手，并未敢去看少年，反倒是后者一步三回头，用力朝他挥了挥手。

　　陶儿：“喂，我们走了，留给你的东西，你要记得带着啊！”

　　少年点一点头，陶儿才遗憾地放下手臂。

　　日暖风和，长林丰草，二人在林中走远，陶儿抓着穆云之的衣袖小声道：“公子，其实你心中还是想带他走的吧？”

　　穆云之身体一僵，回头敲了下她的头：“别乱说话。”

　　陶儿捂着头，哼了一声：“公子一向口是心非，如此乖顺的少年，你舍得抛下才怪。”

　　穆云之抹抹眼睛，在心底哼了一声。

　　细想想，时间已经过去三日，那少年身上的伤平时涂药都有他和陶儿照顾，当下只剩少年一人，也不知他能否照顾好自己那虚弱的身体。

　　若说起来……他的心底何尝不是愧悔无地，无以自容呢。

　　少年如此乖顺能干，若带在身边，定是能干活能吃苦能赚钱的好帮手，都怪他昨日拒绝得太过决绝，以至今日想留下少年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正神游天际，小丫头忽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忙捂住小腹，吐舌道：“公子，我饿了，可以去旁边林子里摘点果子吗？”

　　身后恰好是片梨树林。

　　穆云之点点头：“你啊，就是贪吃爱玩，快些去，我在这等你，记住切莫跑得太远，不然我找不到你。”

　　陶儿高兴应了一声好，就飞快地下马跑走了。

　　穆云之骑马在原地闭目静心等了片刻，再睁眼时，总觉得地上的泥土上似乎留有一排深浅不一的成年人脚印。

　　这附近住着的成年人只有他一个，而他脚掌的尺寸并没有这般大，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

　　比他身形更宽大的男子踩下的。

　　心中正有不好的预感，忽然瞧见溪水内似乎飘下来一个淡蓝色的东西。

　　穆云之忙翻身下马，捞起那蓝色的物品，竟然是一只绣花鞋。

　　看出那是陶儿的鞋子，他心脏微凛，连忙喊道：“陶儿，陶儿！”

　　平时声音像个书生的他，此时此刻却穿透力十足，可惜山间回应他的没有陶儿，只有那一道道熟悉的回声。

　　穆云之盯着绣花鞋和脚印，心道小陶儿不可能会跑到更远的地方，一定是遇到了来路不明的高武者，才会突然变得了无生息。

　　他身后的琵琶即刻入怀，弹奏着响亮刺耳的声乐，没过多久，半空中响起一道诡谲的声音：“你平时就是这样弹琵琶的？实在是不堪入耳，暴殄天物！老朽的头都被你弹痛了！”

　　穆云之停下琵琶，后撤半步，警惕地问：“哪位高人说话？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就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穆云之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是一位头顶戴着斗笠的老者。

　　“这位小郎君，你的琴声虽有内力加持，但是听上去过于稚嫩，就凭你这点琴技，是救不回那个小丫头的。”

　　老者斗笠下遮着的是一张涂满脂粉的面孔，眼皮下方涂满了烟熏，乍一看有些瘆人，苍白的嘴唇有些发黑，像是身体常年累积了某种旧疾。

　　“您是……”穆云之仔细打量眼前的老者，仅是四目相对，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武功内力颇深，便说话稍微客气些，“请问陶儿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前辈？”

　　那老者只是双手抱臂抬头望天，卖着关子：“你又是她什么人？”

　　穆云之一愣，拱手道：“五年前她流落街头，说自己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我便收养了她，取名陶儿，刚才她说她想在山东摘一些果子，我见她许久未归，这才前来相寻。”

　　老者细细打量眼前的乐师，发觉他眉目俊朗，举手投足间都令人心生亲近之意，遂冷笑一声：“哎呀，罢了罢了，看来你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我只告诉你，是她们家花重金派我来带她回去的，我找了她三年，可算在今日才遇见她。”

　　穆云之诧异不已。

　　某贵府的千金？

　　细想想这些年与陶儿相处的经历，穆云之口中辩驳：“小陶儿她从未说过自己出身何处，这些年又从未与除我以外的人见过面，说不定是前辈认错人了呢。”

　　老者起初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抬高自己的斗笠，居高临下：“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呢？我说一下她的真名，叫王思嫣，你应该有所耳闻，是江南王家老爷五年前丢的一个庶出的小女儿，屁股上还有个圆圆的胎记，我刚才亲自确认过了，那小丫头屁股上也有胎记，是你为人君子，想必从未看过。”

