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长生》甜文咕咕

55、金乌苏铁

　　做完这些，时宴和沉骛便打道回府了，他们要回白民之国告诉夏问池这件事。

　　这半年里，时宴又恢复了内丹不曾受损前的每日练功，他先前修习的鞭法有一些明显的漏洞，沉骛看在眼中，针对那些漏洞做了一些补救。

　　令时宴没想到的是，在沉骛的指导下，他的武艺居然有了些许长进，更令人可喜的是，他因为服用以沉骛心头血做引的长生丹，丹田不再是原本满目疮痍的模样。

　　时宴对这样的恢复程度十分满意，但仍不敢掉以轻心，多年未见，沐剑的水平恐怕将是突飞猛进，且对方会来见他，一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来到神庭与蛮荒之地的声音互通点，沉骛尝试着呼唤夏问池，无果。

　　沉骛道：“想必要等到明年才能见到夏司酒了。”

　　时宴点头赞同，他思索道：“你我一向聚少离多，和好不久便一直奔波在外，现下离下次同夏司酒谈天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这些日子不如就在白民之国暂住罢。”

　　沉骛应允。

　　沉骛害怕错过夏问池的任何一丝动态，提议住到声音互通点旁，好第一时间联系到夏问池。

　　三个月一晃而过，平日里往往由时宴前去蛮荒之地采买生活必需品，沉骛就守在住处。

　　时宴刚开始并不太能理解沉骛的行为，但他想，自家爱人和夏问池感情甚笃，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于是他没花费什么力气就接受了这件事，也就错过了发现沉骛异样的又一个时机。

　　沉骛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他怕在路途中暴露，便一直留在白民之国。

　　他本以为自己能很坦然地向时宴提起这件事，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了下去。

　　时宴又去蛮荒之地集市采买必需品，沉骛目送着对方离开，而后垂下眼眸，呆呆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掌。

　　他从来没有什么运气，这双掌心空无一物的手就是他的一切；他握紧拳头，这双手所拥有的力量是他夺取一切的底气和来源。

　　但如今，这双手正失去它本应拥有的力量，他见过他大哥走向死亡的全过程，医治他大哥的是有医圣之名的寇边雁，可以说得到了最好的医治，但仍拉不回他大哥身上飞速流逝的生机。

　　可以说，能救回酒人的只有长生丹，他最开始接近时宴的目的也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能让时宴救他。

　　可他没想到，长生丹子方已经因缺少材料再也无法制成，而母方的药引又是时宴的心头血。

　　他曾设想过，倘若时宴对他情根深种，而他对时宴没有一丝情意，那他一定会拿时宴的命换他的命。

　　可世上没有倘若，他以身为饵，却在猎物咬钩的时候爱上了猎物柔顺的毛发、捕猎的英姿……他心甘情愿沉沦，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将手放在心口上，心脏的跳动通过胸腔传到他手心，他感到庆幸，爱人的体内混入他的血液，就算他死去，他在时宴体内的心头血也会替他看遍这大好河山，他的生命也算得到了另一种延续。

　　可他还是不甘心，他想活下去、和时宴一起活下去，他还有很多事想和时宴一起完成，他想和对方一起狩猎、想和对方成亲、和对方一起看天下宵小诛尽后的太平盛世……

　　可他如今的境遇如同陷入沼泽的泥象，挣扎只是在做无用功。

　　“沉骛。”

　　是时宴回来了。

　　沉骛收起脸上显而易见的绝望情绪，他望向时宴，见时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问道：“大巫因何事如此高兴？”

　　时宴掏出一本剑法，递给沉骛：“我寻得一本蛮荒之地的剑法，我想这虽适合异兽修行，但剑法想必有共通之处，你闲来无事时读一读或许也不错。”

　　剑法的封皮是简陋的梗棒纸，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铁画银钩地写了三个大字，看样子应该是誊抄本。

　　沉骛不认得蛮荒之地的文字，指着封面上的字问：“上面写的什么？”

　　时宴答：“苏铁诀。”

　　作为一个剑客，总希望自己的剑术能天下无敌——原本沉骛以为，天下仅有解忧国一个国度，屠勒苏的到来让他意识到，天外还有天；因此在学习融合了解忧国的剑术后，他迫不及待地向学习其他国度抑或是种族的剑术。

　　就在那时，他听说了来自蛮荒之地的苏铁决。

　　传闻蛮荒之地以金乌为尊，金乌好吃人，刚开始它直接以异兽之身直接闯入人间吃人，人恐惧和排斥异兽也是从那时开始。

　　此时在人间引起极大的骚动，人类大张旗鼓地寻找能人异士，想要猎杀金乌。

　　金乌并不满足于异兽的身份，它想要站到更高处。对于异兽来说，更高处有且仅有一个地方——那便是踏入神庭成为神明。

　　吃人有助于金乌的修行，正当它打算将那些想猎杀它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捉来蛮荒之地时，神明出现了。

