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阮南粥

32、坠落

　　别墅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岁岁哼哧哼哧喘气的声音。

　　左柚打开手机，翻出自己的某薯账号后发呆。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大二的某个午后，她在番薯app上看专业课短视频时，无意中发现的。

　　视频里的一男一女坐在布置温馨的卧室里，看着镜头在回答“情侣20问”。

　　女孩身上穿着性感的无肩带小背心，一边和身旁的人互动一边朝镜头wink，男生抱着怀里的女孩，表情不算多，但每个问题也都有回答。

　　当回答到“女朋友最喜欢什么时”，女孩意有所指，手暗示性扶住男人大腿。

　　但下一秒，她的小背心忽然被男人扯下来，顿时吓得花枝乱颤。

　　差点走光。

　　男人脸上的笑意加深，像在玩闹，双手举过头顶说：“手滑了手滑了。”

　　女孩把小背心扶正，埋怨着看了他一眼：“恶趣味。”

　　两秒后，两人又恢复之前你侬我侬的样子。

　　左柚看着他们的互动，不自觉地蹙紧眉头。

　　她记得自己看到过的一对合约cp，两人总喜欢打擦边球，发些令人想入非非的照片。但凡他真的爱她，都不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举动。

　　看着视频里的男人又分享女友醉酒后的不雅视频，甚至将她推给酒吧里的陌生男人，左柚忍住生理不适，在评论区留下几个字：［请问可以尊重一下女朋友吗？］

　　发完之后她就关上了手机去上课，等晚上回到出租屋再打开app，私信里瞬间弹出99+的私信。

　　懵懵地点开，无数谩骂留言映入眼帘，她心中一惊，犹如坠入冰窟。

　　很多的私人账号不停艾特她进入一条博主号，原来她的留言已经被上午那个博主置顶，公开示众。

　　下面跟着近百条留言：

　　［是眼神不好吗?季哥多爱blanche姐看不出来?］

　　［楼上说得对，两人每年情人节纪念日生日都在一起过。］

　　［博主别理她，她就是酸了。］

　　......

　　左柚慌着翻评论，发现针对这条视频的一句负面留言都没有。

　　她的话混在里面，突兀又明显。

　　强行压下惊慌，她打下一大段辩解的话点击发送，却显示自己已经被禁言。

　　她主页的动态早已沦陷，过去发的每一条笔记下都有网友来踩。

　　因为这事她一晚没睡好觉，第二天四点钟就起来，好好斟酌了一大段文字发在动态里，本以为那个百万粉丝的博主看到后会给她回应，但对方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根本没理她，倒是有挺多粉丝把她的文字截图发出来，津津乐道地讨论。

　　从那天起，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手机频繁地收到短信和骚扰电话，有网友顺着她的注册信息得知她在京大读书，讽刺她没情商，书读了也是白读，更有甚者说要去京大告发她在网上的不实言论，让她被开除学籍。

　　左柚从小到大没遇到过这事，网暴起诉和请律师都需要资金，她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况且胜率也不高。

　　这件事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每年情人节纪念日都会有人重新扯出这件事，乐此不疲。

　　*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重，左柚一直坐在懒人沙发上，轻叹一声，把颊边的泪珠擦干。

　　blanche是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是江述的妹妹。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是江述发来的消息：［吃饭了吗?］

　　左柚强打起精神回复：［这就去做。］

　　［回家这么久都没吃?］

　　［不小心睡着了。］

　　她起身，去厨房勉强煮了一碗面。

　　面清汤寡水的，连装饰用的葱段都没有，尝起来没滋没味。

　　看着毫无油水的面，左柚忽然很想吃辣椒。

　　在厨房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她终于找出一包未开封的辣酱。

　　把瓶盖拧开，她舀了一大勺倒进面里。

　　面条立刻变得油亮亮的，看起来稍微多了点食欲。就是吃进嘴里很麻，舌头像包了一团火，连着喉咙都烧了起来。

　　“咳咳......”左柚猝不及防被呛，拿起一旁的水仰头喝下，等嘴里辣味消散，又埋头嗦面。

　　面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半。

　　洗餐具的功夫，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左柚扭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不到九点。

　　“回来怎么也不理我?”江述把外套脱下，走进厨房抱住她。

　　左柚低着头洗筷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突击检查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她心脏一紧，胸腔又酸又涩。

　　如果让他知道她和沈月淮的关系，他应该会很为难吧。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是番薯app知名博主?”

