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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阿合,他怎么还不来呀。”乌兰娜问色布腾道。
      “我怎么知道。”色布腾没好气地道。说罢,他似是不愿再干等着,“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便要往门口去。看他的神色,若非乌兰娜在场,他非得将永璧全家问候一遍。
      我见状也随着起身,“国公这是要去哪儿?”
      “我上他们家去。”
      “哎……”我连忙快走几步追上了色布腾,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按回椅子上,“都是新郎上新娘家接亲,哪有新娘家的人上门找新郎的呀,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那也是他先坏了规矩!”色布腾气得鼻孔张开,似是要冒烟一般。
      “公主,和亲王来了。”阿黛匆忙从外头进来,道。
      “贝子没有来?”我望着阿黛,有些疑惑,想同她再确认一番。
      阿黛低下头去,有些尴尬道:“是……和亲王说,贝子今早突发急症,眼下在床上躺着呢,实在起不来。他问,便由他这做阿玛的代为迎亲可好?”
      “突,发,急,症。”色布腾将这四个字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双拳紧攥,“他这借口也太可笑了。”
      我知道永璧不愿娶乌兰娜,眼下想来也是在装病。但乌兰娜的婚事已经定下,他既打定了主意不来迎亲,闹的尴尬,弘昼来给乌兰娜一个台阶下,便也就顺水推舟罢了。我柔声劝道:“国公,这大婚已经迟了,便先让和亲王迎妹妹回府,以免再这样耗着,让旁人看了咱们家笑话。”
      “凭什么?”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乌兰娜忽然站起身来,瞪我一眼怒道。“他算什么东西,两人定的婚事,凭什么他想不来便不来,倒要叫我让步?”
      “乌兰娜。”色布腾哑着嗓子叱咄道,“有什么气你都冲着永璧去,冲你嫂子发什么火?”
      乌兰娜一愣,转身便往门外走去。我命阿黛快去拦住她,但仍是晚了一步。她穿着一身厚重的吉服,但走起路来倒是脚下带风一般,谁也拦不下来。
      “国公,快去拦着妹妹。”我搡了搡色布腾的手臂道。
      “不必。”色布腾摆了摆手道,“永璧既先欺负人,我们蒙古的姑娘也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
      我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刻钟多些,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乌兰娜拽着永璧的手走到后院来,将他拉到廊下站定,再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姐……”永璧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一副求救的表情。
      我站在色布腾身后,望着永璧轻轻摇了摇头。
      “装病是吧?”乌兰娜气势汹汹地绕着永璧走了一圈,拿着手中的盖头甩了永璧一脸,质问道,“你可真有本事。今儿若不是我从床上把你拽起来,是不是不打算来成婚了?”
      闻言……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看来装病这种传统艺能历久而不衰啊。想当年,拖雷非要我亲自去议和,我便躺在榻上哼哼唧唧,喊着头痛脚痛胳膊痛,反正浑身都痛,就是不起来,不出城。那个蒙古使者倒是跟乌兰娜一样,想伸手把我拽起来。
      咳咳,可惜他拽不动我。
      想到这儿,我不禁对永璧心生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情……老弟,下回吃胖点,她就拽不动你了。
      ——算了,我看你也没下回了。
      色布腾不动声色地伸手捉住我如松鼠爪子般的小肉手捏了捏,带着几分鄙夷瞟了瞟永璧,“既然来了,那便开始吧。”
      按着蒙古的规矩,永璧和乌兰娜得先拜别长辈。罗卜臧衮布两个月前打猎摔伤了腿,没有亲自来到京城送乌兰娜出嫁。我和色布腾自然算不上是长辈,也受不起这一拜,色布腾便在屋子正中挂上了一副成吉思汗像,让二人拜这画像。
      我冷眼瞧着那画像,心想幸好我结婚的时候没来这一套,否则……这是底线问题,我必定死也不拜。
      拜过长辈后,二人踏过火盆,出了公主府,往和亲王府方向走去。乌兰娜在出门之前,将盖头蒙了上,让永璧引着她走。
      我和色布腾跟出门去,目送永璧和乌兰娜的背影。
      永璧心不在焉,自顾自地上了个台阶,却没告诉乌兰娜。乌兰娜以为前头还是平地,一迈步子,却踹着一个台阶。幸好她反应快,没有当场摔跤。
      从我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乌兰娜狠狠地拧了一下永璧的手。
      眼见二人“跌跌撞撞”地入了和亲王府,我与色布腾才算是结束了使命,回到府中。
      色布腾还在生永璧的气,顺手摔了桌上的一只茶杯,“还说我是牛粪,就他,那他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心道:半斤八两。

