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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宫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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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琤和方若锦的争吵,最后以韩尚书上去拎走自家儿子为结局。
被拽住衣领的韩琤还在冲着方若锦龇牙咧嘴,活像只愤怒的小黑柴:“姓方的,咱们回国子监再好好理论,我一定要揍得你……唔……”
他满脸不甘,被韩尚书一把捂住嘴拉走了。
没走几步,还能听见慕氏在低声训斥韩琤不分场合胡闹。
韩珲强忍笑意,也打算跟上去。
“韩珲,给你一句告诫。”
方才还懒懒散散看韩琤笑话的方若锦却兀然出声,语气不似之前漫不经心。
“不要总用那副高傲的样子,把所有人看作棋子。”
“比起你和你爹这样的伪君子,小爷倒是宁愿跟你的蠢弟弟打交道。”
他最后撂下一句,就头也不回往宫内走去。
韩珲立在原地没动,脸色冷得有如腊月的天气。
兆墨小声:“公子,老爷夫人和二公子都走远了。”
韩珲这才收敛了寒气,接过仆从手上的手炉,收入袖中:“走吧。”
……
泰康殿内。
时辰未到,帝后与一众皇子公主都还没来,但受邀的皇亲国戚和大臣家眷已经到了大半,正互相虚与委蛇应酬着。
“晋王殿下,近来世子可好,读书如何?”
“哈哈,不过略读几本杂书,成阁老家学甚严,想必小成公子是勤耕苦读吧。”
“犬子愚笨,哪里及得上世子天资聪颖……”
这是借由儿子读书引入话题,后面估计就要找个地方聊正事了。
“说来,本王其实很是仰慕成氏族学,不知能否找一处细聊?”
“哎,这是哪里的话,王爷这里请。”
果真如此,不出意料。
韩珲在座位上抿着温酒,闲暇地猜测着周围众人的心思。
以前的他也是这群觥筹交错者的一员,为了结交不同势力、也为了攀附更高的前途。
如今知道了结局,再将自己剥离开来看着这些,一时竟有些荒谬感。
这些世家费心费力建立关系,试图走向更高的地位,却都在未来走向了同一条死路。
还是他们自己铺就的死路。
而他,韩珲,会和这些人不一样。
知道前世的发展,他就可以走上捷径,比他人更轻易取得胜利。
能够助他成功的人,则是姜月明。
想到这,韩珲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心情也畅快许多。
“圣上到——”
“皇后娘娘到——”
明德帝和方皇后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进了殿内。
在场者都伏下身拜见,口中高呼着“万岁”。
韩珲不紧不慢随着他人的参拜,视线却不由自主往帝后身后飘去。
坐在最靠近帝后位置的就是大皇子姜嗣洸和三皇子姜嗣沄,也是两位明面上储位的最有可能竞争者。
这是明德帝表现出来给臣子看到的,所有人也就顺理成章这样认为。
但前世明德帝死前最后召见的人,是五皇子姜嗣济。
姜嗣济在明德帝驾崩前,不仅拿到了龙门卫的兵符,还在禁卫军出动前匆匆逃离了那时的京城,在滁州一带驻扎,打着为先帝复仇的旗号想改朝换代。
坐在稍后一点位置的就是姜嗣济,现在才十二的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皇子,更不说跟功绩颇丰的大皇子三皇子相较。
韩珲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明德帝会中意这个并不出色的小儿子。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韩珲此刻关心的对象。
他的视线快速在场内寻找着姜月明的身影,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韩珲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姜月明根本没有来过这场宫宴?
前世的韩珲并不关心这位未婚妻,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关贵妃还在世时定下的一纸婚约关系,因着关家的通敌大罪,这层关系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所以那时的这场宫宴有没有姜月明的存在,他自然也不清楚。
这也让现在的韩珲十分后悔。
他甚至想离席去殿外看看。
韩尚书瞥了一眼身旁有些坐立不安的儿子,不动声色按住他:“宫宴刚刚开始,不要失了礼节。”
韩珲只得作罢,低声应道:“是,父亲。”
好不容易熬过了宫宴的前半段,众人向帝后献起礼,想要搭话的人也纷纷开始离席交流起来。
韩尚书正忙着和几位老臣举杯,没功夫看向这儿。
韩珲抓住这机会,向慕氏推说不胜酒力,想出去吹会风,终于得以离开这里。
泰康殿虽是外臣举办宫宴之处,却不靠近宫门,反而与后宫诸人进出的宣华门距离很近,且毗邻御花园,这也就给了韩珲机会。
韩珲当然不会蠢到去后宫找人,但他知道御花园不远处有座观星台,台高三丈多,站在上面也许可以隐约看到姜月明住的宫殿有无灯亮。
姜月明向来不得看重,侍候她的宫人想必也没有几个,若是她不在宫内,烛火定然黯淡。
这样想着,韩珲往观星台方向快步走去。
他脚步匆匆,居然在通往御花园的小路上撞到了一个宫女。
小宫女吃痛出声,连端着的托盘都掉落在地,托盘里被布盖着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韩珲怀着歉意蹲下身,想拾起托盘:“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想到那宫女声音非常惊恐:“别!别碰那个!”