　　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了穆云之的认知。

　　当今朝堂上有一名王贵妃得圣上恩宠，她的娘家便在江南混得风生水起，便是江南王家。

　　五年前，他也听说过王家丢了一个庶女叫王思嫣，王府一直在找她，可是陶儿是他在路边捡到的一个要饭乞丐，怎么可能这么巧，正是那富贵王家的千金？

　　那老者见他发愣，耸一耸肩：“就连你听了江南王家都有些惊诧，更别说那离家多年苦日子过多了的小丫头了，她知道自己能回家，马上就欢天喜地答应同我离开，这很正常，为求大富大贵的人之常情嘛，不过我也理解你，养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段时日，王家会给你送来报酬的。”

　　穆云之起初听到前半句时，还处于茫然之中。

　　可是听到后半句，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陶儿是自愿与你离开？”

　　老者叼着竹签：“是啊。”

　　穆云之转念一想，那就更不对了。

　　小陶儿跟着自己那么多年，虽然只是干一些书童的活儿，过清贫的日子，但是这小丫头从来没有展露过对富贵的一丁点渴望。

　　就算是真的贪念曾经的富贵，也不可能会这样与他不告而别，她现在的处境，多半是被打晕了，而非老者说的那样是自愿离去。

　　“若陶儿真是王府家的小姐，亲口告诉我想要回家，我自是千般万般愿意，可若这其中的缘由没前辈说得那般简单，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今日不能放前辈离去。”

　　他右手悄悄伸进左手袖口，两指夹住里面藏着的竹叶，轻轻一捻，竹叶便化为锐利的刀刃。

　　刀刃袭向对方眼睛，那老者身手也不似普通侠客，反应极快，微一侧身，便轻松躲过。

　　“年轻人，你既然尊称我一声前辈，有些道理你自然明白，那便是硬碰硬，绝没有好处。”

　　嘲弄的笑容从老者唇边油然而生。

　　两道怪异的掌风从掌心聚拢挥出，打断了眼前的数片竹刃，又接连冲向穆云之的面容。

　　穆云之以乐声化无形墙壁抵挡，却仍被那道掌风划过面颊，展现出一道殷红色的印记。

　　接着，老者双手浮现出灼目的光辉，三颗圆形碎石浮空上升，在他的掌心似被无形真气拖起。

　　石头如箭矢般围攻发射而出，角度极为刁钻。

　　穆云之竹叶劈断两颗，却被最后一颗击中了右肩，怀中琵琶险些摔落在地。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老者摇头笑道，“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我瞧你模样讨人喜欢，又弹我最喜欢的琵琶，今日便放你一命，你认命离开吧。”

　　穆云之抿唇轻笑，将琵琶抱紧，弹奏自创魔音。

　　此音饱含内力，一来能击石成齑，二来能扰人心智，眼中出现幻觉。

　　老者不喜欢如此怪异的乐声，见自己抛去的乱石被通通击碎，眼前乐师的人影一时间也化为数个，便直接咬破手指，破幻恢复神智。

　　眼前只剩下一个真身。

　　他拔出腰间匕首，冲向眼前人的心口，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间。

　　他认定，穆云之手中弹奏，不可能有机会闪避，这致命一击，他必中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道白影，挡在了穆云之的面前。

　　匕首捅穿了对方的肩头，也刺破了穆云之的肌肤，二人像是被一根钢刺连在一起，但后者满眼充斥着震惊。

　　“岁谂安？”

　　穆云之定睛一看，眼前流血的人正是发方才在风景被他抛下的少年，是他突然冲上来帮自己挡下这一击。

　　只是这少年方才不是待在竹舍，怎么会突然过来？

　　岁谂安嘴唇苍白，极吃力地喘息着道：“公子……我担心你……所以悄悄跟了过来……还好……”

　　他瘦弱的手指抓着穆云之的腕骨，后者还在隐隐发抖。

　　后者回想起曾经自己少年时有着扶弱救苦的壮志，可是没想到现在竟沦落到要被一个少年拼命挡住敌人的攻击的境况。

　　穆云之眼眶酸涩，慌忙抱紧岁谂安的肩膀，将人紧紧搂在怀中，低声道：“我很快就会帮你报仇，你稍等我一下。”

　　他胸口的匕首刺得并不深，稍稍挪开身上的少年，将他安顿在竹竿旁躺下，又转身要去找老者拼命。

　　岁谂安神智迷离，可脑中忽然响起喜悦的孩童提示音：【与关键角色穆云之羁绊值+20，恭喜！您的生命值上限提升20，但是因方才受到到致命伤害，生命值上限降为5，流血100ml则生命值-1，若生命值扣为0，将会直接结束本次体验，请注意。】

　　“……”

　　下一秒，岁谂安在穆云之彻底动手之前，忙面色苍白抓住对方的手臂，尽力语气平和：“等一下，公子，给你科普一下科学知识，人在失去1700毫升血后会重度休克，所以报仇之前，能先帮我止个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