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废妃》乔一个名

62、赴死

　　而下一秒那可怕的一幕并未上演。李元昊半蹲下来，挑起手指轻轻帮她将粘在面门上的碎发捋至耳畔，接着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直到郭精奇原本的寝帐大床上才轻轻放下。
　　“留在这里吧！以你的个性根本适应不了那个到处条条框框虚伪迂腐的皇宫。这世上只有我能懂你，而你亦然。”
　　郭精奇一时间哭笑不得，道，“李元昊，你哄女孩子的段位还真是高啊！你千里迢迢把我虏了来，不会就只是想给我一个适合我的家吧？”
　　李元昊一副不屑的表情道，“这世上的事其实反反复复无非就是爱恨情仇，本就简单，别想得那么复杂。不管本王虏你来的初衷为何，现在本王只想你永远留在本王身边。”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是真挚的，可郭精奇却暗中腹诽，“当我傻啊，玩够了再杀？就像咩米！”转而试探道，“若不愿呢？”
　　李元昊脸色一沉，他轻击两掌，立马有人进来。先是个侍女捧着个托盘，里面满满当当金灿灿的头面红艳艳的婚服端放在郭精奇的右手边。随其后是两个卫兵推着一辆血迹斑斑的囚车置于郭精奇的左手边。
　　“本王的耐心有限，明早你必得给个答复。要么红烛富贵，要么……哼，休怪本王辣手摧花！”说罢，李元昊大氅一甩，决然离开。
　　很快帐内除了左右两样物件，只剩她自己和半截快要燃尽的香烛。她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一天终于是到了，猫捉耗子的游戏终于要接近尾声了。”
　　不知将赴刑场的死囚前一晚是什么心境，反正她是睡不着，亦或是不舍得睡。帐内的烛火已经燃尽，周遭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叹息声。自最后一面已是数月，她连赵祯的生死还是未知，太医院人都不是庸才，该是化险为夷了吧！
　　他可知她明日便要赴死了呢？
　　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想着她呢？
　　早知这样一别就是阴阳相隔再无来日，就不该生那没用的气，就应该怎样呢？
　　就要日日夜夜跟他在一起，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要依偎在他怀里，不，不要这样，她要他依偎在她怀里。她就可以一直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听着他好听的声音，欣赏着他或悲或喜，眼角的笑，嘴角的嗔怒，还有那一副伪装的孤傲，听着他内心的火热……
　　就那样多好啊！
　　直到帐帘发出窸窣动静，郭精奇才发现天空已泛起鱼肚白。一名李元昊的近侍进来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而后道，“王上问姑娘的答案是什么？”
　　郭精奇敛眸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袍，捋了捋头发，嘴角轻扯，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少废话！”
　　近侍一听，有点出乎意料地抬起头审视她，少顷手一拍，守候在帐帘外的两个卫兵进来，以羁押之式扯起郭精奇的胳膊，将她推上囚车只露个脑袋在外面，眼睛上还蒙了一块黑布。郭精奇眼前瞬间黑暗，腹诽道，“嗯 ，这才像对待俘虏的样子嘛！”
　　只是李元昊也太抠了，砍脑袋前连顿饱饭都不给。可细想想，就算给了，估计她也没味口吃吧！一直惧怕这个结局，可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内心平静了。
　　囚车动了，一颠一颠的，她开始遍体生寒浮想联翩。
　　“接下来就是把我压赴刑场吧，刑场的上空一定是有很多黑黢黢的秃鹫在盘旋等着吃我的肉吧？”
　　“我的头被砍下来，然后会寄给他吗？”
　　“京城那么远，路这么长，等送到了，会不会臭了腐了？那也太难看了吧！他还愿意再看我一眼吗？他会伤心流泪，还是吐我一头？”
　　那画面真是越想越糟心，郭精奇不敢再想，转而思虑眼下。这囚车晃当晃当地应该行了大半日了，因为她的肚子在咕咕作响，手脚已被冻得没了知觉。如今比起砍头，她更觉得自己会先被饿死或冻死。
　　就在她饿得大脑缺氧两腿发虚之时，囚车停下了。
　　“刑场到了？我的死期到了？”
　　果然很快她便听到囚车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她整个人晃晃悠悠地被架下来，接着又被拖到一个类似柱子的结构上，整个人呼伦个地被一根粗绳缠紧捆在上面。耳边除了收拾她的人的动作声，便是此起彼伏的马匹咈哧声，听不到任何人语。
　　“难道不是砍头，是要将我五马分尸？”
　　明明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可怎么个死法，再死一回的她开始介意了。如今已是双腿发颤，心脏生疼，眼睛酸热……
　　“完啦！眼泪要出来啦！”
　　“太挫了吧！”
　　“郭精奇呀郭精奇，你想啥呢？都要死了，还忍什么忍？等你人头落地，被砍头前有多狼狈或多刚毅有区别吗？有意义吗？”
　　“想哭就哭吧！”
　　郭精奇内心劝自己，忽地眼前一亮，黑布被人一把扯下。郭精奇不再忍着，嘴张的老大，眼里蓄满晶莹。正准备放声痛哭，哭她个震耳欲聋感天动地，而眼前清明之际，她生生将嘴里的嚎啕咽了回去，将飙出的热泪憋了回去。因为眼前乌泱泱的全是人，个个面色凝重或茫然，正是她苦苦寻找，苦苦期盼的大宋军队。

