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 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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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来的年轻人正是易陨，眼前的情景让他整个人呆住了，他还是迟了一步。他一路不停地赶往京城，不惜一切冲上了金銮殿，在皇上的手里讨来了赦免圣旨，可惜还是晚了。
监斩官眼尖，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圣旨，连忙捡起来看：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经查明，明将军通敌卖国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立即官复原职，率领军士抗击羌军。监斩官的冷汗越冒越多，明将军已经死了，他那能找一个明将军去给皇上交差？
“上差，明将军已经被斩，还请上差代为向皇上复命？”监斩官一边用袖子不停地擦拭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边很小心地询问眼前呆住的年轻人。
易陨像是没有听见监斩官的问话，跌跌撞撞冲向明将军的尸体，仰天大笑：“迟了，我还是迟了。哈哈，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自己是绝世奇才，结果却使朔城失守，明将军也冤死刑场，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们知道吗？明将军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他没有通敌，绝对没有！那些通敌的书信是伪造的，那是我伪造的，是我呀！”易陨重重地、疯狂地向所有人磕头，“罪人是我，我是罪人，你们打我，骂我，杀了我吧！”
“我有我的想法，我梦想着打败羌国，而明将军却不主张作战，于是我就丧心病狂地陷害明将军，以为没有了明将军，我就可以展开自己的抱负，却不知道这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根本没有能力守住朔城，更别说攻下羌国了。”易陨的额头沁出了鲜血，他却丝毫没有感觉，依旧疯狂地磕着头。
“杀了他，杀了他！”所有的群众都愤怒了，高声吼着，“杀了他，杀了这个陷害明将军的小人！”监斩官和守卫们看着激愤的群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柳青青死死盯着磕头的易陨，全身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居然是他害死了义父的，先前她还怀疑是封九天做了不肯承认，现在终于明白一切了。柳青青掏出了怀中的金索，准备取下易陨的人头。
周围沸腾的人声越来越大，易陨也被惊动了，停止了磕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监斩官：“你杀了我，用国法把我明正典刑。”听着易陨的话，柳青青把手里的金索又收了起来，像他这样卑鄙的小人，是应该用国法来制裁的。
“对，用国法制裁他！”群众愤声怒吼，纷纷要求处死陷害明将军的凶手。监斩官有些踌躇，他知道，要是今天不杀了易陨，是难平众怒的，可要是他杀了易陨，又不知道如何向皇上交代。刀斧手也走到了监斩官的身边，小声说道：“大人，为了平复众人的怒气，依小人之见还是要杀了这个人。”刀斧手心中愧疚难当，虽是奉命，但究竟还是他错杀了明将军。
监斩官问道：“你说要杀了他？那我怎么向皇上交代？”“那还不好说，大人照直说就行了，皇上是明白事理的，不会怪罪大人的。”监斩官也笑起来，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照这个人的说法，明将军是他陷害的，要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饶过他的。
“好，就依你的意思，斩！”监斩官下了决心，刀斧手也站定了位置，那道杀人的令牌再次从监斩官的手中抛落。
刀再次被举起，亮闪闪的刀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也照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易陨感到森森的刀意，脑中浮现出的画面居然是朔城激烈的大战。他经历了两次朔城之战，看到的都是流血和死亡，不仅仅是堰国的士兵，还有羌国的士兵。
