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废妃》乔一个名

45、前夫

　　既然决定了，便不再拖泥带水。好在她关心的人都好好的，她便可以了无牵挂地远走他乡了。只是折腾一圈最后还是孑然一身，难免凄凉。而李璋三天两头地以帮公主和小皇后送温暖为名往梅苑跑，着实令郭精奇头疼。
　　“陛下最初几日昏迷不醒，嘴里念的都是娘娘……”
　　“陛下醒来的第一眼便问娘娘您可安好……”
　　“得知娘娘不在梅苑，陛下竟急火攻心，当即一口血吐出来……”
　　“微臣可是头回看到陛下发那么大的火。若不是太妃娘娘，阎文应怕是要自戕在福宁殿了……”
　　“这是江南进贡的明前茶，独一份。陛下都不舍得喝，倒是叫微臣全给娘娘送来……”
　　“娘娘就没什么要微臣带给陛下的吗？哪怕一句话也成啊！陛下近日又消瘦许多……”
　　这就好像你终于决定减肥了，却天天有人在你面前大鱼大肉大摆宴席。
　　郭精奇只好让自己天天忙碌起来，尽可能地不听不看不想。让自己就像一部机器那样按着既定的计划去筹备一场有去无回的远行，远离这座皇城，远离本不该有交集的一切。

　　身体未等痊愈赵祯已经静养不下去了。
　　北辽易主，党项异动，国库紧张，三冗隐患……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能等的呢？
　　这日好不容易支撑过大朝会，又接着延和殿议事，待结束已过晌午。赵祯头痛欲裂，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假寐。昔日阎文应早就过来揉肩捏背帮他舒缓疲劳了，而眼下他自己都不记得那天一气之下是把阎文应打发去哪里受罪了，如今想想一声叹息。
　　掀开眼皮向门口瞧一眼，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祯不耐烦地问道，“什么时辰了？李璋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的小内臣有些为难刚要回应，只听门外一声通报“李璋觐见。”
　　赵祯这才精神些了，嘴角微翘，虽然这些日李璋没带来一条有用的消息，却都是他想听的。于繁忙国事里的些许慰藉。
　　而今日的李璋蔫头耷脑的，进了殿门就支支吾吾，令赵祯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说话！”
　　见赵祯已然没了耐心，李璋只好如实禀报，“陛下，微臣……呃，梅苑那位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赵祯唰地一抬眼，“去哪？”
　　“说是……没方向，随心走，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赵祯眉心微拧沉思片刻冷声道，“律法有云女子不可独自开户，必得从父从夫从子。她孤身一人，怎么出得了京城，怎得浪迹天涯？”
　　“她……她说自有办法。其实，微臣也曾听坊间传闻女子开户的法子，好像花些银两找个男子结个表面的对子什么的，法子挺多的。这些时日她走街窜巷的没少打听，包括走商，贩货，律法什么的……”
　　赵祯语气顿时一凛，“你是如何办差的？在这偌大的京城，就在朕的眼皮底下，竟还有这些不法之地？朕要你何用？！”
　　“这……陛下，维律之事不是微臣职责之内啊……”
　　“狡辩！”
　　见皇帝嗔怒，李璋不敢再言，心想自己这嘴欠的毛病必须改呀！
　　“去，将大理寺卿给朕叫来！”
　　李璋心想皇帝还是没糊涂啊，已经理清谁的职责所在了。刚应声要出门去找下个倒霉蛋，赵祯又叫住他。
　　“罢了……罢了。”
　　李璋一听，顿住脚步，适时问，“那么微臣……”
　　“退下。”
　　赵祯的头更疼了，有气无力，喃喃道，“你终归还是要走。”
　　一旁的小几上，内臣和宫女已将午膳备好，赵祯却一点味口也没有。

