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杀手和深闺小姐》陈昔

4、第四章

　　除了听到李尘的呼救声之外，她再没听到其它声音，此时此刻，这微弱的声音显得格外诡异。
　　理智告诉顾影此刻英爱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她鬼使神差的还是颤抖着两条腿往那边走去。
　　她想看看是不是李尘，听那呼救声如此虚弱，她觉得现在也是杀他的好机会。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光源处靠近，她不敢发出声音，想着如果过去情况不对，还能转头就走。
　　顾影走过去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有风声还在继续，她站在亮光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空气里传来血腥的味道，有点甜腻，她闻的想反胃。
　　借着那光亮，她终于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那光亮是几盏掉落在地上的灯笼，有的被雨打湿已经熄灭，有的还在顽强的发着光，只是随着风在不停地摇晃。
　　地上还躺着几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他们都一动不动泡在泥水里，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在他们身上，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估计都是凶多吉少。
　　这时顾影用余光看到还有一个人影在地上爬，只是他倒在一棵树后面，差一点就发现不了他。
　　她又听到了李尘的呼救，此时除了自己和那个声音再没看到其他人。
　　她看着那倒地不断向前爬的身影，闭上眼狠了狠心还是缓缓移动过去，她顺手捡起一盏灯笼弯着腰朝那边走。
　　那身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开始激动起来，奋力的往前爬，只是他看着受伤严重，怎么拼命挪动身体还是在原地。
　　顾影终于看清了倒地之人的样子，那衣着打扮，背影身形，不是李尘又是哪位？
　　李尘倒在血泊中狼狈不堪，他再没了往日高高在上把人命当做玩意的睥睨神态。
　　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只能认命般把身体翻过来任人宰割，他想记住杀他之人的样子，可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顾影那张脸。
　　顾影此时已经摘掉面纱，曲着右腿半蹲下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李尘的喉咙被人划了一刀，伤口极深，刚刚还能拼尽全力喊两声救命，现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瘫倒在地，身体不住颤抖，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他知道，她有多恨她。
　　顾影一晚上都紧绷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毫无反抗能力的仇人此刻就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很快来人，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她迎着李尘绝望的目光举起右手的匕首，匕首精致小巧杀伤力却极大。
　　她忽然想起这把匕首还是李悯送她的，那段时间她经常梦魇不断，李悯知道后特意找了一把开过光的匕首送她防身，让她安心。
　　在此之前，她没有接受过他送的东西，唯有这把匕首，她总觉的以后会有用处，收下后日夜带在身上，奇怪的是，自从有了这把匕首，她竟真的不梦魇了。
　　现在她要拿李悯送的匕首去杀他的父亲吗？她犹豫了。
　　可一时之间她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地上那些尸体身边也没有刀或者剑。
　　雨又一滴一滴下起来，她突然想起母亲被害死的那个晚上也是一个雨夜，她抱着母亲逐渐冰凉的尸体，觉得天下之间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恍惚间，她又看到母亲惨死的样子，听到她跟自己说的临终之言，她说：“小影，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人害的。
　　滔天的恨意在心里不断翻涌，李尘看着她的脸逐渐扭曲，手里的匕首高高握起，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绝望，求生的意志支撑他想要站起来，他摇摇晃晃也真的差点站起来。
　　顾影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匕首径直插到他胸口处，有血溅出来落在她脸上，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握刀的手不停的颤抖。
　　李尘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好像在不可思议怎么就死在她手上了，他的喉咙和口中不断涌出血，却又被雨水冲开，只剩下越来越苍白的脸。
　　他拼尽全部力气抬起胳膊想去拽她，但是手刚伸到半空就无力的垂下去，然后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尘就这么死了，可他的眼睛还睁着，仿佛还在看着她。
　　顾影今晚第一次感受到恐惧这个情绪，设计逃出李家时她没有怕，一人走在这漆黑树林的时候她没有怕，刚刚杀人的时候她也没有怕，可是现在面对李尘死亡后的眼睛，她怕了。
　　也许是她已经大仇得报，心里支撑她的信念一瞬间骤然坍塌，心里百感交集，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她此刻不能。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才好像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以前跟父母在府里时，有一次她无意间撞到下人在杀刚刚买回来的鸡，那鲜血淋漓的画面给她带来极强的冲击感，她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现在她居然杀了一个人!
