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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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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东拉西扯聊了半天的话,只杨簌略下了一件事不提——丁详虽然力拔山河,似乎心智不全,平日不说话倒也罢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好不容易听懂了,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杨簌有心赏赐,又怕他们觉得不够重视,便开了库房,让他们三兄弟自取选。
丁亮选了一把金背砍山刀,丁凤选了一箱子珍珠,唯独丁详站在当处,举着一双拳头,什么也不拿。
杨簌没有觉得好笑,反倒觉得他赤子之心,“你喜欢什么宝贝,都可以拿走。”
丁详低着头,眼神发亮,却说不出话,似乎在找什么人。
“二哥,你想要什么?”丁凤赶紧问,又指了指旁边的绸缎和珊瑚,“这些也好看。”
“药。”
“你要药做什么?”
丁详看着丁凤,半天才指了指自己的脚,说了一句,“药,仙子姐姐。”
要仙子姐姐?!丁亮哐当一声就给跪下来了,手中刚刚得到的宝贝大刀险些砍中自己的脚,“殿下,我这个弟弟脑子有病,说话当不得真的。”
能称得上仙子姐姐的,除了俞骄,不作第二人想。
他可是亲眼看见俞骄投入梁王怀中的,这两人要是说清清白白,他死都不信。他的二弟倒是出息了,当着人家的面讨要人家的心上人。想想也是,俞骄这个样子,别说他从没见过了,便是想也不敢想有这样好看的人。偏偏丁详不仅盯了人家一路,这还惦记上了,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何必如此,丁二哥赤子之心,这是好事。”杨簌却没有生气,扶起了丁亮,很是和善地问丁详:“你找药给她做什么?”
瞧见他听懂了自己的话,丁详也高兴了几分,愿意同他继续说:“脚,受伤了。”
“她已经看过大夫,上了药了。”
丁详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那你还想要什么?”
丁详一愣,看了看流金的绸缎,又瞧了瞧白石一般的珊瑚,都觉得不大喜欢。瞧见他似乎真的无所求,杨簌命人取了重甲同金锤,过来赠与丁详。
四个人扛着的双锤,他一抬手便取了下来,舞得虎虎带风。
“好!好!好!叫阿俞见了,她也一定会夸你的。”
丁详稚子心智,不明白其中意味如何,只听得俞贵妃要夸奖自己,便脸色微红,不说话了。丁凤也年纪尚小,虽然聪慧却也懵懵懂懂。丁亮却纳头便拜,第一次从心底里服气了梁王。
他这辈子,虽说是八省绿林的头目,可却连梁州都进不去,可见梁王治下有手段。原本敬佩,如今瞧见梁王对待自己这个痴傻的弟弟也如此仁义,倒是同俞骄有几分相似。
明主难得。
八省绿林的头目,说来痛快是这八个地方的知会管事,可说起来不过是在徐州这几处有些山头人手,如今新帝得位不正,梁王发了檄文,天下都要起战火了,他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与其随波逐流,不如把握机会。
他甚至还不待梁王指派事情,听闻徐州之事着急,便将两个弟弟留下,自己拍马去了徐州,“得此明主,何愁不成大事!我如今去办些巧活儿,你二人老老实实呆着,跟着葛大人多学点东西。”
丁凤就这么懵懵懂懂地拉着自己二哥,在军营里住下了。
他们兄弟本来也是风餐露宿的,虽然名头响亮是绿林头子,可他们到底是当匪贼的,过不上什么金贵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青眼能入军中了,自然还是盼着能走正道。
再者说了,梁王还如此大义,要替奉贤将军报仇。
那边厢,徐州正是混乱的时刻。
先前葛平同俞贵妃要了黄昆的命,径直逃往了梁王处。如今新皇即位,梁王发了檄文,徐州夹在中间战战兢兢,不知道该投向谁。
徐州死了守备,这事情朝堂自然知道,这几日忙着登基,好不容易新皇即位了,又开始推诿到底谁去徐州合适。原本推举了名士王啸,却因着王啸听闻了徐州的风声,生怕遇上了梁王攻城,只能一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失了差事事小,丢了脑袋事大。
如今京中新指派的守备王啸还没到,梁必缨的人马就已经在兖州集结了。
梁州同徐州之间,正隔着这个兖州。
兖州本就临着梁州,天高皇帝远,哪里敢和梁王对战。偏偏守备的家族子嗣在外,更不敢投靠梁王。好在梁王从前做的水磨工夫到位了,方才发了檄文,兖州守备的令牌被底下人偷了出来,假传号令打开城门。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兖州守备还来不及反对,梁必缨就拿下了兖州。
兖州来得容易,徐州却难。
徐州守备黄昆本是个滑头,偏生此刻死得凄凉。如今徐州话事的是黄昆从前的副将,名唤徐材,他不比黄昆机敏,为人瞻前顾后。既担心投了梁王失了名节,又担心不投梁王打不过脑袋要搬家。梁王发檄文的当日,他是急得头发都白了,连夜悄悄送走了黄昆的家眷老小,在心里算偿还了黄昆提携的恩情。
这样的人,自然不肯打开门让梁王长驱直入,也不敢正面迎战,只紧闭着徐州城门,做一只闭口王八。
也就是这几日紧闭城门的耽搁,徐公三族的命令就下来了。徐材正是徐公的本家人,虽算不得三族之内,却在五服之中。徐公名唤徐赉,年少时曾持长剑斩杀黑豚,又能出口成章一目十行,在徐州本地名气大得很,因此得了贵人的青眼,举荐去了京城做官。
徐材也曾同他在祭拜祖先的时候打过招呼。那时候的徐赉春风得意,性情刚烈,谁能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
因名声得了势,又为名声所累。
诛杀徐赉全家,却不是诛杀徐家全族,早在徐材悄悄将消息传回徐家的时候,徐家也吵了起来了。
“既是得罪了陛下,要杀他妻子儿女,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他是你三叔公,你怎么能叫你三叔公连个血脉都留不下来!”
“那又如何,你可知道若是违逆圣意,我们徐家全都是乱臣贼子!”
“徐赉当年能当官,不就是因为名气大,能得到举荐吗?!如今我们要是为了保他,失去了对陛下的忠心,以后谁又敢用我们徐家人?!”
“谁当陛下还不一定呢。如今趁着王啸还没来,不如我们偷偷放了人出去,只说是着了大火……”
“胡说八道,这些人是要压解去京城的,但凡少了一个,都能被发现!那时候死的不是他,就是我们了!”
“可,可总不能叫他绝嗣了吧!”
毋庸置疑,徐家最出色的就是徐赉,可他如今已经死了啊!
这些族老有来有往的,聊了半天,都没有聊到点子上。实在没了办法,就来询问徐材的意思。如今徐材守着徐州,若是说拿主意,肯定要听他的。
“眼下我的性命都要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徐材也是满肚子委屈。
“不如我们先答应了送去京城,路上再找了人扮作劫匪,那人被劫走了,不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忽然有个族老推诿道,“徐州这一带很多匪贼的,黄大人不也是死在匪贼的手里。”
“那这匪贼该从何处找?谁来找呢?”
一时之间,又没人肯应承这件事。
是啊,徐赉若是全家都死了,那他留在徐州的宅子田地,都是徐家人的了。可若是有一个人活下去……不仅这银钱要贴补,而且救他承担的风险,也不小。
这群人中,到底是站出来了一个陌生面孔,不知道是哪房的外室子,拿了三百两,说雇了匪贼,能摆平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