　　“这就是你们的皇后，你们的国母，你们大宋最尊贵的女人。”
　　李元昊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起。郭精奇扭头去看，他正斜靠在战车的座椅上，手里一边摆弄着那把精致的匕首一边眯着眼蔑视着对面的宋军，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嘲笑戏虐，“如今却是我大夏的阶下囚掌中物，”话语间夹杂着西夏士兵的嘲笑之声此起彼伏，“唉呀，你们的皇帝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能给你们什么？国泰民安？简直笑话！”身后轰地大笑，“你们还打什么仗啊？就这么没来由地白白送命岂不可惜？”李元昊说到这里顿了顿，站起身，面对着对面宋军提高音量继续道，“只要你们臣服于本王，归顺于大夏，本王定会护你们周全，保你们安居乐业亲人团圆，绝不会叫你们也丢了自己的女人任人宰杀！”
　　眼看大宋士兵涨红了脸，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郭精奇这才搞清楚李元昊意欲何为。大战当前，当着大宋士兵的面砍了他们的国母，这是阵前诛心不战自胜啊，真是阴险恶毒！
　　没等李元昊再煽动什么，只听朗朗一阵大笑声，郭精奇仰头笑地那叫一个不能自抑，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笑得敌我双方直发懵。
　　“唉呀，笑死我啦！绑个人在这里就说是大宋国母，你当谁是傻子吗？你咋不把你老娘绑来冒充大宋皇后，何必千里迢迢费尽人力物力绑来个赝品骗自己？你脑子进屎了吧！”
　　李元昊被骂得一愣，近侍要上前收拾郭精奇，被他拦下。
　　郭精奇扭头再望向宋军，竟发现队伍前头一张熟悉的脸，淡定继续道，“我不是皇后，你们的范大人见过我，可以做证。”
　　众人唰地瞅向宋军统帅位的范仲淹，只见他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
　　郭精奇继续，“我只是皇帝废掉的废妃，西夏逆贼抓错了人还浑然不知，真是可笑！这帮混球就这点智商，咱们还惧他们什么？打死这帮忤逆不孝的王八羔子！”
　　宋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各个激愤。
　　郭精奇清了清嗓子，将头高高扬起，又继续道，“大宋英勇的战士们，你们现在并不是为皇帝而战，不是为朝廷而战。在你们的身后是什么地方？那是生你们养你们的故乡啊！那里有你们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妻子儿女。你们如今以命相搏，是为她们而战，为你们自己和最爱你们的人能有尊严的活着！”她声如洪钟铿锵有力，“人顾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今日就让我的血来为你们祭旗，大宋儿女没有孬种，无惧无畏，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大宋必胜！杀杀杀……”
　　李元昊不曾想这一番折腾非但没击垮宋兵的军心，反而像是一针强心剂，令宋军斗志激昂。那一张张脸像是一面面战鼓憋着足足的一口气，有愤有怨，有化不去的不甘和炽热。
　　李元昊不由地再审视郭精奇，他发现她总是在他意料之外，鲜活且明媚。眼下他身后的西夏兵士无不想杀了这女人泄愤，唯独李元昊不怒反笑，就像被这妖女勾魂摄魄。
　　而就在这时，对面阵前一道闪电般一人一骑冲将过来，红缨长枪破空一挥劈断绑着郭精奇的绳索，单臂将她揽入怀中，然后脚下一踹，方才绑着郭精奇的那根问刑柱直直倒向西夏军阵引来大片骚动。而他二人已飞到马背上，奔回宋军阵营。
　　一切变故简直眨眼间，乃至李元昊都没反应过来。众人只看到那人身穿银白铠甲面带银白面具一杆红缨枪在手，来去如风，好似天将下凡。
　　李元昊欲追，被近侍拦下。冷静下来，他也明白已无胜算，随之咬着后槽牙问，“那人是谁？”
　　在一片欢呼声中，郭精奇被轻轻抱起，缓缓落地。她的眼还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张霸气的面具。没有人知道她如今的心境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好想问问“我滴妈呀！这是谁呀？也太太太帅了吧！”
　　“精奇。”
　　没等郭精奇站稳，声音好听到极致的一唤从面具里传来，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盯着眼前人。当面具缓缓退下，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呈现在她眼前。
　　“狄大哥！”
　　与此同时对面的李元昊也得到了答案。
　　“禀告王上，那人是宋军第一猛将－狄青。”
　　李元昊旋即眯起眼，手中的匕首被一指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