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废妃》乔一个名

55、心结

　　自公主走后，郭精奇一直郁郁寡欢，眼看一圈一圈地消瘦，百灵和紫芙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这不，一大早百灵就去太医院给郭精奇寻些补药去了，却很快气呼呼地空手而归。
　　“崇阳县君怎么着？这也是主子！凭什么就不把咱们当回事？”
　　“你且小声点，别让姐姐听到，再给她填堵。”紫芙扯着百灵的袖口小声提醒道。
　　百灵这才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还是不吐不快地继续，“你是没看到太医院那些人的嘴脸，真是要活活把人气死！一听是给姐姐配药，一个个地都跟耳朵塞鸡毛了似的。以往那几个一见面就点头哈腰打招呼的，如今竟跟不认识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咱们起起浮浮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看不透呢？拜高踩低在这宫里再正常不过了。”
　　百灵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心里还是不痛快。
　　紫芙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了，笑笑拍拍她的手道，“我再去跑一趟。”
　　“姐姐莫不是有什么法子？”百灵好奇地问。
　　紫芙院门前停下，扭头微笑道，“你倒是忘了狐假虎威在这宫里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搬出皇后娘娘的面子来，我倒要看看谁还真能视而不见！”
　　百灵终于展颜，笑道，“还是紫芙姐姐有办法。”
　　紫芙笑笑没再多说，大步出了偏殿往太医院去了。
　　说是狐假虎威，她却晓得若此法管用，百灵就不会空手而归了，那话只是安抚百灵罢了。她这一趟过去，不奢求哪个太医会给份薄面帮忙，只想着大不了自己配副方子，去拿药该不会还有人拦着吧。
　　到了太医院，果然如百灵所说颇受冷遇。于是，紫芙提笔自己按郭精奇的情况拟了个方子，叫住一个还算脸熟的太医院里供职的内待引着去药房拿药。
　　外间好几个太医闲得无聊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着茶聊着天儿，而偌大的药房里仅有一个人淹没在药草堆里忙得腰都没直起来过。紫芙瞧着那身官袍该是太医啊，竟在这儿做着整理药材的粗活倒是鲜见。
　　内待将紫芙引过来，便退出去了。眼下除了她，一方药台之隔只有那个忙得不亦乐乎的人，想不麻烦那个大忙人也没得选啊。她只好提起嗓子叫了声，“请问这位大人，可否帮个忙抓几味药？”
　　那人看来是听到了，停下了手上的忙碌。只是腰躬得太久了，好半晌才慢慢直起来，渐渐转过身。
　　当紫芙看清这人的正脸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寻思呢，那人却率先认出了她。
　　“紫芙姑娘？！”那人一脸喜色地唤了声。
　　紫芙这才想起，忙应了声，“原来是徐太医，真是巧啦！”
　　“哈哈，这一个多月来下官一直打听着紫芙姑娘的所在。虽知道了姑娘是侍奉在崇阳县君处，却因是坤宁殿偏殿，我这等官职是没机会踏足坤宁殿的。正苦一直不得见，竟没想今日在此遇到。”
　　看徐朗这一脸傻乎乎的兴奋样，紫芙不由地掩面而笑。又看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始翻箱倒柜，最后从一个匣子里拎出个纸包来，递到紫芙手边道，“这是下官为姑娘研究配制的。那日看姑娘面有倦色，眼底乌青，怕是睡眠不佳且积劳成疾。这药里有薄荷，黄芪最利于健脾补中提神醒脑，还有黄连和五味子也有安神……”话没说完，他突然停下，似乎又想到什么，竟一脸涨红，挠着头道，“下官竟忘了紫芙姑娘是懂药理的，班门弄斧，班门弄斧了。”
　　紫芙忙回应，“徐太医这话可折煞奴家了！紫芙只是略懂，怎敢与徐太医正经的大夫相提并论。另外，徐太医可别总下官下官的自称，紫芙只是一介宫人承受不起。”
　　“不，不会……”徐朗看似很为难。
　　紫芙会意地道，“今后只有你我之时，唤我紫芙便可，我唤徐太医为徐大哥，可好？”
　　“甚好，甚好!”徐朗笑着，耳畔泛起了酡红。
　　紫芙接过徐朗给自己配的药材福了福身，道，“谢谢徐大哥了！”
　　那片酡红已蔓延到脸颊，徐朗傻笑着回应道，“比起………紫芙的当日相助，这回礼是薄了！”称呼一改，徐朗还有些不习惯。
　　“刚不是还说我懂药理，那我自然知道这副药是千金难买了！”
　　两人客气完，算是更熟络了。紫芙正好直言自己的来意，徐朗一脸认真地听，接着两人像是太医院里的同僚一般，一起研究起如何对症下药。一番讨论研究后，给郭精奇的补药方子定下，徐朗依方配药，各色药也细心地挑上佳的捡，郭精奇则在药台前面按着方子一一核对，两人配合地相当默契。
　　眼下的药材核对好，收拢到纸包里，再抬头时，看着徐朗忙碌的背影，紫芙再一次心中感慨，“赤子之心，愿苍天不负！”
　　正看着呢，紫芙被徐朗手到之处搁置的一个匣子吸引了注意力。不是因为那匣子形状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那匣子面上的一行已有些模糊的字-嘉庆院。
　　紫芙好奇地指着那匣子问，“徐大哥，那个匣子装的是什么啊？”
　　徐朗扭头顺着紫芙手指的方向摸到了那个写有“嘉庆院”三个字的匣子，因他进太医院时日并不多，也不清楚所装何物。但类似这般写有具体宫名或人名的匣子也常有，无非就是皇帝特赐之物，或者是哪个太医为巴结哪个受宠得势的妃嫔开的小灶。
　　徐朗取下放到药台上，紫芙眼看这个匣子已是落了一层薄灰且如今置于高台，推算着日子猜想这该是姐姐还是皇贵妃时皇帝的特赐之物了，不免心酸却也如获至宝道，“若如徐大哥所料，那么咱们刚才算是白忙活了，这不正是适合我家小主的高方嘛。”
　　“说得也是，只是看着该是放了有段时间了，我且确认看看药材是否还完好。若不好了，我照样换了新的便是。”
　　紫芙认同地点点头，于是徐朗抽开匣盖，里面果然是几个药包，且包装得都妥妥帖帖，可见当初处理之人有多么地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紫芙这般猜想着，心里不由地又一阵酸楚。
　　而当两人将一包拆开细看时，都傻了眼。

