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寻书的少女 ...
-
船桨拍打水面，细碎的水声在光线昏暗的地下水道里悠悠回荡。两头尖尖中间窄细的小船外形酷似贡多拉，一端还挂了一盏提灯，只是少了一曲动听的桑塔露琪亚。
唔，桑塔露琪亚的话……艾丝缇随手抚了抚垂到脸颊边的灰色卷发，抬起头来，红茶色的眼睛看向站在船头手持船桨，一脸严谨地撑着船的男子。
“威廉，唱首船歌吧。”
“小姐，您在开玩笑吗？”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镜片反射的淡淡幽光掩去了瞳孔那罕有的青金色，说话的语调刻板得如同那将深褐短发梳成侧分，然后使用定型水固定的发型，“您确定想要听我唱桑塔露琪亚？”
“说笑而已。”一身暗红色骑马装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拉比。”
小船上的乘客一共有四人，年龄最大的那位熊猫眼老人轻轻咳了几声，艾丝缇和威廉沉默了，两人将视线转向了最后那位乘客，右眼覆盖在黑色眼罩之下，有着一头凌乱红发，似乎正在发呆的少年。
“拉比？”
“……”
“拉比！”
“……”老人顿了顿，换了一个名字。
“迪克。”
“啊？”少年一下子扭过头来，“什么事？”
艾丝缇和威廉有志一同地将脸撇向了另一边，似乎并没有听到一旁那拳头敲爆脑袋的声音。
缓缓靠近码头，老人率先上岸，接着是红发少年。名叫拉比的少年跳上了码头，转身准备绅士风度地拉一把后面的艾丝缇，却发现后者还坐在原位上，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威廉不动声色地推了一下眼镜：“书翁，按照先前的约定，只要小姐引荐你们进入黑色教团……”
“我没有忘记。”一边说着，有着深色眼圈的书翁从怀中取出了一本黑色皮质镶银边封面，没有名字的厚重书籍，递给艾丝缇，“按照约定，黑之预言书的Urd卷，从现在开始属于艾丝特莉亚•R•菲迪兰德。”
“非常感谢。”艾丝缇接过那本书，放进了随身的手袋里，虽然低着头，但是她并没有错过威廉那种奇怪的眼神，“那么，就此别过。”
“诶？艾丝缇不一起来吗？”拉比那只碧绿的左眼眨了眨。
刚才少女接过书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就在艾丝缇拿着书的手背上，仿佛浮起了一个酷似黑色书籍的镂空刺青纹路，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她的手背还是白皙光洁，没有丝毫图案。
见接待员已经从上面的楼层下来，艾丝缇摇了一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祝你们好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拉比突然觉得女孩那红茶色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同情……
“科姆伊室长，听说姐姐回来了……”
刚刚跟着黑色教团的室长科姆伊从办公室里出来，拉比就看到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急匆匆地赶来，“她现在……”
看到少年的瞬间，科姆伊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书翁和拉比，轻轻咳了一声：“艾丝缇还有事情要办，再说，现在还没有到半年呢。”
“……这样啊。”少年微微垂下了视线。
“嗯，我还要带新入团的同伴去赫布拉斯卡那里……现在大家都很忙，不要乱跑啊，索尔。”
“这个小家伙是艾丝缇的弟弟？”拉比好奇地问道，“唔，这么一说，眼睛和头发都很像呢~~~”
听到他的话，索尔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科姆伊后面的一老一少身上。
“你认识姐姐？”
“我们就是艾丝缇引荐加入教团的哟，小家伙~”
“那……”
“索尔，你忘记艾丝缇离开之前交代你的话吗？”科姆伊的声音有点严厉，他不希望在教团刚刚受创，内忧外患的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被科姆伊提醒，索尔咬住嘴唇，点了一下头：“那我去找利巴班长……”
“顺便跟他说一声，我带新人去赫布拉斯卡那里，办公室里的文件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赫布拉斯卡……”索尔的视线在拉比和书翁身上转了一圈，“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拉比感觉索尔临走前给的那个眼神十分熟悉。
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发现了熟悉的原因。
被一个外形酷似蛞蝓的巨大白色女性用触手卷起来浑身上下抚摸，还伸进了身体里面……呃，虽然明知道这是必要的检查程序，但是这感觉真不怎么好。
“一下子来了两个适合者，真不错啊~~~”科姆伊乐颠颠地笑着，看了看拉比并不怎么好的脸色，他继续说道，“每个加入教团的人都会经过赫布拉斯卡的检查，确定是否为圣洁的适合者，不用在意啦。”
所以他们姐弟俩才会同情他么……拉比一脸菜色地想着。
“小姐，接下来的行程，您有什么计划？”打开马车门，威廉伸出手，扶着艾丝缇上车，“还是收集样本么？”
“不，去伦敦……先去葬仪社。”艾丝缇踩着踏板上车坐下，轻轻摩挲着怀中厚重的黑色书籍。
“那么索尔少爷……”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少女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
———————————————————————————————————————