　　彼时的神明与现在的不同，他们造人、开天辟地，构筑了天地间的秩序格局，因此也心怀苍生、慈悲为怀。

　　那位神明停在金乌面前，她制止了金乌的行动，救下了金乌利爪下的人类。她面上无悲无喜，垂眸俯视着金乌：“人间板荡由汝而起。汝已近成神，若再引起人间动乱，汝永世不可为神。”

　　那位神明说完温柔地抚了抚人类的脑袋，带着那位人类驾云而去。

　　金乌虽心中怨恨，却不敢不从，但它听从的只是“不可在人间引起动乱”。

　　它自行研制了一套剑法，命名为“苏铁决”，传闻修习此剑法至最高境界，无论遇到怎样的高手，都能一剑封喉，就连神明也不例外，因此被后人称作弑神决。

　　沉骛抚摸着苏铁决的封面，心中百味杂陈，早在五年前，他虽然脱离苍羽派，但紫苑和朱殷感念沉骛的恩情，允许沉骛利用苍羽派的关系网打听一切事情。

　　那时沉骛快将解忧国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苏铁决的任何线索。

　　后来他以为金乌和苏铁决不过是杜撰出来的故事，也就渐渐歇了寻找的心思。

　　如今他的身体逐渐衰弱，已经不适合练剑，也不再有练剑的力气，那本他苦寻不得的剑法居然被时宴找到了，世事弄人不怪乎此。

　　但比起这个，沉骛更在意的是，苏铁决作为密不外传的剑法，时宴一定是费了大力气才找到的。

　　思及此，沉骛用力抱住时宴，将头埋在时宴的肩颈处，贪婪地吮吸着独属于对方的气息，他道：“大巫赠骛以宝剑时骛曾同大巫说过，‘收到宝剑，没有一位剑客能不欢欣鼓舞，骛也不例外’，现在骛若仍说这一句，大巫会不会觉得听起来有些腻烦了？”

　　时宴温柔地摸了摸沉骛的脑袋，轻声道：“不会。无论你说什么，说了多少遍，我永远不会觉得厌倦。”

　　“那就好。”沉骛顺势蹭了蹭时宴，又问道，“大巫是如何得到这本苏铁决的？”

　　“我给过许多生灵子方炼制的长生丹，给我苏铁决的是其中一位曾得到丹药的异兽。”时宴将他同那位异兽的故事娓娓道来。

　　给时宴苏铁决的异兽归属于文鳐鱼①族群，名唤狄复。

　　异兽可以通过修炼成神是共识，刚开始狄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神庭并不同刻苦修行的异兽们说，成为神明后，原来的族群也会是晋升的桎梏——

　　他们主张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也就是说不改变他们原有的生存环境，像文鳐鱼到了神庭，也大概率会成为神明饲养的一条鱼儿。

　　狄复刚开始并不知道这个真相，他和其他异兽一样，将成神当做是生命里的最终目标。

　　他想到了一个捷径，他要效仿金乌修习苏铁决。

　　金乌的领地叫岱舆之山，蛮荒之地的许多河流都发源于此。

　　文鳐鱼善游，狄复游进了岱舆之山，每日准时观看金乌练苏铁决。

　　他本打算记住那些招式，并将它们整理成册，用以自己修习。

　　后来金乌成神，他对岱舆之山没什么太多的念想，临走前一把火烧了，打算以此毁灭自己所有在蛮荒之地留下的东西和印记。

　　偷学苏铁决的狄复发现了火情，将苏铁决拖入水中，苏铁决才得以保全。

　　比成神更先一步光临狄复的是死亡。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他知道，死之将至的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行事手法，他找到了手握长生丹丹方的乘黄一族。

　　时宴清晰地记得那一日的场景，那天他刚结束早课，正准备回卧房换身轻便的衣服去练功，突然在院中池子里看到了长着翅膀的鱼。

　　那正是不知从哪里游进来的狄复。

　　狄复提出用苏铁决换取长生丹。

　　乘黄一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出丹日，必然会将丹药分作两半，一半分给高价购得的显赫贵族，另一半给无力购买丹药的贫苦人。

　　显然狄复这个交换物足够吸引人。

　　但那时并没有用剑作为武器的乘黄，时宴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便和狄复约定，苏铁决暂由狄复保管，待时宴需要时再来取走。

　　所幸，狄复知道了神庭森严的阶级壁垒，歇了成神的心思；他也十分守信，没有遗忘或毁约千年前的商定，时宴才能顺利拿到苏铁决。

　　这个故事无疑是道很合格的配菜，时宴讲完，时宴从集市上带回的东西也被两人消灭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