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系统逼我杀人》五弟暮枝

3、第一幕 第二节 王夫人

　　掌柜叫崔仁去杀的，是一个官太太，京城王氏独子王汤的大夫人，是他家的主母。这王汤是个四品官员，在京城不算很大，但在崔仁住的这个镇子里，那就是高如九天月的存在。崔仁一听叫他去杀的是这样一个大人物，十分犹疑，他脖颈一缩，很有些王八的态势。掌柜叫他放心，说此事若成，给他找个新地方过日子，绝无麻烦。掌柜再三劝慰，加上利益诱惑，崔仁终于装着诺大一个心事回家了。此时已是明月高悬，恐怕已过了午夜。崔仁悄声走进院子，房内并无灯光，妻子和儿子应该都已睡下了。可他走近屋门，却听见妻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很是委屈。

　　“日日外出饮酒不归家，又不做活，光靠我绣些贱物什，怎么养活你们……呜呜呜……生儿该上学了，我拿什么供……”妻子本要嚎啕起来，却又怕将生儿吵醒，只得使被子捂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崔仁听得妻子如此，连呼吸都要忘却，眼里黑洞洞的，又想去找酒喝了……可他一想那“富贵的机会”，便振作起精神来。只是此时并不敢见家人，他想等杀了人、领了赏，那时再回家才像样！他于是撅着嘴、攥着拳头，在村人供奉神仙的破祠堂中睡了一夜，清早给家里人留了张字条：将有大财，妻儿毋忧。便登上了他的求财之路。

　　这王家夫人姓杨，娘家正在五里外的一个村，杨家老太才死了，王夫人便要回娘家去见她母亲最后一面，今天便到了。崔仁惶惶坐上掌柜给他雇的马车，掌柜说这事不能见光，所以他也不能见光，不能叫认识他的知道了。崔仁心里有些不安，但也确实兴奋快乐起来，他已十二年未坐过马车了。马车渐渐走远，掌柜身旁一个贼眉鼠眼的伙计出声问掌柜：“掌柜的，您干嘛叫这个胆小如鼠的穷鬼废物去杀那人？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掌柜眼珠转向伙计的方向，脖子却没转动。他带着些得意道：“胆小？胆小的人在这种事上却是极可怕，他怕的不是事，是后果，比起杀人，他更怕穷。更何况这比找杀手可便宜多了，事成之后每日给他馒头和酸酒便是，这样‘吃、喝、酒’便都齐全了。”伙计眼睛瞪的可大，惊呼道：“掌柜的英明！”掌柜笑得得意：“你还要多学着点，听到没？”伙计频频点头，俯首哈腰，扶着掌柜回到门内。

　　崔仁掀起马车窗帘，感到一些得意，他向外张望，觉得马车上的视角同他平常走路时的视角要好得多，虽然他也说不出究竟哪儿好。此时，他忽然注意到一名黑衣女子，她衣着贴身，戴着斗笠，抱胸靠在一家商铺门边，胳臂之间还夹着一把剑。虽然有时也能在镇子上看到几个江湖侠客，但这位之所以使崔仁十分在意，主要是那斗笠的阴影下，望向他的一双眼。那绝不是看路人的眼神，明明是在阴影下，但却闪着光，疑惑的光……不安的光……崔仁仔细想了想，他绝不认得这位姑娘，可那眼神分明是冲着他的，这位姑娘是何时认得他了？崔仁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现在有一件天大的事情等着他，决定他命运的契机，他发誓绝不会错过。马车停在了那官夫人的必经之路上。他伸手进领口，拿出一个被帕子包着的杀人凶器，用手摩挲着。匕首，掌柜给他的上好的舶来品，还说杀完人后要他归还，他撅嘴“嘁”了一声，心想：这掌柜也忒小气，那么些个金银玉器都是他的，连一把小小的匕首还要和他计较，下次再去那屋里，必得偷些什么走才划算。他将匕首藏在袖中，下了马车。

　　掌柜的昨日告诉他说：“这个姓杨的夫人是个没头脑的白痴、傻子，她善良到了令人恶心的地步（真不知道她怎么能活到现在）。有一次，她在路上遇到不要命的穷鬼挡路，那死人就站在车前喊了句‘救命！’，这个傻娘们竟然直接走下马车，眼含热泪地走向那个死人，她握住了那死人的手！她握住了那双恶心得令人作呕的手！（她如何能不吐出来呢？）然后将身上一半的盘缠都给了那死人，（简直不可置信！）要杀她简直太容易了！你只要和那个人一样装出可怜样去求她，等她靠近再杀了她就好。”崔仁也觉得好极了，如今虽是等着要去杀人，也无甚紧张，便四下张望起来。街边人不算少，卖豆腐和馒头的摊子都热腾腾的，追逐打闹的、背着书去学堂的孩子。崔仁想起自己的生儿，由于他经常在外面喝酒，其实和儿子并不亲，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他只记得生儿刚生下的小脸、小手，和……总之生儿如今长得大了许多……头和手……总是要长大的……或许和他母亲的手一般大小了？他摇摇头，却猛地看见先前那个江湖侠客，正躲在一条黑暗巷子里盯着他，他顿时感到脊背发凉，立刻避开视线，用余光注视着那人，心里又气又怕，倘若他不怕的话，一定过去好好质问那人“为何鬼祟？”。前面有些吵，大概是马车到了，崔仁立刻绷紧了神经，伺机而动。

