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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猫猫的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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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溪,赵家村。
恰逢三月,细雨缠绵。淅淅沥沥的流连了三月有余,仍不肯停。
连溪往年虽多雨,但尚未有留存如此之长的雨季,就像是龙王爷屈尊降贵,住在了连溪那条细的颤颤巍巍的护村河里一样。龙王爷闹脾气不肯走,庄稼人可不能像他老人家一样随心。
眼瞅着过了种苗的时节,众人都急的不得了,一起找到里长那里,请里长拿个主意。半截子身子入土的里长吧哒吧哒的吸了一晚上烟,第二天叫来几个耆老,几人咬牙一合计,决定合村凑足了礼,叫上赵小五,到水云涧去请仙人。
要说那仙人,与赵家村倒是有一段不深不浅的缘分。
那仙人的夫人怀孕之时,不知遭了什么难,匆匆忙忙躲进了赵家村一户寡妇家中,寡妇心善,将她藏起来,又仔细照料。这一照料就是半年。直到快临盆之时,那仙人才形容狼狈的赶来,来时满身都是血。脸上、衣服上、剑上的血顺着雨水流到脚下,沿着雨水冲刷出来的沟壑一直流出了好远。
当时就有人说这孩子来的不吉利。当爹的在屋外流的血快把赵寡妇家的地都染红了,当娘的在屋里的血一盆盆的往外端,这孩子生来就带着血,以后的人生还不一定要怎样坎坷。
果不其然,那妇人那胎果然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生出来,还没看到孩子,就撒手去了。
那仙人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知道消息后话都没说,就那么沉默的站在雨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呆了一会儿后,就走进那间血腥的产房,一边抱着悄无声息的孩子,一边抱着血淋淋的夫人,一家三口拖着长长的血,就那么走了。
过来了几天,那仙人又回来了,给了那寡妇一块玉佩,说她对他们家有恩,若是求助,就拿着这玉佩到水云涧去叩门,自有人来助她。
那寡妇命薄,不久后就去了,临走前把玉佩交给里长,说把这人情留给村里人,只求大家都照看她的幼儿,因此,这玉佩就这样留在了里长手里,直到16年后,一场大雨,村长将它又取了出来。
次日,赵寡妇的儿子赵小五和村里几个年轻的后生,就拿着这块玉佩出发去找仙人了。
里长的孙子赵九郎今年不过17,正是叛逆的时期。对于自出生起就被村里人挂在口中的仙人一事一直都嗤之以鼻。这次村长叫他们拿着玉佩去求仙人帮忙,他打定主意要戳破这个所谓的仙人的骗局,
他戳了戳身边沉默的走着路的青年:“赵三哥,我们就知道那个仙人住在水云涧,这水云涧我听都没听过,我们这走的是哪门子的路。是不是有路,赵小五这个小瘪三没有告诉我们”
说话间,还蹬了一眼沉默的跟在队伍后面的赵小五。把自己手里一个装干粮的包放在赵小五的包裹上,恶意的对赵小五笑着说:
“别丢了,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吃你的干粮。”
那青年拍拍九郎的头:“别总是和小五开完笑。我们只管往东走就是,那仙人说了,从我们村出发,拿着这块玉佩一直往都走,等到了地方,自然就进去了。”
却也没有提九郎让赵小五拿包裹的事。九郎得意的看了一眼赵小五,转头对赵三说:
“那我们这都走了半天了,要是一直都等不到那个水云涧自己跳出来给我们开门,我们岂不是就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不会的,仙人既然有意要帮我们,就不会难为我们,我估摸着,应该就要到了。”
说话的是另一个青年,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身量不高,看起来憨厚可靠。
赵小五抿抿干涩的嘴,没有说话。他身量不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脸颊两侧覆盖着厚厚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半边脸。他身材是队伍里面最小的,却背着最大包的行李,长时间的徒步让他失了说话的力气。他握紧了紧勒在皮肉里的包裹带,心里怀着隐秘的期望。
找到仙人就好了,找到仙人就好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太阳西沉又东升,大家的干粮都所剩无几。
前方忽然没有路了,一张厚实的岩壁挡住了前路。或许这岩壁是山也说不定,但它是在是太高了,向上延伸至云中,将澄明的天空分作了两部分。没人能看清它的全貌。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虽然没有任何可以用以证明的标识,但大家就是知道,水云涧到了。
这时,矮个子青年手中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热,那青年一时不察,不小心将玉佩脱手。但玉佩并没有落到地下,而是像磁铁一样冲向了青山。两两相撞之间,一时光芒大盛,刚刚还挡着众人脚步的岩壁,就这样伴着轰隆隆的声响缓缓的分开,直至露出一条可供三人行走的小路来才停止向两边移动。
那路幽深无光,不知道通向何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谁也不想做打头那个。
最后还是赵小五站出来:
“赵三哥,我先去探探路,你们把绳子绑在我的腰上,不对就把我拉回来。”
唤做赵三哥的人听到这话时眼前一亮,面上露出松口气的神色来,却还是在嘴上关心道:
“你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小的,我不放心你去。”
“没事的,我自小就在山里野惯了,胆子大,就让我替哥哥们探探路吧。”
赵三哥还想假模假样再劝两句,却被身边的人悄悄拉了拉衣角,便不再说不要去的话,只叮嘱着要小心些之类的话。
片刻后,全副武装的赵小五试探着走上了这条幽深的小路,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的背影。哪只赵小五身子才刚刚没入山间,就忽然消失不见,只余一段绳子落在那路上。其余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山就蓦的合上来。就好像刚才那条小路是一个错觉。
赵三哥懊恼的扇了自己一下,气急败坏道:“坏了,让他自己进去了,这没娘养的不会在仙人面前胡说吧。”
九郎也有些担心,却还是嘴硬道:“没事的,他不敢,平常我爷爷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更何况赵小五的娘已经把这个恩情给村里了,他赵小五敢乱说什么,我让我爷爷打死他!”