刀利落地落下，在刀接触到易陨脖子的一刹那，易陨忽然明白了明将军为什么只守着朔城，从来不进攻羌国：明将军有颗悲天悯人的心，他怜惜最底层的普通士兵，珍惜所有人的生命，不愿意看到流血的战斗。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堰国的百姓是逃不过这场战火的蹂躏了。
将军，你要原谅我。这是易陨最后的念头，刀斧手用那把沾着明将军鲜血的刀，准确地砍下了他的头。柳青青转身急驰而去，这里的事已了，她该去救盖曼了。
柳青青一路追下去，越来越快。
盖曼等人定会走朔城的，那是离开堰国最近的路程，所以，她一定要在他们达到朔城以前截住他们，不然，她就要绕山道离开堰境，肯定追不上盖曼了。
越向西走，柳青青的心情就越沉重：羌兵占领堰国的任何一个城镇，绝对是烧杀抢掠，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她还清楚得记得，在一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她赶路口渴了，就到那个小镇上讨水喝。一对母女热情地带她回家，给了她满满的一碗热茶，还给了她一个大饼充饥。那小女孩很可爱，缠着她问东问西的，让她的母亲不住地对她道歉，气氛显得很融洽。
但在那个时候，却有一队羌兵进镇了。当那些羌兵来到那对母女的屋子时，整个镇的人都已经遭到了毒手。一进到屋子，就有人开始翻箱倒柜，那对母女吓得直发抖，不敢说一句话。
把整个屋子都搜遍了，该拿的也都拿了，那些羌兵就围向那对母女和柳青青，抽出刀剑就砍向她们。柳青青金索忽地出手，卷住了所有的刀剑，再轻轻一拉，那些刀剑就飞出了羌兵的手。柳青青金索一抖，摔开了所有的刀剑，如灵蛇般缠向那些呆住的羌兵。
金影爆闪，柳青青的身影连动，羌兵一个接一个地被金索打中死穴，都倒了下去。解决完所有的羌兵，柳青青扶起在角落发抖的母女，很轻声地说道：“你们不用害怕了，他们都已经死了。”
那个母亲突然发出了很奇怪的一声尖叫，不可抑制地叫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还不如让他们杀了我们！你能救我们一次，不能救我们第二次，与其以后遇上更凶恶的羌兵，像姐姐那样被污而死，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净！”小女孩被她母亲的尖叫吓到，低低地哭起来。
柳青青万万料不到那妇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时就愣住了。而那个妇人，趁着柳青青发愣的当口，死死卡住了小女孩的脖子，自己也向着墙狠命撞去。柳青青更是心惊于妇人的行动，金索一挥，想套住妇人，可她心神恍惚，金索竟落空了，那妇人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鲜血顺着墙一滴滴流下，模糊了柳青青的双眼，她赶紧去探妇人的鼻息，却发现妇人已经断气。她的眼光落在了那小女孩的脸上，伸手去探小女孩的鼻息，却再次失望，那妇人下手极重，小女孩竟然也死了。那天，柳青青一直呆在那屋子里，一动不动，整理她混乱的思绪。
战乱中的人命，竟如此的轻贱，逼迫得无辜的百姓要选择自己放弃生命！那对母女没有说错，她也是碰巧才救了她们一次，谁能保证以后没有羌兵再来呢。难怪，难怪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用了整整一天，柳青青才能勉强收敛心神，继续追踪盖曼。可是，那对母女的影子就这么留在了她的心底，怎么也擦不去。
在盖曼一行人身后跟踪了数日后，柳青青终于了解到盖曼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她的心里沉痛极了，严格来说，盖曼变成现在的样子，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封九天的手段的确高明，对一个纯洁如白纸的孩子来说，教他什么就是什么，他利用盖曼的纯洁，让他学会了世间一切污浊的事情。
夜里，趁着老张等人休息的时候，柳青青溜进了盖曼的房间，拍醒了熟睡的盖曼。盖曼从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明馨的脸，他吓了一跳，问道：“明馨，你怎么来了？”
柳青青的语声冰凉，眼神象刀子一样锋利，死死盯住盖曼，道：“你还记得我吗？你这些日子过得很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