　　和亲一事尘埃落定，朝臣们对郭精奇的控诉也就此平息。为免朝臣们有所反弹，恢复郭精奇位分之事还得徐徐图之。眼下赵祯最急的是跟郭精奇解释清楚一切，她的委屈她的怨愤可以通通对着他发泄出来，但不要如今这般刻意回避和日渐疏远。
　　可郭精奇完全不给他单独见面的机会。每每赵祯刚瞄到个人影，她已溜之大吉。
　　“你难道就要这般躲我下去，怨我一辈子吗？”赵祯望着那一闪而过的背影，叹息着喃喃自语。

　　这日，赵祯特意交待不准人通传，趁着暮色渐浓提着四瓶江南刚进贡的桃花酿特意往坤宁殿去了。他就不信这四瓶桃花酿还撂不倒一个郭精奇，待将她圈进怀里，想说的话哪怕她不想听也得听了。
　　赵祯美美地盘算着，脚步轻盈地跨进坤宁殿径直往偏殿去，待推开偏殿的门时一颗雀跃的心渐渐冷却。
　　地笼烧得正热，她却不在。
　　哪怕早已命人不许通传，她还是有本事让他见不到。这是有多不想见呢！
　　心情荡到谷底，桃花酿随意地撂在一旁几案上，他整个人无精打采地斜靠在软椅里，一只手扶额闭目沉思。
　　“臣妾给陛下请安。”
　　不用抬头，光听声音赵祯便知道这是皇后啦。
　　“皇后平身吧。”声音有气无力。
　　一阵风灌入，吹灭了室内仅有的一只香烛。
　　“庆嬷嬷，掌灯。”
　　“不要掌灯。”
　　这样更好，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如此沮丧的样子，也懒得去伪装，这一室的昏暗倒适合隐藏。
　　小皇后如一抹安静的影子一步一步近了，“姐姐她……早晚会想通的。”
　　赵祯苦笑一声，随手摸起一瓶桃花酿，拔了塞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小皇后上前两步也摸起一瓶拔了塞子，坐于几案另一侧举着酒瓶道，“都说一醉解千愁，臣妾陪陛下同饮。”她说着，举起酒瓶喝了几大口后，抹了一下唇道，“真是好酒。”
　　赵祯轻笑，“朕倒不知皇后如今也这般爽朗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脸上那抹轻笑也消失殆尽。
　　“常与姐姐在一处，自然就有相像之处了。”小皇后仍然微笑着，又将另外两瓶酒塞子拔掉，“陛下，今晚臣妾陪陛下喝个痛快！”

