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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情分 ...

  •   再见俞美人,她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好在已有太医为其施针,说是有惊无险。
      郭精奇松口气,再细问缘由,才知寝殿里爬进条蛇来绝非意外而是人祸。
      “皇帝知道吗?他也不来管管?不想要儿子了呀?”郭精奇直纳闷。
      兰芷微不可查地抬头瞄了一眼她,像这么对皇帝品头论足的倒是头回见,随后无奈地道,“陛下日理万机,哪能时时看顾着我家小主。再说谁做这事会留下把柄给人家拿捏,到头来也就无疾而终了。只是,我家小主已是万分小心,却还是防不胜防啊!”兰芷说着说着又抹起泪来。
      郭精奇只觉得一股火蹭蹭往脑门上窜,胸口憋闷。再看看俞美人那凹陷的眼窝,消瘦的嘴脸,这哪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该有的样子啊!
      她本不想掺和后宫这些纷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她跟她们不一样,所想所盼截然不同。可眼看这孩子还未降世就危机重重,于心不忍。再说这是她兄弟的种,见死不救,她真做不到。
      不就是宫斗嘛,老套的伎俩,在郭精奇眼里都是电视剧里那些大神玩剩下的。自此以后俞美人像是有金钟罩罩着。
      毒点心,边儿去!
      蛇虫鼠蚁,边儿去!
      内贼暗探,边儿去!
      “无心之失”的刮啊蹭啊也都被郭精奇眼明手快地一一化解……
      宫中众人诧异这个无朋无友的净妃和无权无势的俞美人什么时候开始“勾搭成奸”了?不符合妃嫔间明争暗斗的常理啊!
      各种阴谋论开始无中生有,甚至有人怀疑郭精奇要走当年先太后的旧路,狸猫换太子!
      而如今这操作难度也太大了,至少她也该有个隆起的肚皮啊,难道生抢?
      “这净妃倒是有点本事了,和从前判若两人啊!”张贵妃的贴身侍女铜雀遥遥地望着假山亭下刚刚上演的一出好戏,评价道。
      张贵妃悠悠吹散茶盏里的冰片,泯了一口,寓意不明地瞧着郭精奇的背影笑了笑,淡淡道,“长进了?”
      郭精奇跨进嘉庆院正殿大门就一屁股坐进软椅里,掫起茶盏一杯下肚。
      虽然屡屡化险为夷,奈不住这些人契而不舍没完没了啊,眼看临盆将至更不得安生。她想杀一儆猴,一劳永逸。只是虽知道都是哪几个不安分的,却无从下手。
      “听说这些日子你与俞美人走得近。”
      赵祯不知何时进来的,也没个人通报,将沉思中的郭精奇吓一跳,不假思索道,“她肚子里可是你儿子,我得护着她!”
      赵祯神情微滞,试探着问,“你对别人的孩子都这么上心,如若你怀上了……”
      “我才不要孩子呢!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哪个男人值得我豁出命去啊!”
      这话一出,赵祯心中五味杂陈。
      “哎,跟我聊聊你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呗。像是朱才人啊,尚美人啊,杨婕妤啊……她们的性情特点,习惯爱好啥的。”
      “你问这些为何?”
      “呵呵,自家姐妹嘛,了解多点好相处呗!”
      “自家姐妹?”赵祯咀嚼着这几个字,说不清滋味。
      在郭精奇的一再追问下,赵祯只好冥思苦想,把印象里知之甚少为数不多的细节一一道来,郭精奇听得津津有味。赵祯见她这个样子更是云里雾里了。