“不要这个样子，我很想念你的！”盖曼举起双手，发起誓来，“如若我忘记了明馨，就罚我不得好死！”柳青青冷冷一哼，道：“你居然还学会了装腔作势，我真低估了你的学习能力。”
“你背信弃义，害死了我的义母，你知不知道？”柳青青忍着心里的内疚，狠狠责骂盖曼，如今的盖曼，不给他一些刺激，是唤不醒他的。
盖曼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你记不记得，你和我约定好的，你说过，一定会把霜灵草带给我的，你为什么要失言，为什么？”看着盖曼的反应，柳青青知道她的话是有作用的，更加重了语气。
“是我不好，我迷糊了，糊涂了！”盖曼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柳青青的话唤起了他心底深处的一丝清明，他对失言于明馨感到深深的愧疚。老张等人很快就被盖曼的叫声给吸引来了，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柳青青以后，就大笑起来：“真是好运气啊。刚刚收到堂主的传书，要是青青姑娘不来找我们便罢，要是来了就格杀勿论！可巧青青姑娘就及时出现了，非得让咱们立上一功。”老张的话让旁边的小宋、小杜和小朱都笑起来，附声和道：“老张，我们真的时来运转了！”
柳青青衡量着眼前的形势，这几个人她认识，都是封九天身边最干练的人，武功不弱，要同时对付很困难。但她也有一点优势，他们从没有见过她的武功，不知道她真正的实力，也许可以奇袭得手。
想到这里，柳青青又打量了显得有点拥挤的房间，道：“这里太挤了，为了避免伤到无辜的人，我们还是到外面找个地方打吧。”柳青青要求换地方，一是真的怕伤了盖曼，二则是因为她的兵器是金索，适合宽阔的地方施展。老张等人交换了几个眼色，答应了柳青青的要求，显然他们也怕伤了盖曼，不好向封九天交代。
“盖曼，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柳青青交代了盖曼一声，率先从窗口纵身飞出，老张等人也随着飞出。盖曼看着先后消失的柳青青和老张等人，不知不觉也跟着追了出去。
出了房门，盖曼只觉得一片迷茫，他根本不知道柳青青等人是向哪个方向走的，本想折回屋子，在屋里乖乖等柳青青回来，可他的心却突突跳起来，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他放不下心，胡乱选了个方向，大步追了下去。
追了好远，盖曼都没有发现柳青青等人，就在他准备转身重新换个方向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金铁交鸣的声音。盖曼赶紧加快了脚步，终于看见了正在交战的双方。
老张和小宋、小杜、小朱四个人，把柳青青团团围住，各自用手中的兵器攻向柳青青。老张使的是一把形状怪异的剑，剑身宽而厚，却没有剑尖。但就是这把没有剑尖的剑，给了柳青青莫大的威胁。对于小宋、小杜和小朱的招势，柳青青可以轻描淡写就用金索化解，而对于老张那把不是剑的剑，柳青青几次都险些给刺中，全靠着脚下神奇的纵云步才能避开剑势。
盖曼的心越看越紧张，不自觉地又向前移进。柳青青的险境，勾起了盖曼越来越多的回忆，在他心中，许多被淡忘的影子都鲜明起来，耶鲁娜的身影更是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她究竟怎样了，我被带走以后，她是不是在到处找我？盖曼止不住地想象耶鲁娜是怎样着急，怎样找他，而就在这样的思念中，盖曼觉得他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简直荒唐极了。
盖曼的沉思被一声惊叫打断，他抬头看去，就发现柳青青的腿上多了条寸许长的伤口。受伤的柳青青，步伐远不如先时灵活，更受制于老张的剑势。老张的经验很丰富，一声呼哨，四个人的招势就越发凌厉，配合也越发无隙，把柳青青逼到了一座断崖旁边。
柳青青也把金索舞得更急，不让敌人的招势近身。小宋性情急噪，早就不耐烦这种缠斗，挥起手中的砍山大刀，直冲进柳青青的索影之中。“不可！”老张大叫出声，想阻止小宋的冒进。柳青青却不给小宋后退的机会，在小宋身形微动向前的时候，她就猜出了小宋想速战速决，金索已然封住了小宋的退路，而受伤的右腿也不顾伤势飞起，狠狠踹向小宋的心脏。
另外的三人为了救小宋，一起向柳青青的背后袭去，三道劲风虎虎生威。柳青青却并没有收腿，只见她的左手轻轻一抓，那条在右手的金索忽就变做了两条，再回手一招“漠漠烟雨”，就封住了小杜和小朱的招势，而老张的剑势虽被阻了阻，变了方向，却还是在她的左手手臂划了一道伤口。但这个代价的是值得的，柳青青的右脚重重踹在了小宋的心口，当即令小宋口吐鲜血，魂归阴曹。