另一边,眼前一黑后,赵小五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他心下惊骇,对仙人手段又敬又惧。拿出别在背后的柴刀,谨慎的打量着四周。
树,目之所及之处,都是树。
水云涧这个听起来就带着朦朦胧胧的水汽和仙气的名字,实则是位于一座荒山之中。这荒山大概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头,山间高大粗壮的树木枝节交错,遮盖住了日光,只有几缕细细的光线,穿过树叶的隐蔽,和林中浓密的雾气交织在一起,像飘在空中的玻璃纱。
赵小五敏锐的觉察出,虽然这是一片原始的森林,但似乎并没有大型的野兽的出没,毕竟这林子里兔子已经泛滥成灾了,他冷漠的把一个撞到自己的腿上的傻兔子扔到一边,看到那个兔子一落地就和一堆肥的和球一样的兔子跑向森林深处。
真可惜不在村里,不然就把他们都宰了来吃。
赵小五可惜的舔舔后槽牙。想着兔子的美味,吸了吸口水。谨慎的打量着四周,寻找着仙人的踪迹。
“阿爹说的救命恩人就是你吗。”
清甜的女声伴着微风送入赵小五的耳边,他心下一惊,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雾中的少女。
着鹅黄色外衫,白色的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不知名花朵,绣有栀子花的伞面垂下的流苏模糊了面容,只隐隐透出小巧而精致的下颌。透明而朦胧的雾将少女纤细的身体包裹其中,像故事里讲的雪山神女。
赵小五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忘了言语。
像是误会了什么,那少女又走近了些,用比刚才大的声量道:
“我是清和,赵渊亭之女,请问你是阿爹说的,我的救命恩人吗。”
那少女走进后,赵小五终于看清了她的全貌
看起来年岁不大,鹅蛋脸,柳叶眉,嘴角微微带笑的模样。最出彩的就是眼睛了,眼尾略微下垂,眼睛大而明亮,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刚出生的小土狗。是个可爱的少女,却不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个雪山神女。
赵小五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不知是紧张还是失望。
虽然面前这仙人确实是过分年轻了,但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无能之辈。
他把手中的刀别背后,向少女微微作揖:
“仙人,我是赵家村赵五娘之子,16年前您父亲许给家母一个承诺”
“我知道,父亲时常告诉我五娘对我们一家的恩德,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办到的。”
赵小五心下一松,心里的巨石落地,他向前一步,跪在少女的身前,俯首叩拜:
“请仙人收我为徒!”
少女也就是清和被赵小五这一跪惊的连伞都差点拿不住,连忙把伞收起来,想要把赵小五扶起来。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立在原地,沉下声音道:
“你是想修仙吗?”
修仙?赵小五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坚定回道:
“我就是想修仙,请仙人收我为徒。”
麻烦了!
清和头痛的看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赵小五,第100次在心里跳脚痛骂她那不靠谱的父亲。说什么父债子偿,更何况这是我们一家的恩情,最后把事情甩给她,自己拍拍屁股环行天守界去了。自己留在水云涧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人上门了,谁知道是来给她当徒弟的,她哪会当什么师傅,她自己也才是个筑基。但是跪在这里的这个人也不能不管,大不了自己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他,给他找个师傅。总之,先让他起来。
“你先起来,不要在地上跪着。”
满意的看到赵小五从地上起来,清和看着赵小五紧张的神色,迟疑道:
“我不能收你为徒。”
“你别跪,你别跪,我说不能收你为徒,没说不能帮你找个师傅,你不是要修仙吗?我帮你找个师傅,你想修剑修符修什么都可以。”
清和连忙把又要跪下去的赵小五扶了起来,起身间,她才注意到这少年有一张阴柔的过分的脸,相对常人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挑的凤眼、黑的发亮的瞳孔,眉心点缀着一颗妖冶的红痣,比男儿多了几分妖艳,又比女儿多了几分英气。
她自幼和父亲常居在与世隔绝的山间,见过的外人极少,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去。
赵小五心下暗想,这仙人看起来与我不过一般年纪。却独自出面前来报恩,想必便是当初诞下女童,年岁比我还小,看起来人又和那些肥兔子一样,傻呆呆的。想必也不能教我许多。她说要给我找个师傅,我也只能信她,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留在这里,和让她相信我。想到等在外面的那几个人,握紧了拳头。
“只要是仙人的安排,我都接受。”
久不见少女回答,赵小五不由抬起了头,看到少女痴迷的神色,了然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将碎发收拢到耳朵后。奇怪的是,往常对于痴迷他容色的人,他都心存厌恶。而这少女,却不致招致她的厌烦,想必是对方的眼神过于清亮,很难令人心生厌烦。
注意到赵小五的动作,清和暗恼自己的粗心,慌乱的拿出一块熟悉的玉佩,转移话题道:
“既然这样,你把自己的血滴到这块玉佩上,然后我带你出去拜师。”
赵小五如言照做,片刻后,却看到少女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这玉佩对你的血竟然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