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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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僵硬片刻，岁谂安突然放开了他。
“师尊别怕，我方才是开玩笑的。”
少年退后了一步，两眼无辜。
穆云之额头流汗。
他就说嘛，果然是开玩笑，不然时不时蹦出这话也太渗人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少年早已在脑中模拟实践多次，该如何将他用根柳条捆在洞中，过着每日只需要被他喂食养着的生活了。
见少年放开他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他又放软语气：“谂安，咱们什么时候去救陶儿？”
虽然陶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对他来说，如同亲妹妹一般，他已经失去了如亲妹妹的白小棠，不能再失去陶儿。
岁谂安双眸失落：“原来公子与我待了这么久，还是想去王府找陶儿。”
穆云之不加掩饰：“是，我想知道陶儿的下落，你让我走吧。”
他已经许久没提过陶儿的名字，之前不是不想提，而是每每提起，岁谂安都会以各种各样的话题将他的话语堵回去。
听闻他的话，岁谂安噗嗤一声笑了。
穆云之：“你在笑为师？”
岁谂安：“我是觉得师尊天真得可爱，都已经过去七日，你现在去王府能找到半个陶儿吗？”
穆云之怒从心来：“事已至此，害我找不到线索的是谁啊！”
若不是这个叛逆的少年非要把他带进山洞疗伤，若不同意，就把他的琵琶埋到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以音律为功的他本就离不开琴，又怎能容忍岁谂安藏起他的琵琶。
岁谂安见好就收，抓紧穆云之的衣袖，一本正经道：“师尊不要生气，这些日子早就已经查出陶儿的情况了，她目前平安无事，详细说来，已经被碧云门的人带走，收入门下了。”
穆云之回眸一愣：“你说什么？”
没想到白小棠一语成谶，陶儿居然真的被碧云门的人带走，收为弟子。
碧云门门主殷兰和自己素来有仇，将陶儿带走，她就不会苛待陶儿吗？
岁谂安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道：“师尊放心，陶儿的资质出色，又有您教会的内功根基傍身，被殷门主看上很正常，而且，总有一日，我定会将陶儿救回来的，我与她生活这么久，不会彻底丢下她不管。”
穆云之松一口气：“那就好。”
岁谂安将自己最近了解的消息一股脑告诉他：“据说，王府真的将陶儿当做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已经派人前去碧云门要人，但是陶儿让其他女弟子将那些找她的人赶了出去，并不想与王府扯上任何关系，现在陶儿与王府之间的关系，无人得知。”
穆云之沉默半晌，忽而想起来：“这个得以后细细问她了，那，江左龙，江兄弟呢，他还好吗？”
提到此人，岁谂安的眼中明显充满着阴刹之光。
他慢腾腾地道：“江左龙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外人，师尊又何必关心他。”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他救了我许多次。”
岁谂安翻个白眼：“我也救过你多次。”
“……”穆云之心道自己自然知道，所以才没因被岁谂安限制在山洞而生气。
少年对他的态度真是越发奇怪了，就算是有小孩子的占有情绪，也不应该怨他提旁人的名字。
……简直像个冤种。
思量再三，他知道只能问：“谂安，你不觉得你有点不把我当师尊了吗？哪有你这样一直管着我日常生活的徒弟，你到底想把我关在山洞里多久？”
岁谂安：“我从未想过关着师父，我想的是……师尊重新找一座山，我们重新盖个竹舍，再过曾经那样闲云野鹤的生活，好吗？”
穆云之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吊床上坐下：“可我想去京城。”
岁谂安吃惊：“京城？这是为何？”
“因为，碧云门就在距离京城不远处，我们在去碧云门的路上可以先到京城，看看白家和穆家的情况，再告诉白府的人，小棠去世了，尸体在碧云门手中。然后再与白府的高手们一同前往碧云门找陶儿。”
岁谂安的脸色蓦地黑了。
他居然要回京城！要回京城！
一旦去了，很多没必要发生的麻烦和剧情就都无法规避了！去哪里不好，为何偏偏是他最不想接近的京城！
他咬紧后槽牙：“公子曾经不是说不想进城的吗？我也看得出，你不喜欢穆家，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回去，仅仅是因为陶儿吗？”
穆云之：“我不仅是为了陶儿，而是白小棠的死我总得给白府一个交代，我不能让她的亲人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是我身为她朋友能尽到的最后一份力，哪怕她们家人恨我，我都觉得无所谓。”
说到底都是为了那些正义和责任。岁谂安知道自己劝不成，只问：“您打算何时动身？”
穆云之抬起头：“今晚，谂安，你愿意一同去吗？”
岁谂安拗不过，也只好垂下头，长叹了口气。
师尊心意已决，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可是他面上依旧乖顺，点点头道：“只要是师尊认为对的事，弟子都会跟从。”
……
未时，穆云之带着岁谂安一路下山，等走到江边，已是灯火阑珊，只剩下最后一艘客船靠在江岸。
“船家，到京城的船费大概多少钱？”穆云之温声轻语。
船家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两鬓风霜，豆大的眼睛朝穆云之身上这么一打量，目光停留在对方额头挂着的珠链上。
对方当即双手比了两个五。
穆云之摁住额头中央的宝石，语气夹带着歉意：“这石头不值钱的，我身上所剩银两不多，还请你能通融一下，便宜一些。”
