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废妃》乔一个名

71、庆功

　　“这大半年的哪怕姐姐不在，六局二十四司也没有半分苛扣我们，如姐姐在时一样。陛下甚少进后宫，但只要进来，便会到这里坐坐。有时默坐不语，有时唉声叹气。”紫芙一边给郭精奇梳着头，一边讲述着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
　　听着这些，郭精奇不由唏嘘，心想，“这大半年他的心里该是有多煎熬啊，得失之间也做了不少艰难的抉择吧！”
　　发髻已被绾好，百灵满面笑容地端来个漆盘，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整套珍珠头面，华贵典雅。
　　“这是哪来的？”郭精奇好奇地问。
　　“这是半个时辰前皇后娘娘送来的。当时陛下还在内室，她便没让我们通传。这副头面据说是不久前蕃国进贡的南海珍珠打造而成。姐姐你看这上面的珠子各个圆润晶亮，姐姐若戴上必是万众瞩目啊！”
　　郭精奇伸手摩挲着上面的珍珠，果然是细腻温润，不由地感叹道，“丹姝真是有心了！”
　　“皇后娘娘平日里对我们也很是关照。常常去问陛下姐姐的近况，一有姐姐的新消息就差人来告知我们。”百灵补充道。
　　“皇后这一年来可与陛下走得近些了？”
　　“是近了，以往都是姐姐拉着到殿前，如今倒是三天两头地往延和殿去，不过多是打听姐姐的近况。”紫芙道。
　　“不过几个月前，也就是西北的议和诏书送进宫那几日，陛下不知怎么的情绪很差，常常酗酒，好在皇后娘娘陪伴左右，才渐渐好起来。”百灵说到这儿，眼珠滴溜溜地四下瞅瞅，见没外人，就附耳对郭精奇道，“有一日闲聊时延和殿里的一个小内官说漏了嘴，据说陛下大醉那晚宠幸了皇后娘娘，床榻上唤的却是姐姐的名字……”
　　“百灵，休要胡说！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怎么能说与姐姐听！” 紫芙打断百灵的话。
　　百灵立时瘪了嘴。
　　“那么那几日丹姝可有什么反常？”郭精奇正色问道。
　　“那倒是没有。皇后娘娘向来是把姐姐放在第一位的，该不会吃姐姐的醋。”百灵忙道。
　　“小姑娘都会长大的，她毕竟是皇后。在民间来说就该是她为妻，我为妾。哪个妻子愿意自己的丈夫宠妾灭妻的？”郭精奇思量着继续道，“若要情谊长久，我们都该知道些分寸才好。”
　　“姐姐教训的是，今后百灵必将谨言慎行，按规矩行事。”
　　郭精奇一声轻叹，瞅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点不认得自己了。
　　“姐姐，那么这副头面……”紫芙指着熠熠生辉的珍珠头面道。
　　“我不能压过皇后的风头，还是用旧的吧。这副头面择日还给丹姝。”
　　“是！”紫芙听令，将头面妥善收好拿了下去，换来素雅得体的绢花玉簪给郭精奇戴上，虽不华贵却颇显气质。
　　这时，随着一名宫女前头带路，阎文应托着个红木漆盘进来了，上面飘着袅袅热气的玉碗里散发出浓重的草药味。
　　郭精奇原本轻松愉悦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紫芙的脸色几经变化后要去端那碗汤药，道，“阎先生还是先交予奴婢吧，稍后侍候娘娘喝下。”
　　阎文应没有动作，阴阳怪气地道，“这坐胎药价值不菲，后宫里独嘉庆院这一份儿。净妃娘娘还是趁热喝下吧，药力才是最佳，切勿辜负了陛下的垂爱呀！”
　　紫芙袖中的指甲已抠进血肉里，胸中硬憋着一口气。不想郭精奇竟站起来几步走上去，端起玉碗咕咚几口将汤药全咽了下去，紫芙想要拦，已然来不及。临了郭精奇还冲阎文应微笑道，“有劳阎先生费心了。”
　　阎文应微微躬身一礼，微笑退下。
　　殿内不明就里的人又有说有笑起来，郭精奇已是面色如常，只有紫芙闷闷不乐。