韩珲的手顿在半空,停了半晌才收回袖中,然后他起身看向宫女,颇不好意思一笑:“在下一介外臣,确实不该碰内宫用物。”
“天色这么黑,路都看不清,姑娘要小心些。”
看见韩珲月色下分外昳丽的脸,小宫女愣神,随即脸红低头:“谢公子关心。”
小宫女一走远,韩珲的表情瞬间冷淡。
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看见了托盘里的东西。
是一沓黄纸抄写的经文。
虽然由于天色太暗,没能看清内容。
但如果是普通的经文,这宫女为何要如此惊恐?
以曾经在大理寺任职的经验,韩珲直觉自己碰到了一个大案子。
宫女离开的方向是通往泰康殿。
现在是追上去一探究竟还是前往观星台,他有些犹豫不决。
这经文虽然看着诡异,此事却与他无关。
但是过了今日宫宴,再想接近姜月明,可就困难了。
思考片刻,韩珲决定放弃追上去的念头。
一炷香过后。
终于踏着台阶上的薄雪,登上观星台最高处的韩珲,往下看着皇宫灯火,竟生出一丝“登山望烽火”之感。
不打算浪费时间,他的视线直接顺着西南角,寻找起最偏僻的那个宫殿,含月殿。
也就是姜月明的住所。
韩珲能知道她住哪里并不稀奇。
姜月明挟明德帝以摄政的那段时间,还一直住在这里,后来登基更是把含月殿改成了帝王寝宫。
当时因为这处过于偏僻,姜月明每日上朝都迟到后,大臣纷纷上书请求她移居潜龙殿。
姜月明对此做出的解决措施是,直接推迟了早朝时间。
据民间传言,她是觉得先帝那个糟老头睡过的宫殿太脏。
回忆起这件事时,韩珲才后知后觉,姜月明不仅是个冷血的帝王,她还有这样任性得像个小孩子的一面。
由于特别偏僻的地理位置,含月殿并不难找,韩珲很快发现殿内的灯火十分昏暗,甚至看不到几处亮光。
这就表明姜月明此刻很有可能不在寝殿。
他被自己的发现所鼓舞,计划着现在就离开观星台,然后抓紧时间先在御花园里找上一圈,看看能不能偶遇。
结果刚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人影,正斜靠在他背后不远处的柱子上,拿着个酒壶往嘴里灌着,惬意得很,倒像是在这儿待了许久的样子。
如果不是韩珲知道自己来的时候,这里压根没有人的话。
这人半身被台檐笼罩下的阴影遮住,只能通过衣着看出是个贵族年轻女子。
在大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礼数,哪怕是个四面透风的亭子,韩珲也不敢赌被人传闲话的可能性。
于是他只是朝对方虚虚拱手,以表礼节,就大步往出口处走去。
“以后不要来这处。”
那人突然开口了,像是飘落的初雪,又薄又凉。
韩珲乍一听到这声音却差点在台阶上滑倒。
这声音、这语气……
他僵硬地回过头,看向身后。
从这个角度,月光刚好照亮了那人的下半张脸。
熟悉的薄唇,还有鼻尖的一颗痣。
也许是因着他的奇怪举动,那色泽淡淡的唇颇不耐地抿起,然后再次吐出不客气的逐客语:“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需要我送你吗?”
这是姜月明!
韩珲的内心在呐喊。
但是他的身体却不敢做出什么动作。
前世被一箭射穿膝盖的恐惧还存在于他的深处。
韩珲一时感觉自己的左腿有点软。
姜月明终于彻底不耐烦了。
她走出那片阴影,随手盖上酒壶。
“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姜月明其实也很迷惑。
她不顺心的时候就爱来这观星台喝酒,平时这地方人迹罕至,更别说寒冬腊月,大家都怕被冻死,根本没人来。
今天晚上不仅来了人,还在亭边一站就是半天,简直打扰她喝酒。
好不容易等他看完风景,打算走人了,她说了句话对方反倒不走了。
拿她耍着玩是不是?
前世那群老臣都知道女帝脾气差,容易砍人。
但其实,姜月明不仅做皇帝的时候脾气不好,她做公主的时候脾气更差。
现在刚年满十四的四公主就处于一个看谁谁不爽的时期。
要类比的话,那就是处于蜕皮期的小蛇,见谁咬谁。
小蛇姜月明决定给这个不识相的家伙一点教训。
她刚伸手去掏袖口藏着的药粉,准备整一下这小白脸。
谁知小白脸膝盖一软,扑通倒地,直接从台阶上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姜月明目瞪口呆。
这绝对是碰瓷吧?
她还没碰到这人呢。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把什么宫斗手段都过了一遍。
终于从记忆中搜寻出,这一招她见识过!
去年假怀孕的晴妃,啊不、现在是吴废妃,就是这样陷害方皇后的。
虽然被拆穿了……
但她可没有皇帝护着,还帮着调查。
想明白这点的姜月明,一个跃身直接跳了下去,将还在往下翻滚的韩珲一把摁住了。
“喂,你可别想陷害我。”
姜月明气冲冲扯起这小白脸的前襟,才发现眼熟。
这小白脸好像是……韩国罡那个老东西的儿子?
是叫韩辉还是韩飞来着?
不知道叫韩辉还是韩飞的人,似是极费力地睁开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姜月明,你能跟我、成婚吗……”
然后,一个偏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