　　江述把玩着怀里女孩的指尖：“不感兴趣。”

　　他垂眸，终于察觉到她红肿的嘴唇，掰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你嘴怎么了?”

　　“吃了点辣酱。”她眼里亮晶晶的，像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发现。

　　将人翻了个面，江述指腹擦上红唇，感觉温度有点烫。

　　俯下身亲了一口，嘴里像有一团火在烧。

　　“下次不准吃了。”江述抽了张湿巾替她擦拭，虽然颜色挺好看，但还是违心说了句，“像吃了小孩。”

　　左柚噗的一声笑起来。

　　“这个圣诞节，有没有空？”

　　心里升起隐秘的期待，心中的苦涩似乎都消散了些：“有。”

　　*

　　翌日，博雅官网上公布了入围名单，左柚顺利过了面试。

　　他们这批同期入围的新人中，只有三个人是本科生，其余都是清一色的硕博和海归。

　　人力资源部通知了她年前参加培训的时间和地点，他们会跟着导师进行培训，实习工资按照一定比例直接打入账户。

　　处理完面试消息，杨书荣毫无预兆地打来电话。接起后，对面说话的人却是左钱，他声音难掩激动的喜悦：“姐，婚礼订下来了，就在下周周三！”

　　左柚哑然，这件事没人提前告诉她。

　　“你那边有没有地方特产?帮我寄点回来呗，俪俪说想吃你们那里的东西。”

　　“......”

　　“左钱，你把电话给咱妈。”

　　过了会儿，电话里响起杨书荣不情愿的声音：“喂?”

　　“妈，就这样办婚礼，爸怎么办?”

　　杨书荣嗤之以鼻，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在院里躺着呗，反正有相好给他送饭，又饿不死。”

　　左雄住院的钱居然是那个小三垫付的，两人演了一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戏码，和杨书荣在医院大吵了起来。

　　脸都不要了。

　　杨书荣想得很开，再计较下去，下个进医院的人就是自己。反正她两个孩子都上班了，不愁没人给她养老。

　　耳边又响起左钱的声音，吵着让她姐买东西。

　　“要我买也行，”左柚嗓音有些低，“但我最近手头很紧，你们能先打给我几百吗？”

　　对面喋喋不休的杨书荣和左钱瞬间都哑火了。

　　他们越不说话，左柚心里就越有点慌。到最后她掐住自己大腿，把那个困扰了她半个多月的事情说了出来：“妈，我最近被骗子骗了......”

　　“欠了好多好多钱......”

　　“你们可以先借我一些，让我还上利息吗？”

　　隔了几秒，对面的女人直接咆哮出声：“你**傻啊？骗子看不出来啊？”

　　“我真是没看错你，就算是出去上大学，也没你弟弟有出息！败家玩意！”

　　“要是有人来家里催债，你等着，就算隔了十万八千里，老娘也得跑过去打断你的腿！！”

　　“......”

　　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嘟嘟声。

　　左柚拿着已经熄了屏的手机，这一天的心情还没开始往上爬，就已经结束了。她把头埋进膝弯里，崩溃地闭上了眼。

　　勉强调整情绪，她赶去博雅线下基地参加培训。

　　线下基地紧邻博雅的西塘校区，便于后期的实习授课。

　　走进基地大门，入目便是橙色的集团标识，走楼梯上到二楼的授课教室1，推开门，里面坐的都是同期的培训生。

　　一个短发女生坐在第四排边上，冲她友好地招招手。

　　左柚见她有点眼熟，几秒后想起来，她就是三位本科生中的一个，隔壁师范大学的。

　　走过去坐下，女孩眉眼俏皮可爱，也很自来熟：“你好，我叫萧怡，你是不是叫左柚？”

　　“嗯。”

　　萧怡忽然凑近：“啧啧，面试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长得像仙女儿，脾气也对我胃口！”

　　左柚向来对这种热情的性格招架不住，但因为心碎小狗的事对她有了些影响，不知不觉也和萧怡多聊了些。

　　女孩很天真，幻想着入职后的授课生活：“呜呜，以后我要左手握工资卡，右手泡枸杞茶，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左柚被她逗得直笑。

　　说话间，后排坐过来一个男生。

　　萧怡往后瞄了一眼，碰碰左柚的胳膊肘悄声说：“后面那个我面试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贼帅，就是太冷，不好搭话。”

　　左柚知道后面坐着的人是谁，下意识往前倾身。

　　下一秒，宋之恒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好，能认识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