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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余音(二) ...

  •   【2】
      温向阳万万没有想到完美无缺的计划竟是这样收尾,不仅没有套出情报,反而被对方数落一番。

      自他任天牢典狱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转身到另一处审讯室,温向阳再也忍耐不住,厉声斥责道:“不是说准备万全吗?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他没有中毒?”

      部下低头应道:“属下确实......确实是点燃了引魂散,只是不知......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奏效?”

      听得这话,温向阳怒气更不打一处来,步步紧逼:“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的引魂散有问题,而不是你准备不周,所以都是全都是我的错,与你毫无关系,是不是?”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部下完全不敢看温向阳,紧接着便挨了一脚,嘴角渗出血来也不敢发出声响,温向阳眼下乃是盛怒,如若不让他发泄出来,还不知道会是何样光景。

      温向阳依旧觉得不足泄愤,想着方才的情形,那戏谑嘲弄的眼神,他就恨不得把君弈千刀万剐。

      直接用拳头砸在墙壁上,拳头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他怒吼道:“见鬼了,真是见鬼了!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安然无恙?为什么?为什么?”

      部下垂下眼睑,不敢应对,屋内死寂一般安静。

      那是温向阳第一次看到君弈真情流露,原以为会是出于对自己的恐惧,却不想是对自己十足的轻蔑。

      实在是无可原谅。

      他自然要查出为何引魂散不起作用,但眼下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如何扳回这一局,绝对不能让君弈太过嚣张。

      “明日,我亲自带着噬魂香去,我亲自点上,并且带他进入密室,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部下心觉不妥,劝说道:“典狱,噬魂香会不会太......万一被人发现......”

      “没有万一!”温向阳不顾一切怒道,“在天牢,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他不是说要拿出看家本事来吗?我就如他所愿,拿出看家本事来!”

      温向阳是下定了决心,也毫不啰嗦,立刻取出噬魂香,他深知事不宜迟,必须得速战速决,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晚了一步。

      “什么?陵王被放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温向阳不知所以。

      “就是刚才的事情,刚走,您就过来了。”狱卒恭敬地回禀道。

      “谁过来领人的?”

      “御林军统领司马狩。”

      司马狩?倒是个中间派,温向阳又问:“奉圣上亲旨?”

      “是。”

      “怎么处置的?”

      “当场罚了二十大板,回府反思再做决定。”狱卒来到温向阳面前低声说,“属下估摸着,大约是要流放去边疆。”

      温向阳倒不在意后面地话,而是问:“怎么个打法?”

      “司马将军亲自督刑,带的都是执掌杖刑多年的手艺人,承了陛下的旨意,自然是象征性地惩戒了一下,压根没什么动静。”狱卒稀罕道,“陵王受完刑还能走路,没想到竟还有人能站着从天牢出去。”

      “这么轻?”温向阳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杖刑虽轻,陵王的手腕和脚腕都伤得不轻,尤其是脚腕,几乎见骨,再不治疗截肢都不奇怪,如果不是取下刑具,都不知道伤成这样,连司马将军都吓了一跳,只是当着陵王的面,不好表现出来。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从轻发落。”狱卒叹了口气,有些拿不准,“伤口虽恐怖,但观陵王神色倒像没什么大碍,或许只是看着恐怖?没有伤及内里?”

      见了诸多犯人的狱卒依旧不能相信有人受了如此重伤依旧这般云淡风轻,着实是有违常理。

      话虽如此,温向阳依旧觉得不解恨:“就只是这样?”

      君弈就这样被放出去了,还没有探听得任何情报,就这样放出去了。

      他如何向易孤行交代?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终究是令易孤行失望了,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他没有完成易孤行下达的任务。

      这一切,归根结底,皆是一人之错。

      现如今,他却没有办法再

      狱卒不知缘由,也不知温向阳为何动怒至此,“就是这样,典狱觉得有何不妥?”

      “不妥,太不妥了。”温向阳转过身来,轻声吩咐道,“去查,这段时间出入天牢的都有什么人,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每个细节都给我查清楚,如若有漏我拿你们是问。”

      狱卒忙应:“是。”

      无论如何,他终归是要查清楚为何引魂散对君弈无效,究竟是哪个细节出了差错,他定然不会原谅那从中做手脚之人,当然,他更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他在内心深处暗暗发誓:“君弈,这件事情没完,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今日之辱,我必报之!”

      徽元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徐维生在自己的府邸里自尽身亡,留下遗书,上面写了说自己误用银针,导致验毒结果不准确,污蔑了陵王清誉,信上写“罪责在己,无颜面圣,唯有自裁”。遗书旁附有当日验毒的银针,经太医查实,此银针确实做了手脚,能将无毒之物测为有毒,结合此前的调查,已然可以印证陵王清白。

      御林军统领司马狩奉御旨释放关押在天牢多日的君弈,这个京城内外议论纷纷的疑案终于有了定夺。

      死罪虽无,活罪难逃,殿上不恭为实,圣上开恩只罚了二十板子,并让陵王闭门思过,随后再行发落。

      君弈刚被放出来,城里众说纷纭,随着新年的到来,谈及他的人渐渐少了,人们都沉浸于新年的热闹,没有人记得这个被在府思过的皇子。

      整个永乐城喜气洋洋,近年来大宁与各国建交,许多异邦人闻名而来,早已听闻新年的热闹场景,依旧为眼前的灯彩焕然、歌舞升平所惊叹,只是走在街道上便能看见锦幡飘扬、争奇斗艳,乐师与舞者共同谱写殊胜妙美的舞曲,听者不由手舞足蹈、参与其中,共同早就繁华景象。