门口的棺材顺着墙壁的走势排开，灰尘蛛网零星点缀其上，写有Under taker字样的招牌很没品味地盘踞在大门上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不管艾丝缇也好，威廉也好，都对如此不修边幅的怪异布置很不感冒。
威廉皱着眉，用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握住门把手扭转开门，微微侧身让艾丝缇进入店堂，然后自己也进了店里。
大大小小的棺材和骨灰盒杂乱无章的分散在了整间屋子里，脏乱程度比起店门有过之而无不及。艾丝缇小心地避开了一只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大蜘蛛，从手袋里抽出了黑之预言书，用力朝一边抡去。
“……嘿嘿嘿嘿……黑之预言书啊，原来真的被你找到了~~~”
从艾丝缇身旁的棺材里伸出了一只惨白而又骨感的手，正好接住那本厚重的书籍。伴随着阴风惨惨的笑声，一张被刘海遮住了眼睛，带着伤疤的脸从棺材板下露出来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Urd卷，真是让小生刮目相看呐，菲迪兰德子爵小姐……呵呵呵……”一身黑色长袍，黑色高礼帽下披散着乱蓬蓬的灰白长发，棺材里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合适的时候，我会带来Verdandi卷，到了那时……”艾丝缇的身体微微侧让，尽量地避开了与Under taker的直接接触，“Under taker，希望你也能给出我想要的报酬。”
“哎呀，与菲迪兰德子爵小姐定下约定的明明是威廉呢，小生只不过是负责接收从图书馆里遗失的黑之预言书而已……”说话间，Under taker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逼近到艾丝缇的身前，抬手抚上了少女细嫩而白皙的肌肤，“更何况，您不是正在研究那些冠以恶魔之名的人造物吗？”
在Under taker的指甲碰到艾丝缇的脸颊之前，威廉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指：“有时间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如帮忙分担一些工作……真是的，本来人手就不够，而且这次临时增加寻物委托任务，本来就是由于你的失误造成的吧……”
在葬仪社喝着盛在烧杯里的红茶，坐在棺材搭成的椅子上，艾丝缇从骨灰盒里拿起最后一根骨头状的曲奇吃完，终于结束了生平第一次体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下午茶。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被Under taker叫住了。
“如果我是您的话，或许会考虑稍后再离开呢……嘿嘿嘿……”
“什么意思？”
“小生可是善意的提醒哟~现在外面的人造物似乎正在活跃中啊。”
艾丝缇一把抓起搭在棺材盖上的黑色大衣披上，头也不回推开了店门：“恶魔•后缀•伪……请帮我准备几副合适的棺材吧，Under taker……至于代价，我认为威廉唱的船歌很不错，考虑一下？”
“小姐，您在开玩笑吗？”
一边说着，威廉已经握住了外形为长柄园艺剪的死神镰刀，顺便用一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认为呢？”艾丝缇的唇角扬起了冰冷的弧度，“给我留下完整的全尸。”
傍晚时分，三口棺材被送到了位于大伦敦东南的萨里郡，属于菲迪兰德子爵小姐名下的一处庄园。
因为主人常年外出而未经打理的庭院破败荒凉，包围着年久失修的宅邸建筑，在血红夕阳中显得分外颓败而阴森。
艾丝缇现在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会住在这里，而且本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不是很高，所以庄园里并没有雇佣专门的仆役，一切都由威廉来打理。
简单的晚饭之后，艾丝缇来到了设在二楼书房的研究室，三具完整的人体已经从棺材里搬出来，放在房间中央的长桌上，蒙上了一层白布，需要的工具和仪器之类也早已准备妥当。
戴上防止恶魔病毒感染的特制手套与口罩，再换上白色长袍，艾丝缇现在俨然就是一名科学班成员。
艾丝缇拿起特制离心泵的针管，插入了尸体的颈动脉，将充满恶魔病毒的黑色血液抽出，取出少部分装入四个试管封好，分别贴上标签，剩下的全部倒进废液缸，通过净化器过滤有害物质后排进下水道。
“威廉……”拿起手术刀的时候，艾丝缇轻声唤道。
修长的身影从房间的阴影中凸显出来：“小姐。”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呢……”
一边说着，手起刀落，划开了恶魔遗体的人类外皮，然后手腕一转，动作娴熟地挑起了一根漆黑的骨骼，放在一旁的玻璃托盘里。
千年伯爵用暗黑物质制造出恶魔骨架，再诱骗悲恸的人们对着骨架呼唤自己重要之人的名字，将死者的灵魂召回人间附于骨架上，令其杀死呼唤死者之人，披上他们的外皮，由此构成名为“恶魔”的悲剧杀人兵器……根据威廉的说法，真正的传说中的恶魔，就算是中等阶位的实力，也足以与千年伯爵一较高下。当然，对于真正的恶魔，身为死神这样半神存在的威廉是不屑一顾的。
“当你的死神镰刀切开恶魔•后缀•伪的时候，看到的走马灯剧场，到底是属于困于其躯体中的灵魂呢，还是属于这个妄想复生死者的可怜人？”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小姐？”
“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能问了么？”
艾丝缇的声音湮没在了随着烛火跳跃的阴影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寻书的少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