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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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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自那日自己盛怒之下说出让他自生自灭的话后,就不曾再见到过他。自己有意的遗忘,他识趣的回避。虞啸卿知道他和他的炮灰团过得不好,也知道他们不好过是因自己的一句气话和手下亲随的信以为真。每次听到唐基有意无意的提起被全师刻意遗忘在祭旗坡上的炮灰团抱怨他们是后娘养的时,他隐隐有些心疼,那个心比天高的人不应受到这样的待遇。
虞啸卿一直想不明白,龙文章为何会拒绝出任主力团团长,甘愿守着川军团那一堆兵渣子。但似乎从见到他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轰。。。砰。。。”虞啸卿的思绪被外面骤然而起的炮声震断,扬声唤张立宪进来询问情况。
“川军团的龙团长在试新配发给他们战防炮,打到日军阵地上了,日军正在进行反攻。”张立宪满面尘土,有些狼狈,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火气。
虞啸卿愣了一瞬,随即便因外面逐渐密集的炮声而醒过神来:“叫何书光把那个惹祸精带过来!”
“是。”张立宪应声跑了出去,虞啸卿走到窗前拿望远镜观察对岸,炮声震耳欲聋,炸的焦土翻飞,他忍不住皱起剑眉暗骂那个妖孽不安分,擅作主张。
“我在找我们丢掉的魂,找不回来,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那天在祭旗坡龙文章捂着脸声音低缓平静的诉说着心愿。可他怒气冲头未曾理解他话中深意。这几日反复思量只觉此话似乍起惊雷般振聋发聩。不能怪他狡黠如狐,精明胜鬼;不能怨他装神弄鬼,癫狂残忍。天下污浊、世界黑暗不能以常理而待,那就只能偏激荒谬。
“师座。。。”身后响起那个妖孽一如既往委琐的声音。
虞啸卿豁然转身,看着龙文章缩肩拉胯的站姿不由火气上扬:“你还有脸来!”
龙文章苦着脸一副无比委屈的模样:“我是没脸来,可师座您不是宣我觐见吗?”
虞啸卿踱到他身边,定定的看着他,龙文章瑟缩一下,抬手捂脸。“干什么?我又不打你,手放下!”虞啸卿低斥。龙文章有些犹豫,慢慢的把手放下,身子尽可能的向后仰。
“解释一下你今天的行为。”虞啸卿后退几步,负手站定。
龙文章别别扭扭得换个姿势:“还是那句话,命都不要,就要安逸;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我们和西岸对歌对舞的时候,人家的炮是瞄好了的,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那时我们拿什么来防?”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你今天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就为了打破我们自欺欺人的安逸?”
“不是我们,是川军团那帮渣子的。看到他们今天的样子。。。不,是每一天的样子,”龙文章指指胸口,“这里都很痛。我们从缅甸一路走来经历过生死,忍受过伤痛,可是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在渴望安逸。”他拍拍钢盔:“都有这儿,可都不用。为什么?因为不用,心就不会疼!就可以哄着自己去相信、去遗忘!”
虞啸卿沉默着,眼中渐渐燃起光亮。
当人们都在黑夜中昏昏欲睡时,月亮之所以没有丢失,就是因为有这样孤独的灵魂在深夜中守望。
“安逸好比销金窟,任你有四海摩天之志也被消磨殆尽。都说关山难越,可未到关山我们已经却步。”龙文章的声音愈加低沉,乌黑的眸中弥漫着哀伤,“时到今日,有谁还记得当初的拳拳报国之心?”
虞啸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似是安抚,又似感慨:“我记得,你也一定记得!”龙文章摇头,神色有些倦怠。
大厦将倾,沧海横流的时候,每一只于涸辙中相濡以沫的鲋鱼都心怀相忘于江湖的梦想。
虞啸卿神色复杂的看着消沉的龙文章,南天门之役终究是自己亏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