船家当即变了脸色：“不行，今日船上坐的可都是贵客，你若是没钱，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启程！”
说罢，转身就要解船绳。
“别别，不如……我给你弹琵琶听，抵一些船费吧！”穆云之仍不放弃，“你想听什么曲，我都能给你听。”
“你会弹琵琶？”船家一怔，见他身后当真背着琵琶，顿时有了些兴致，“看你长得一表人才，定是个远近闻名的神仙，我只拉你去洛阳，上来吧。”
“多谢。”
穆云之忙朝少年悄悄招手：“谂安，走了。”
岁谂安跟了上去，目光却一直在船家的脸上停留。
船家头扭得极快，像是心虚不敢多看过来似的。
岁谂安没有出声拆穿，只迈着步伐上船。
客船上待着不止一伙人，穆云之没有进船厢，而是与岁谂安坐在船头吹风，他们一路北上，驶到江宁时，船家说话了。
“我想听一首春江花月夜，你能弹给我听吗？”
船家发话，穆云之自是照办。
他抱起琵琶，刚弹了一个音，才想起自己的手指不够灵活。
可话都已经放出去，他总不能在此时打退堂鼓，只能道：“我手指近期染上隐疾，有些僵硬，若是弹得不好，只能提前说声抱歉。”
船家：“噢，想必你手指僵硬也能弹得很好吧，像你这样神仙一样的人都是这般谦虚的。”
穆云之干笑几声，手指放在琵琶弦上。
此时船上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俊美的乐师弹奏出美妙的弦音。
他体态儒雅，气质高洁，任谁看了都不由得愣一愣神，时刻准备着欣赏他接下来的曲目。
铛、铛、铛。
穆云之将每一个韵律都牢记在心，但弹出来的旋律却是排列组合的单音，就好像是别人都会看五线谱，他只会看三线谱，音色诡异，不堪入耳。
“你、你这是……”
船家脸色青白，捂住双耳。
别人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他是如听雷声耳暂鸣！
这哪是个神仙，完全是个门外汉嘛！
他快要耳鸣了！
那曲子就像是着了魔，越是听着，越是感觉天旋地转，两眼昏花。
“别弹啦！快停手！”
穆云之正在起兴，没注意到船家的呼唤，弹到中途，忽然指甲一红。
从远处飞来的花生豆打中他弹琴的手指，琴声戛然而止。
一旁岁谂安抓着他的手，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
“公子，你的手！”
穆云之轻轻吹了一下，就迅速背过身去：“无碍无碍。”
岁谂安双目染上熊熊烈火，回过头找凶手是何人。
只见一位肩膀宽大，右眼印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的大汉从船厢内走出，左手还抓着两个花生壳。
他早知船上有人，却没想到是个江湖壮汉，且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仆。
“你是哪里来的三流乐师，弹得这么难听，趁早把琵琶砸了吧，别叨扰我们老爷的雅兴。”壮汉撸起袖子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扫了你们的兴致。”
出门在外，穆云之一向不喜惹事，尤其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和实力的情况下。
所以，即便心里不痛快，他也没打算计较。
岁谂安低声道：“公子，我替你教训他。”
穆云之不用想都知道少年想做什么，急忙捂住他的嘴：“莫要乱来，以去京城为重。”
公子掌心散发的甜香令岁谂安痴迷，但后者并没有因为此事压下怒火。
从穆云之的手被碧云门门主殷石兰弄伤以后，岁谂安就一直在寻找发泄的机会，眼下他恨不得扑上去将人砍断手脚，丢进江里。
穆云之见他神色不妙，慌忙拉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旁的壮汉叉着腰，想要再说几句，恰在这时，一道迟暮之年的声音从船厢内悠悠响起：“怎么了？”
这声音有些沧桑，却听上去极为沉着，若不是穆云之知道叶南风已经在王府重伤倒地，此刻听见必然联想到他。
壮汉马上回头，与厢内主人对话去了。
穆云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一看便知对方是个为官做宰的大人物，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带着他的徒弟睡觉去了。
毕竟他们要在船厢内待上整整三日，可不能在眼下羸弱之际，惹来麻烦。
睡觉的地方是船厢内一个小隔间，穆云之将谂安摁在床上盖好被子，就哄对方快睡。
“师尊。”岁谂安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红了，“他们都欺负你，我太生气了，为何你受这样的屈辱还能忍着？”
曾经的穆云之若是收到这等屈辱必不能忍，但是眼下他已经历经千载，失去弹琵琶的能力，必然不能再意气用事。
穆云之盯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叹了口气：“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什么再长大些，岁谂安暗暗咬牙：“我根本不是小孩子！你这是怕起冲突，伤害到我！才不与他们争辩的！”
“……好了好了。”穆云之不知他只是身体年龄小，只让他小点声，别吵到船上其他客人，自己则起身下床。
岁谂安拉住他的手臂：“我睡，你去哪？”
穆云之：“出去走走。”
岁谂安：“我要陪公子一起。”
穆云之微怔，道：“你若是睡不着，我可以在一旁陪着你一会儿，但你要乖乖睡觉，别到处乱跑。”
话音落下，岁谂安立即将被子掀开一角，满眼闪烁着微光。
穆云之：“……你这是？”
岁谂安缓缓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眨眨眼：“我怕冷……需要师尊帮我暖暖，若是肯一起躺下的话，我定能很快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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