　　崔仁背对马路，从地上抓了把泥巴往脸上抹，使人看不真切他的样貌。等马车来到近前，崔仁便大哭着跑到车前，伸长着胳膊，跪倒在地上。马车停了下来，路人也都停了下来，围过来看热闹。“求求车里的贵人行行好，救救我这个可怜的人吧！”崔仁出声，且故意装的无气力一般，接着便咳嗽起来。那贵人的车夫和下人没一个出声喝止的，大概是十分清楚他们主子的“白痴”性子。但崔仁却良久未见回音，只听见街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他不禁好奇偏头瞧了一瞧，竟发现王夫人的下人正在遣散周围的民众。崔仁大惑不解，“这难不成是为了方便我杀人？”他觉得好笑。崔仁依旧是哭嚎和咳嗽，等到人群都散了，马车上走下一位女子。崔仁因一直伏在地上哭，并未看清这女子身形样貌，只感到她走路是极轻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崔仁还感到，她将自己扶起时是那样小心翼翼，就好似自己是什么贵重瓷器一般。这时崔仁才能看清她的脸，这使他愣了好一阵。那是怎样温柔的一张脸啊！她的嘴笑得那样浅，眼神那样柔和，她的眼眶微红，崔仁想，她该是在可怜自己。可是，哪里是可怜？分明是心痛！他曾经见过可怜的眼神，是他曾经的奶娘、先生、伙伴、父亲的同僚、母亲的姐妹。他恨透了这样的眼神，每当有人流露出对他的可怜，他便恨不得撕烂对方，再撕烂自己。可是，王夫人的眼神哪里是这样的！崔仁流出眼泪来，他竟感到王夫人是爱自己的，哪里会有人爱他呢？父亲不爱他、母亲不爱她、妻子恨他、儿子甚至不认得他。爱，这是哪来的爱呢？难道这王夫人才是自己的母亲吗？不，这简直可笑。这王夫人难不成对每个人都如此吗？不，这更可笑！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既然想不出如何可能来，崔仁便认为必定是假的，即使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也会说是幻象。“装的，她定是装的！”崔仁便如此确定了，这王夫人，是一只妖！他立马眼露凶狠，哭喊得更大声，抓住了王夫人的胳膊。车前的下人想要过去拦住崔仁，却被王夫人制止了。王夫人轻轻出声：“好孩子，告诉我，你有何难解的磨难？我若能帮，必定会尽力。这里已无他人，你和我说，我保证不说出去，别再哭了。”说着拿手帕去拭崔仁方才留的眼泪。崔仁手里本被握紧的匕首稍松，王夫人年纪大不了崔仁几岁，却唤他做“孩子”，他想起自己的祖母，在他十一岁那年就去世了的祖母，从此哪里还有人爱他呢？他又流出眼泪来，他的手颤抖起来，胳膊颤抖起来，他的心将要跳出来。他如此想杀了她，但他却不知是什么阻着他。可他又想起了先前“妖”的论断，于是下定决心，重又握紧匕首。他盯着王夫人那双眼，那双爱着他的眼，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那叫声，就如小孩儿找不到母亲了、妻子被丈夫抛弃了、母亲把儿子送走了，他将匕首直插向王夫人的那双眼睛。后者还来不及叫喊，可就在此时，那个黑衣侠客竟突然冲出，用剑鞘撞开了崔仁那直捣黄龙的匕首。崔仁的手被撞到，吃痛不已，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响声，此时，王夫人才惊呼出声，向后倒退着，眼看就要倒地，被那侠客扶住了，可腿又瘫软下来，那侠客只好两只手搀着她，直到王夫人的婢女反应过来，惊叫着飞奔到王夫人身侧，痛哭不已，仿佛刚才差点死掉的是自己的母亲。

　　崔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此刻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等其他人开口，那黑衣侠客却突然出声道：“实在抱歉，各位，我这弟弟是个傻子，行为根本不受控制，此次惊扰了各位贵人，真是罪该万死！可我这弟弟也实在可怜，小时候因目睹亲生父亲杀死了亲生母亲而成了这副模样，我也实在是不忍，所以还请各位贵人能饶他一条生路啊！”说着，竟跪了下来，而且拉着崔仁一同跪下了。崔仁眼神空洞，死盯着地面，甚至连颤抖都停止了，仿若死人。额头上新冒的汗珠与早先的融在一起，流过他的鼻尖、眼角、脸颊，仿若眼泪。王夫人顺了好一会儿的气，仔细盯着二人瞧了又瞧，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却又重新露出了心痛的眼神，吩咐下人给了崔仁一些银子。崔仁见到银子，到是有了动作，不过也只是将银子捧在手心，却又是一动不动了。直到黑衣侠客将他抬至路边，向王夫人再三抱歉，马车已行至视野之外，当那黑衣侠客向他询问状况之时，崔仁突然又发了疯病，他大笑着跑到街上，接着像疯牛一般冲着街道一头狂奔，他将银子紧紧护在两手之间，因此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不出声了，也不动了，黑衣侠客走到近前，却发现崔仁正瞪着眼睛流下泪来，嘴角还翘着。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揪起崔仁，向他大吼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你为何会选择杀人？真是疯了！”崔仁伸出手中的银子，在侠客眼前晃了晃，咧开嘴笑出了声。

　　那侠客眼中显出十分疑惑的神情，却叫道：“许乘？”
　　崔仁并未听懂她的话，甚至没听出那是个人名，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侠客皱起眉头问道：“你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次崔仁听懂了，不解的回道：“当然记得！崔仁啊？”
　　侠客眉头更皱：“不，你叫许乘！”
　　崔仁急了，不由自主退离了侠客一步：“什么东西？你怕不是疯子？”
　　“你就真的什么都没记起来？”
　　崔仁忽然想起先前那个奇怪的梦，犹疑起来。侠客从鼻中叹气，伸出手掌便朝崔仁额头上伸去，崔仁却明明白白地看着那手掌……正在发光！

作者有话说

　　嘿嘿，我还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