      宫殿里更是宴席不断,君臣畅饮,文臣武将各显风姿,文臣奉上歌颂的诗文,武将奉上精湛的射艺,引得众人妙趣横生、喝彩连天,以至于宫外人竞相效仿,吟诗作对、争相习射,各大酒楼与骑射场人山人海,热闹得不得了。

      除了被要求闭门思过的君弈,便是身体抱恙的臣子没有参与宫中宴席,其中便包括了刑部尚书严旌。

      严旌本就是个喜好热闹之人,因为腿脚不便不宜出席,于是乎他便请了戏班子来府邸里,不失为一种热闹。

      “严大人好雅致。”

      戏词间,忽然出现这样一句话来。

      严旌回过头来,看见霍隽领着食盒,招手打招呼:“知道你无聊,于是过来看看你。”

      “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严旌笑道,“搞得我什么都没准备。”

      “说了就没意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突袭的。”霍隽把食盒放下,缓缓而坐,“醉音楼新出的点心,知道你好这口,给你带来了。”

      严旌凝视着食盒半响,挥了挥手,待戏班子退去,方开口:“你来我这里,不单单只是过来送点心的吧?”

      霍隽也不拐弯抹角,直说:“正月伊始,陛下便与太后发生口舌。”

      严旌并不觉意外,端起茶来,微抿一口:“为的什么事?”

      “圣上想将陵王发配边疆,太后对此并无异议,但听得‘即刻动身’这四字立即恼了,冲到仪鸾殿与圣上争执了一番,在内侍奉的人都听见,声响不小。”霍隽摇了摇头,“圣上也是在气头上,过了一日便向太后请罪,同时宽限三月让陵王养病,待身体痊愈再出发,太后这才气消了。”

      严旌与霍隽自幼相随皇帝左右,自然明白他的意味,哭笑不得:“都新年了,陛下还在和陵王较劲呢?”

      “关新年什么事?圣上下定决心与人较劲便一定会较劲到底,哪里肯善罢甘休?”说完,霍隽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太后开口,这事情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咱们碰到多少大风大浪,你都是咱们之中最淡定的那个,现如今竟会担心不知如何收场。”严旌盯着他看了半响,打趣道,“比起圣上,你似乎更担心陵王。”

      “我确实比较担心殿下。”霍隽没有否认,“老觉得他会剑走偏锋,干出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心里惦记着,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感觉就像是头顶上悬了一把剑,不知道何时落下,实在磨人。”

      严旌叹道:“看来他给你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年如果是你去,你也一样印象深刻。”回忆起当年,霍隽依旧感慨万分。

      严旌越发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隔多年依旧念念不忘?”

      “那时,辰妃娘娘已是强弩之末,她早就料到我会来,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未了之事。娘娘说,或许是快走了,想事情也透彻了不少,先前她一直担心殿下,如今慢慢细想,她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反而忽略了那些真正该担忧的,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了解殿下,可惜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但也不要紧,即便不说殿下也自能明了,终究是她对不起殿下,是她不够。”回忆起当时情形,霍隽伤感不已,“其实我当时就感到娘娘快不行了,大夫也说无力回天,我始终不愿意相信,盼着她能多撑一会儿,至少等到殿下归来,殿下还是晚了一步,他回来的时候,辰妃娘娘已经去了,没有赶上最后一面。”

      这些事情,严旌也是第一次听闻,听得天人相隔不由目瞪口呆:“殿下去哪里了?”

      “去取能延续娘娘性命的灵药,就这样,便错过了。”

      严旌是性情中人,也经历过丧母之痛,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声音颤颤巍巍:“所以,殿下......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霍隽点了点头,沉声道:“只差一点,偏偏就是差那么一点,没能见上。辰妃刚咽气,殿下便赶回来了。”

      这可是一生一世的遗憾,再也无法挽回。

      严旌几乎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他的母亲是寿终正寝,他在一旁送了她最后一程,都感觉到遗憾,他无法想象君弈是何种心情面这般捉弄人的命运。

      沉默良久,严旌才开口问:“殿下......是什么反应?”

      “殿下一回来便冲着房门奔去,此时娘娘已去,他在床榻面前跪了一宿,神情无悲无怒,我们都没敢和他说话,我和照顾娘娘的崔婶都说,后事我们来处理,等着第二天起来商量如何处理后事,还未等我们商量,天还没亮,丧葬人便赶了过来,搞得我们一头雾水。”

      严旌疑道:“丧葬人是谁请来的?”

      “是殿下请来的。”

      “他请丧葬人过来干什么?”严旌目瞪口呆,不由眉头紧蹙,“莫不是他早就猜到辰妃娘娘时日无多,故而提前准备?不会啊,如若真是如此,他留下来就好了,留下总是能见上最后一面,不至于悔恨终身。”

      霍隽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提前给辰妃娘娘准备,他是让丧葬人过来收自己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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