　　连着几日阴雨天，梅苑的春季本就潮湿，眼下房间里都有股霉味了。
　　郭精奇趁着雨过天晴的大太阳将自己的“家当”搬出来晒晒。说是“家当”无非就是皇帝给的稀罕物，以及惠国公主和小皇后的救济品。鞋帽衣装首饰布匹……都是上上品，日后也不便带在身上。她打算将品相搞搞好，拿出去变卖换成银两傍身。
　　她一个人正在院中忙活着，只觉得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幅颀长的影子已然罩住了她。郭精奇心想这李璋怎么也算是军长级人物，难道就没有正事可做吗？
　　一开始客客气气是因为怎么也算寄人篱下，而天天跟苍蝇似的挥之不去就着实不能忍了。她决定就此两相摊牌，谁也别强人所难。于是，郭精奇硬拉下一张冷脸，直起腰转过身，而眼前这个人却令她大吃一惊。
　　苏舜钦！
　　灰头土脸面容疲惫，好似风尘仆仆而来。
　　未等郭精奇从惊诧中出声，对方先开了口。
　　“丫头。”
　　郭精奇恍惚刚刚是听到了什么？
　　“丫头。”
　　当再一声传入耳中，她目光一滞，心脏像被重重一击。
　　当第三声“丫头”传入耳中，郭精奇的眼里已是泪光盈盈，声音几近哽咽，“孟……林……哥？”
　　“丫头，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郭精奇顿时泪如泉涌，疾步奔向对方，对方亦是迎上她，将她紧紧抱个满怀。
　　“苏舜钦！”
　　久别重逢的情绪尚未宣泄，只听身后一声冷喝，两人双双抬起泪眼望去。
　　当郭精奇隔着一层水雾看清那人时，眼泪戛然而止，下意识地脱离孟林的怀抱，稍退半步。
　　见她这反应，孟林不由地好奇问，“这谁呀？”
　　郭精奇尴尬半晌，弱弱地道，“前夫。”
　　孟林倒抽一口冷气，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屹然而立怒目圆睁的人。
　　“苏舜钦，你本该在黄河两岸巡防，眼下怎会在此？未经传召私自回京，你该当何罪！”
　　孟林知道这家伙说的是他这幅皮囊，可这态度这口气着实令人不爽，于是同样语气不善地道，“唉，哥们儿，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儿？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关你屁事！你以为你皇帝呀！”说罢，脑子里有点乱，扭头问郭精奇，“他干嘛的？”
　　“呃，皇帝。”
　　孟林不由地站直了，对赵祯上下一顿打量，“你是……”孟林大脑里快速搜索，唰地眼睛一亮，大嚷，“你是赵受益？赵祯？宋仁宗！”
　　“大胆！竟敢直呼朕的名号，苏舜钦你是要造反吗？“赵祯太阳穴突突直跳，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苏舜钦，如此明目张胆以下犯上。
　　“来人！”只听赵祯大喝一声，顿时四面八方窜出十几个人来将孟林瞬间包围。
　　“误会误会！”郭精奇赶紧救场。她扯了扯赵祯的衣角，小声道，“这不是苏舜钦。这，我解释给你听，你先把人撤了吧！”
　　赵祯稍作思量，叫人远处候着了。
　　孟林来回一寻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好笑，而抬眼正看到那两人交汇的眼神里的热度，就立马笑不出来了。
　　来了便是客，郭精奇将这二位一并让进厅里，奉上热茶。
　　三人坐定，尴尬的安静。
　　俩男人坐对面，一个正襟危坐，一个随意侧歪着，彼此眼里闪烁着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
　　郭精奇左看看右看看，无论是威仪不肃的赵祯，还是玩世不羁的孟林，咋都这么好看呢？
　　她一时间浮想联翩，相像着两个花样美男为争夺她不惜刀剑相向为她决斗。
　　可是哪个伤了死了，她都会伤心难过的呀！不好不好！转眼脑子里又浮现出四个大字“齐人之福”，不禁笑出声来。
　　呵呵傻笑抬眼时，正对上两双严肃探究的眼神。郭精奇不由地一个激灵，自己实在想多了！
　　她见这气氛越来越尴尬，寻思半晌，率先打破僵局。讲述起她的前世给赵祯听，讲述她的今生给孟林听。一番前世今生的故事后，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更加凝重的沉默里。
　　其实郭精奇的这个故事，赵祯听过。就在皇宫里两人正式相认且坦诚相见的那一晚，郭精奇半醉着口齿不清地讲过这个故事。而他也只当故事听了，不想这一切竟是真的。
　　虽然事后他未曾相信“穿越”这回事，却也对“孟林”这个人的存在产生过怀疑，也曾让李璋亲自调查过。但当时无论大宋还是外藩均未查到从体貌到年龄相对符合的人，也便作罢。
　　不想今日这个“孟林”竟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以他熟悉的面孔却截然不同的姿态。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这人与郭精奇的感情基础相比他而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对面的孟林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虽然她说这皇帝是她的过去时，虽然看得出她对这皇帝有意疏离尽力克制。可两人每每交汇的眼神里分明就是浓浓的眷恋。可见这个傻丫头早已情动而不自知。这令孟林犯了难。
　　气氛再一次尴尬的安静，更增添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郭精奇不得不绞尽脑汁缓和气氛。她手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庞，扯出一个微笑冲孟林道，“怎么样？这张脸还成吧？也是美女啦！”
　　孟林表情黯然，有些伤感地道，“那天晚上我就不应该答应你分开行动，否则也不会……我宁可还是以前那张脸，那个活蹦乱跳天天围着我转，偷偷喜欢我的人。”
　　郭精奇顿时心酸语塞。半晌，她又扭头情真意切地冲赵祯道，“陛下的伤可好了？身体痊愈了吗？”
　　赵祯微微一声叹息，有气无力地道，“若朕一命呜呼，你是否才能将朕放进心里？”
　　郭精奇喉咙再次哽住了，面色不变，心里却是一阵一阵地疼。
　　这一切孟林看得一清二楚，不想这俩人继续眉目传情，于是夸张地揉着肚子嚷嚷，“丫头，为找你，我可是几天几夜没吃没喝没完没了地赶路。现在又累又饿，再不给点儿吃的，我可是要饿死了呀！”
　　郭精奇一听这话赶忙起身去灶房忙活，就好像再晚一步孟林真要饿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厅堂里这下只剩两个男人虎视眈眈地对立着。
　　孟林端起茶盏泯了口茶，嘴里嚼着根儿茶叶梗两眼微眯斜晲着赵祯，而赵祯一双锐利如锋的眼眸正在孟林身上梭巡。若是眼神能杀死人，这两位恐怕早已遍体鳞伤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