　　这时她好像听到了其它的声音，待她凝神仔细去听的时候又没有了。
　　顾影知道现在还不是真正结束的时候，她可以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将来被人调查到李尘的致命伤为自己的匕首所致，恐怕李悯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现在无权无势，李悯想抓到她易如反掌，她还要听母亲的话好好活着，所以不能让他知道是她杀了李尘。
　　这时她发现李尘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条件反射的去查看，竟然是一柄软剑缠在他的手腕，她心里一惊，还好自己先动了手，要是刚才他尽力一搏抽出剑，在趁她不备捅她一刀，恐怕现在倒下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抽出软剑，剑刃锋利，剑神比匕首长，可又比平常的剑短。
　　她突然想到可以用这把剑来破坏刚才匕首带来的伤口，李尘的眼睛还怒目圆睁着，她双手颤抖呼吸急促，怎么也刺不出去。
　　突然，她听到极快的物品投掷的声音传来，“唰”的一声，她身边的灯笼灭了，周围又陷入漆黑一片。
　　顾影吓了一跳，头顶好像传来什么动静，她抬头看去，却发现一个黑影正坐在她头顶的树上低头看她！
　　一瞬间，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竟一直没发现树上有人，而树上的人却一直在偷窥着她！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正往这边赶，她不得不马上把伤口破坏掉转身逃走，可是树上那个人还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两人隔得不近不远，她只能依着身形判断他是男子，他坐在树上，两只脚还在不停晃动，她觉得这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只是看不清容貌。
　　顾影见他没有出声，也不打算杀自己，只能先顾眼下，她拿起软剑一刀刺下去，可没想到剑太软，一碰到衣物就折在一起，她不死心，再次刺下去，结果还是一样。
　　远处的动静越来越近，她的心快要跳出来，手也抖的厉害，越到这种关键时刻，身体不是拼尽全力就是全身无力不幸的是她为后者。
　　她手脚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甚至手里的软剑都握不住，越急越什么都做不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条件反射的抬头望去，那个人看出了她的企图，却嘲笑她连一柄剑都握不住，也许是太绝望，她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看什么？有本事你来啊！”顾影压低声音朝他吼道。
　　男子听到她的话一跃而下，轻轻落到地上蹲下来，两人面对面，顾影这才看清男子的装束，一身黑衣作江湖打扮，头发高高绑在一起在后面梳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背后还别了一把剑，脸却被黑纱遮挡看不清样子，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还含着一丝笑意。
　　陈渊也没想到树下的小姑娘长的如此惊为天人，刚才在树上影影倬倬只觉得这姑娘十分标志，近距离一看真是明眸皓齿，见之难忘，不过让他感兴趣的却是她脸上愠怒又决绝的表情，她的眼睛燃着无畏的光芒，仿佛在这天地之间生与死都可以。
　　如果能活下来自是最好，可如果注定不能活，那就坦然赴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用不了多久那边就会发现这有人，陈渊本不愿多管闲事，但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得罪了。”他说话的同时抬起手在顾影脖颈处劈了一下，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
　　他抽出身后的剑飞快地在李尘胸口匕首所伤的位置插了十几刀，他动作麻木，面不改色，直到那片血肉模糊，看不出一点原来的痕迹，他才收手。
　　他把软剑上顾影留下的指痕擦拭干净，又把匕首上的血迹清理一番，塞回她的袖中。
　　那群人此时离他不过十几米，所幸天色黑的厉害，又伴随风雨，但他此刻也不敢耽误，处理好一切才飞快向后隐退，走之前还踹了李尘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