小宋的死，激起了老张三人的怒火，三人配合得更加默契，暴雨般的攻势让柳青青喘不过气来。柳青青越打越吃力，手上的金索也没有先前凌厉，破绽也越来越多。小朱眼快，看见柳青青的步子发虚，在使金索想攻击的时候居然向下沉了半个身子，矮身就上前，一剑直刺柳青青的咽喉。可是，小朱的剑却在离柳青青咽喉半寸的地方停下了，小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当小朱倒在地上时，盖曼才见小朱的腹上插着一只黝黑的短剑，已至没柄。
老张连失两个同伴，心中伤痛难当，把剑使得急如风雨，全笼罩在柳青青的周围。柳青青伤了右腿左臂，又用尽了全身真气杀了小宋和小朱，本已属强弩之末，在老张怒极攻心，狂怒的招势下，竟无法再顾及小杜！
小杜也看准了机会，欺身而上，剑走双锋，刺向柳青青的胸前要穴。小杜的招势狠毒，完全可以要了柳青青的命，可是，盖曼却扔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砸在了小杜的手上。小杜的手微微颤动，剑势也跟着偏离了方向，刺进了柳青青的软肋之中。小杜愤然转身，掌出如电，打向偷袭他的盖曼。
盖曼被小杜的掌风罩住，无从闪避，只能不断后退。“小心啊！”柳青青厉声提醒盖曼，“你身后是悬崖！”可她的提醒已经晚了，盖曼为了躲避小杜的掌风，脚下踩空，跌入了悬崖。柳青青怒喝一声，金索带着无比的怨气，不顾自身安危，全部向小杜身上招呼。小杜躲避不及，被金索击中前胸，也随着盖曼跌落悬崖。
老张没有错失良机，挽起剑诀，从柳青青的后面刺出，直指她的心脏部位，竟是想从柳青青的后背刺穿她的心脏。柳青青苦于打向小杜的金索不能及时收回，只能向前急奔，以躲避老张的剑招。这样一来，柳青青也随着盖曼和小杜一起跌落了悬崖。在落崖的一刹那，柳青青在空中堪堪转身，手上放出点点寒茫，直射老张。
老张偷袭得手，把柳青青逼落悬崖，心中得意，放松了警惕，被柳青青射出的暗器打成了刺猬。柳青青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老张缓缓倒下的身子，带着欣慰的笑容，一直坠下崖去。
当柳青青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可以从她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看出，这是一段不短的日子。
柳青青撑起虚弱的身体，发现她掉在一堆很厚的枯叶上，也许就是因为这堆枯叶，才救了她一命。她努力移动身体，想找到盖曼，她希望盖曼也能有她的好运。可她却没有找到盖曼，只是在不远的地上发现了小杜的尸体。
山中岁月容易过，柳青青转眼已经在崖底困了十天。十天之中，她到处找盖曼的下落，可就是找不到，而她受伤的身体却因为崖底的一种果实，愈合得很快，已经没有大碍了。
找不到盖曼，柳青青的心越来越急，这十天，在她的脑中总有一种声音在催促她：你不该留在这里，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堰国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应该去救他们。柳青青不知道脑中出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或许是那对母女的鲜血在刺激着她，又或者是已死的明将军在鼓励着她，反正，她必须离开了，她要回到堰国，担起守卫家园的责任，让堰国的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
柳青青离开了悬崖深谷，马不停蹄赶到了岌岌可危的堰国京城，向皇上奏明了抗击羌国的决心。皇上也因为错杀了明将军而后悔，见明将军的女儿自来请命，当即就封柳青青为定西将军，率众抵御已经逼近京师的羌国军队。
清晨时分，柳青青一身银甲，英姿飒爽地骑在千里追风驹背上，带领着决心捍卫家园的热血士兵踏上了征途。迎着她升起的，是一轮灿烂的红日，照得她的脸熠熠生辉。
“义父，义母，你们看着吧，我会让你们为我感到骄傲的！”
“绯心，你放心吧，姐姐不会辜负你的鲜血，会成为一个你值得用性命交换的好姐姐！”
柳青青一一告慰着那些逝去的亲人，盖曼的身影自然而然地浮现。他肯定还活着，柳青青毫不怀疑，因为盖曼曾经答应过她：带她到草原去，让她和耶鲁娜赛马！
带着坚定的信念，带着对亲人的深深怀念，带着对盖曼的无数祝福，柳青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迎向她选择的艰辛道路。
前方，是朝升的旭日；而后方，是迈着整齐步伐的堰国士兵，谁说没有希望呢？那就是希望！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十三 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