　　庆功宴场面盛大，开宴之初就是一顿封赏。范仲淹入驻中书省，狄青被册封为镖骑大将军统领驻京禁军。余下官员将士但凡有功者皆论功行赏，哪怕阵前殉国者也是追封荫赏无一疏漏。
　　不仅如此，皇帝为表对结束战争功臣的爱戴，范仲淹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帝左侧之首，其下首就是狄青，接着便按官阶大小顺序排位。右侧多为京中高官按阶排位。
　　正位上便是皇帝居中，郭精奇在其右，在其左侧的小皇后还红着眼眶，显然还没从刚刚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中缓过神来，惹得郭精奇也是眼眶发酸。再看大殿之内除了她和小皇后再无其她妃嫔在座了，众臣足见皇帝对这位净妃的宠爱之至。只有狄青的眼里始终有一抹忧郁挥之不去。
　　刚刚回朝的文官武将觥筹交错间少不了谈及战争中亲历的种种，每每说到激动时要么感慨万千，要么群情激奋。使得在京的官员们仿佛亲历了这场战争，而亲历者则更是历历在目鲜活依然。这期间狄青鲜少说话或参与讨论，除了一杯接一杯地自顾自喝着酒，便是时不时眼睛扫过郭精奇，每每目光撞见，便相视而笑或举杯遥祝。
　　“狄将军向来冲锋在前，更是感慨颇深吧？”
　　皇帝发问时，狄青正一手揣着酒盏似有心事地愣神，直到范大人提醒才缓过神，忙起身回应，“末将所经之事与众大人谈及无二，阵前凶险难免。能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末将万死不辞！”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盏，“众爱卿辛苦了！大宋有众爱卿必将国泰民安边疆稳固！”
　　“陛下万岁万万岁！臣等必将鞠躬尽瘁不负圣恩！”
　　君臣一番觥筹交错感慨万千后，殿内且歌且舞气氛轻松许多。郭精奇看出狄青整个晚宴上的心不在焉，心里不是个滋味。眼看他悄然离席，她也随后起身。
　　殿外回廊外的小花园里正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往日见他一身战甲手持长枪的样子惯了，如今他一身华服贵公子般的打扮倒有些新鲜，少了几分凌厉，却多了几分温润。
　　郭精奇貌似迎面偶遇地朝狄青走去，狄青抬眼正看到她，立时双手合握垂首道，“娘娘万安！”
　　郭精奇一副恬淡的口气“嗯”了一声，而后道，“席间狄将军为何一直闷闷不乐呢？”
　　狄青稍有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竟不知如何作答。
　　郭精奇也瞬间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转而又道，“眼下战事已了四海升平，官场上的交际狄将军还是该上点心的。”
　　狄青苦笑一声道，“你知道……呃，末将向来不会这些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战场上的酣畅淋漓更适合末将。以后每日要上朝点卯交际应酬，想想都比杀敌破阵累！”
　　郭精奇不禁失笑，道，“狄将军还真是享不得福的劳碌命，日后你的媳妇可要吃苦头了。”
　　狄青原本轻松下来的笑颜顿时有些僵硬，郭精奇一时尴尬。狄青只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接着他转移话题，试探着道，“这大半年历经千难万险又立了大功，再回来只到妃位，娘娘可有失望？”
　　郭精奇微笑回应，“我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只要他真心待我，那便足够！”
　　狄青若有所思地定定看着她，表情有些严肃，压低了声音道，“有一事末将本不想与娘娘说，如今不说不放心。”
　　郭精奇一脸疑惑。
　　“其实这一路的回程并不太平……”
　　“这个我知道，野林遇险印象深刻。”
　　“不止！”
　　“什么意思？”
　　“那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次。只是……只是有人提前帮忙清除了危机。”
　　郭精奇刚想问是谁，下一秒便想到了，一时未语。
　　“问题是这些刺客放着末将与范大人不动，目标皆是指向娘娘。”
　　郭精奇顿时瞪大了双眼，转而又陷入更深的沉思，半晌喃喃道，“在西北战场上没事，而越是靠近京城，越是凶险。”
　　“确实如此！”狄青立时认同回应。
　　“其实之前在宫里，甚至囚禁在冷宫的时候就有人几次三番地向我下手。我原以为有的人不在了，这一切便结束了。如今看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那你还回来？”狄青听得心焦，可转念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郭精奇垂眸道，“我既然选择回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谢谢狄将军的提醒，我会当心的。”
　　狄青见再劝她也是无果，皱着眉嘱咐道，“既然娘娘执意如此，那么万事要多小心。有什么不妥一定要传信给我……”
　　“狄将军，宫中不比边陲。后宫不得与前朝私相授受，还望狄将军谨记！离席太久终不合适，狄将军还是快些回去吧。”
　　狄青一时哑然，郭精奇就此与他擦肩而过。眼看他茫然的眼神，郭精奇心里难受，暗怨自己没忍住，还是关心则乱了。
　　就在郭精奇忧心忡忡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时，忽闻脚步声，一抬头正迎面遇见苏舜钦，顿住了脚步。
　　“给净妃娘娘请安！”苏舜钦施一礼，而后又温声道，“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不见！”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郭精奇打破沉默道，“苏夫人可好？”
　　苏舜钦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到杜有衡，忙道，“她还好。娘娘呢？这大半年吃了不少苦吧？”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切。
　　“还好，战争结束了，都过去了！”
　　“是呀，结束了。能回来真好，回来就好！”
　　“听说西北当初递上议和诏书时，苏大人极力反对党项的议和条件，险些被问罪。这番恩情，我记下了。”
　　苏舜钦自嘲一笑道，“只叹我人微言轻……好在陛下英明。”他忽地低头像是在掩饰什么，少顷又抬起头，微笑道，“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子美心服口服！”
　　郭精奇淡淡回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眼前人，我们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苏舜钦微笑着深深点了点头，就此拜别回殿。
　　“陛下……”不远处隐于树荫下的阎文应出声请示。
　　赵祯抬手示意他用不着任何动作，原地深思片刻后回了大殿。阎文应紧随其后，几步出去扭头又看郭精奇远去的背影，眼神里的怒意毫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