      这日,右相李迪在大朝会上状告左相吕夷简与八大王结党营私,顿时震惊朝野。不仅因为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相之争,更因为此事又牵扯到皇族。
      要知道襄阳王谋逆一案才平息不久,眼下再起风波,可谓是草木皆兵,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不利呀!
      权宜之计赵祯命开封府尹-范仲淹彻查此事,一时间争执的声音平息了。哪怕平日里处处刁难范仲淹的吕夷简也不好说什么,当初自己一时疏忽令被贬出京的范仲淹有了回京的机会,他忙亡羊补牢给范仲淹谏来一个钱少事多吃力不讨好的开封府尹的职。本想以这个职位要面临的琐事困住他,趁机挑个毛病再将他撵出京去。不想这人竟将这天天处理家长里短的父母官做得风生水起颇得民心和圣意。到如今竟还要仰仗他一向对事不对人刚正不阿的态度来理清自己身上这摊烂事,不免唏嘘。
      下了朝,延和殿里,赵祯端坐于御案前,范仲淹位于皇帝赐下的软椅上,正就此事讨论着。
      其实此事乍看来势汹汹兹事体大,细琢磨倒是有很多疑点。
      “范爱卿,此事你当如何来看?”
      范仲淹赶忙起身,端端站好回话。
      “这里只有你与朕,爱卿不必多礼,坐下说便是。
      范仲淹只道无论何时何地君臣之礼不可失,赵祯只好随她。
      “依微臣看两相向来不和,颇多龃龉。若吕相公真有结党营私,李相公大可避嫌,授意他人举报便好,今日这般倒显得不冷静了。”
      “爱卿所言甚是。再加之八大王叔曾得疯症,是否痊愈也未可知。”
      “陛下所言极是。且八大王不涉朝政多年,这般结党企为营私?”
      赵祯认同地点点头,转而轻笑道,“范爱卿果然君子风范,对事客观无私。”
      “陛下谬赞了!这是微臣该尽的本分。”
      君臣一番讨论后已近晌午,范仲淹刚退去不久,赵祯便听到一串呜呜咽咽的哭声由远及近,不由地揉揉眉心。
      “陛下……呜呜,陛下……”杨婕妤期期艾艾地跪在赵祯面前,浸在泪里的一对黑眼圈比大熊猫的还重,必是几日几夜没睡了。
      赵祯诧异忙扶起来问,“杨婕妤这是怎么了?”
      “她……她要索嫔妾的命!陛下,嫔妾不想死啊,嫔妾还要服侍陛下呢!呜……”
      “她?她是谁?索命?别哭,把话说清楚!”
      “她是,净,净妃。她是地府派来的阴差,要索嫔妾的命啊!呜……”
      “净妃?阴差?”赵祯蹙眉。阎文应腾地竖起耳朵认真听。
      “真的,陛下,是真的!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嫔妾诵经时偷吃肉,知道李才人前日睡梦里骂了谁,知道尚美人闻到迷迭香会放屁……”
      赵祯噗呲一声笑出来,立马又收回去。听着杨婕妤继续神神叨叨地念,忍笑忍得辛苦。阎文应隐隐叹息,睨着哭哭啼啼的杨婕妤,面露鄙夷之色。
      待安慰完杨婕妤,赵祯都忘了两相之争这等烦心事,径直跑去找郭精奇算账,不想她竟倒打一耙。
      “你说你这后宫都乱成什么样了?也不管管。就干瞪眼儿瞧热闹啊?最后倒霉的不还是你自己,傻样!”
      赵祯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指着鼻子这么骂自己的,一时语塞,忽的又心思一转,“要么你帮朕管管?”
      郭精奇背着手慢悠悠地绕着赵祯转了个圈,像个老干部似的皱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好气地道,“这管得了你一时,管得了一世吗?我走了以后怎么办?你自己得上心啊!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赵祯自嘲一笑。这个人,他是越发看不懂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祯继续极其配合地向郭精奇递情报,然后假装不知情地看戏。
      郭精奇这么一番装神弄鬼,还真是有效。乱七八糟的事倒是少了不少,可还不是完全杜绝。她干脆将俞美人接到嘉庆院,同住同吃同榻而眠。
      只是赵祯再来嘉庆院,两人便不能像以往那么随便了,言行不得不拘着礼,赵祯也不得不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使这样,每每看到大着肚子的俞美人那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对赵祯的姿态,郭精奇都明白自己的礼数远远没有到位,心中便莫名悲凉。
      皇宫里只有君臣,所谓爱情不过是不该有的虚妄。遥想自己曾经要苏舜钦一生只她一人,而眼下自己在这后宫的论资排辈里连个小三小四都不及,还真是讽刺啊!
      “想什么呢?”
      赵祯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问,郭精奇这才回过神来,望向赵祯,不由地一笑,笑自己多虑了,毕竟她早晚会离开。
      她一低头,才发现俞妃正伏着身给自己行礼,忙上前扶起来,让到一旁的软椅上坐。眼瞅着俞美人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郭精奇就忍不住伸手摸摸,扭头瞧见赵祯那高高在上又端成个面无表情的雕塑,不禁皱眉道,“胎教是很重要的,父亲这份儿也不能少啊!”她说着,走过去拉起赵祯推向俞美人,非叫他也如她刚才那般摸摸俞妃的肚皮。赵祯本来不愿,扛不住她一再坚持,只好照做了。不想手刚一触到那大肚皮,手下忽地一动,赵祯下意识缩手,却见刚刚自己触到的那处不规则的隆动。
      “胎动唉!”郭精奇惊呼,“你儿子在跟你互动呢!”
      赵祯大眼圆瞪,头回遇到这等新鲜事般又将手放上去,感受一凸一凸的变幻,竟笑得像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孩子。这可把俞妃看愣了,别说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以往就连皇帝微微扯一下嘴角都难能可贵啊!
      “头一回感受胎动?”
      “嗯嗯!”赵祯与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互动的正欢。
      郭精奇却不免唏嘘,更同情后宫里的女人们了。
      晚膳后赵祯从嘉庆院离开时心情明显是愉悦的。在要迈出院门时,他莫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俞美人身边同样恭送他的郭精奇,那眼神好久才收回。郭精奇一时间竟看不懂了,那双眸子里似乎有太多情绪,是欢喜,是探究,是怀疑?耐人寻味。

      深夜里的福宁殿,赵祯已退去外衫散了发髻端坐在榻上,正听立在一旁的太医院院使回禀郭精奇的病情,脸色阴晴难辨。
      “所以说,她确实得了失忆症?”
      “经多方名医会诊,以及微臣数月来的诊断和观察,确认无误。”
      半晌沉默,赵祯抬眸再问,“可否恢复?”
      老院使眉心紧锁,认真思考一番,道,“凭微臣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恐怕很难。”
      “很难?”赵祯眼神冷厉,“也就是有可能喽?”
      “这……”老院使一时紧张,跪倒在地,“微臣,微臣不敢妄下结论。但从净妃娘娘以往封存的脉案和这几月的表现及脉象相比可谓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亦或说像换了一个人。如无特别的刺激,恐难回转。”
      赵祯再次沉默,脸色又是阴晴难辨。就连自认为最能读懂皇帝微表情的阎文应眼下也没看出来此时的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
      跪在地上的老院使猜不透圣意,额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一个劲儿地请罪,“微臣医术不精,未能医好净妃娘娘的病。还望陛下恕罪,望陛下恕罪……”
      赵祯像是没听到一样,陷入无人能懂的沉思中,久久无声。就当老院使已声泪俱下引咎辞职时,他却悠悠一句,“没你的事,退下吧。”
      老院使整个人都是懵的,擦着冷汗退出了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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