      那日我觉得有些脚疼,入了夜,脱下鞋子后才发现,双脚竟是有些水肿。想来怀了身孕,的确是容易水肿些。
      “早说了让你不要去了,还逞强。”色布腾一边说着,一边让小厮打了盆热水来,“抬脚。”
      我一副乖巧模样,听话地将脚抬起来。他将那盆热水放在我脚下,伸手试了试水温,“小心烫。”
      我的足尖轻轻点了点水,觉得温度差不多,便放心地将两只脚都伸进了水里。站了一天,用热水泡泡脚,果真是舒服。
      却见色布腾仍然蹲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打算。
      “国公?”
      他伸手进了浴足盆,捉住我有些发红发肿的左脚,轻轻在脚底捏了捏。
      “国公这是……”
      “我帮你揉揉吧。”他道。
      我心下有些发愣,默念一句成何体统,“这……国公怎能亲自做这样的事……”
      “怎么了,我给我夫人揉揉脚,谁有意见?”他头也不抬,双手揉捏着我的脚心,一阵酥麻感自脚底传来,很是令人放松。
      ……好吧,我没意见。
      他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又换右脚接着按揉。我一副享受的表情,干脆往榻上一躺,双手伸了个懒腰,摆成一个“大”字。
      “挺享受啊?”他抬头,目光中带了几分调戏。
      我“嗯”一声,“确实。”
      他笑着低下头去,继续卖力地献着殷勤。
      待我脚上的水肿略略消下去些,水也渐渐凉了,他将我的脚抬起来,取来帕子仔细擦干。他那般一丝不苟的眼神,仿佛手里捧的不是一双脚,而是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有时我也会觉得,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些。做饭、洗脚、喂药……还有,出门时,总是会下意识地让我走在靠里的一侧。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或许他心里确实有我,也确实想讨我欢心。可他这样的对待,总让我心底深处觉得有些别扭。
      蓦然回首,我才忽然发现,我起初对他的那份抗拒,已经褪去了许多,留下来的,却是那些被他爱护着的回忆。
      兴许是怀了身孕,便会变得多愁善感一些罢。我记得那时怀青姝时,也处处看他顺眼了许多。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怕自己会因为他的温柔而动摇……忘记了使命,沉溺于所谓的爱情之中。
      前世,我骗了好多人的心,让他们一个个为我抛头颅洒热血,却唯独被拖雷骗去过自己的心。我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受害者,第二次因他沦陷。
      我轻轻掐着自己的掌心,暗道,完颜守绪,你清醒一点。

      ……

      永璧在与乌兰娜婚后第三天傍晚,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公主府。
      “姐,收留我两天行不?”永璧看见了我,仿佛看见了观世音菩萨,双眼放光,险些没跪倒在地给我磕几个头。
      我眯了眯眼,看见他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下意识地护了护肚子,“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我今儿午后去春风楼,不就是找了两个姑娘喝了几杯么?那个母老虎,她……”永璧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脸色煞白,“她提着刀来找我,那么大一把刀……”
      永璧说着,伸手比了比,“足有一尺来长的一把大砍刀。她提着刀上楼,一刀劈开房门,我登时被吓了一大跳……”他一边说,一边生动形象地再现当时的情景,“那俩姑娘当场给吓傻了,往地上一坐,连动都不敢动。我说,我说乌兰娜,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她根本不听,像个疯子一样,又一刀劈在桌子上,我当时都懵了,我怕她下一刀就要砍我身上……姐,姐你想象一下,一个人凶神恶煞地站在你面前,手里提溜着那么大一把刀……”
      色布腾闻声从书房里走出,见了永璧,面色瞬间一沉,伸手便要叫他滚一边儿去。
      “姐,我求你了……我回去,说不定会被她砍死的……”
      “你自个儿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色布腾斥道。
      永璧还苦苦哀求着,可这回我也是爱莫能助。他才新婚三天,便跑来我府上住着,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乌兰娜想闹大,跑到皇帝跟前去告御状,那我和色布腾便成了破坏满蒙联姻的罪人了。且我看弘昼这些天的态度,想来这和亲王府真正的话事人也对永璧在外头那些莺莺燕燕早有不满。没有他的同意,恐怕乌兰娜也不太可能提着刀跑出和亲王府。这弘昼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在皇帝面前说话分量十足。
      思来想去,还是先保护好自己比较要紧些。
      只是,永璧现在把我当成大好人,既然在他心里有了这个形象,也不能亲手摧毁吧。
      那自然是让永璧心目中的牛粪出手了。反正都已经是牛粪了,再臭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趁着永璧低下头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头向色布腾挤了挤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来唱红脸,色布腾来唱这个白脸。
      想来我和色布腾之间还是有些默契在的。他朝我点点头,做了个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快步走到色布腾身前,抓住他的袖口,一副恳求的模样,“国公,永璧这么可怜,要不咱们收留他就住两三天,待乌兰娜气消了……”
      “不行!”色布腾佯怒,将我的手“狠狠”一甩——实际上却克制了几分力道,指着永璧道:“你大婚那日的行径便已让人不齿,如今还让我妹妹受这样的委屈?”
      “国公……”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色布腾吼得中气十足,演得还真是惟妙惟肖,“回你和亲王府去,别三天两头没事便往我家跑!送客!”
      永璧哭爹喊娘地被送回了和亲王府。解决了这桩麻烦事,我和色布腾不约而同地一起坐下,喝了口茶。
      “国公演得挺生动啊。”我挑眉望他。
      “我和夫人彼此彼此。”他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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