　　百灵提着一篮碳回来，自坤宁殿的宫门进来到偏殿一路上守着不少侍奉的人，近了更有庆云就立在偏殿门前，她有些纳闷。
　　庆云见她回来，微笑着道，“百灵姑娘这是去哪了？”
　　“我见屋里的碳不多了，姐姐也正好不在不用我侍奉左右，索性就去内务府领些碳回来。”
　　庆云仍微笑着道，“百灵姑娘还真是闲不住，这等事叫坤宁殿里外头侍奉的人去跑便是了。”
　　“怎敢劳烦皇后娘娘的人，我与紫芙姐姐来做便够了。”她说着就要推门进偏殿，被庆云伸手拦下。
　　“陛下来了，快去寻你家主子回吧。”
　　百灵诧异地瞅了瞅黑漆漆的轩窗，迟疑片刻后撂下碳篮又出了门，朝旖兰院去了。
　　其实今晚郭精奇倒还真不是有意躲赵祯，只是恰巧苗昭容有请一同用晚膳罢了。
　　要说旖兰院这位苗昭容可真是个妙人，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交恶，也从不与人示好，整日里除了例行地给皇后和皇太后请安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她的宫里陪福康公主，独善其身自得其乐。
　　而这一晚她格外不同，在郭精奇眼里她算是交浅言深了。也是从她的言谈里郭精奇才知道她与赵祯竟是青梅竹马，还是个奶娃娃时便相识了。
　　赵祯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每一次的有惊无险，每一步的砥砺前行，她都如数家珍。她因他的乐而扬起的笑容，她因他的苦而浮上的哀伤，都是这般真切。
　　郭精奇不禁在想，自己自诩有多爱他，而与这个女人相比，却是相形见绌自愧不如。
　　“理解”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与其作他的宠妃，我更愿成为他的知已。他虽贵为皇帝，却有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和苦楚，克制律己从不纵欲，哪怕再爱吃的吃食每次也只是浅尝辄止。”
　　“直到遇见你，我才看到他有发自内心的笑容，有了喜怒哀乐。”苗昭容说到这里，晶亮的眼眸望着郭精奇，似是给予厚望般继续道，“请县君再向他靠近一点点，暖暖他的心。他太孤独了，太累了！”
　　紫芙一旁听着却微微蹙着眉，若有所思。
　　其实这些天郭精奇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倘若她是他，眼下的局势里她有更好的办法化解危局吗？
　　各种掣肘，着实不易。治理国家果然不像闯荡江湖，仅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没等郭精奇回应苗昭容，百灵迈着急促的脚步进来，施礼后禀报陛下已在坤宁殿的偏殿等候。
　　苗昭仪微笑着温柔道，“去吧，他在等你。”
　　郭精奇难得地面露羞赧眼角含笑道，“多谢昭容姐姐今日的款待和说的那许多话，嫔妾的心结解开了。”
　　苗昭仪微笑颔首，挥手催她回吧。郭精奇再施一礼转身离开旖兰院。
　　一出门才发现地上已是一层薄雪，抬头看还有雪花在静静的飘下来，打着转在灯火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跳动着，就像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原来再冷的天，也会有花开！
　　郭精奇不由地嘴角上扬，收回视线提起裙子朝坤宁殿的方向大步跑去。
　　“雪夜路滑，姐姐慢点。”百灵提着灯笼，急步跟着担心地提醒。
　　“姐姐这是着急啦！还是咱们多长点眼看顾姐姐，快些回去才是。”紫芙隐去心中的顾虑，笑得狡黠。
　　都说“小别胜新婚”，郭精奇此时此刻瞅着越发近了的坤宁殿心跳得厉害，呼吸急促地有点喘不过气。但她一刻也不想停，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她想见他。
　　推开偏殿的门，里面漆黑一片，烧得正热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还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声。郭精奇不由地嘴角勾笑，他还在。
　　一路进来，紫芙和百灵贴心地掌起了烛火，直到床前清晰地看见缠绵缱绻的两人时，一室明亮，郭精奇脸上的笑容凝滞。
　　这样的光亮下，赵祯足以看清来人，一下子懵了，竟对身下的小皇后惊诧地问，“怎么是你？”
　　下一秒郭精奇不置一词拔腿就跑，紫芙和百灵赶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