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杀手和深闺小姐》陈昔

13、第十三章

　　顾影这一病就是半个月，病好之后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如果说之前她美丽而冷漠，现在就是美丽而没有灵魂。

　　她只是把把活着当成一个目的，至于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

　　李悯来看过她几次，她什么话都没说，就像一个没有活力的布娃娃，他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天晴的时候顾影会坐在院子里弹琴画画，天气不好的时候她就待在屋子里看着窗外，不闻不问窗外事。
　　偶尔窗外飞过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她的眼神才会随着鸟的飞舞转动。

　　更多的时候她白天会躺在床上睡觉，因为她现在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会有人透过窗户喊她的名字，可是她等了一晚又一晚，一直没有人来，可她也睡不着了。

　　只有夜色泛起白光，她知道天要亮了，身体的困意才显现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只知道院中的梨树又花开花落了一轮。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居然梦到了陈渊！

　　顾影都不知道多久没梦到过他了，自从那次大病初愈以后，她即使对他再日思夜想，他都再没有入梦来。

　　陈渊在梦里的表情是她没见过的严肃，他严厉的说她不应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她一直都想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他也也带她去看，如今他是没有机会了，只希望她一个人也能去领略一下外面的风光，不要在四方天地困顿一生。

　　最后他在梦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说，他很想她，但不喜欢她来陪他，他更希望她能一个人活出更好的自我，他会一直等她。
　　顾影醒来的时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湿漉漉的一片，她清楚的记得梦里面对他的那份悸动，他的脸，他的声音，他望向她的温柔眼神，仿佛还在上一秒。

　　她觉得那颗沉寂的心突然跳动起来，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重新回来。

　　在这个深夜，她做了一个深思熟虑却异常坚定的决定。
　　她要离开这儿，至于去哪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每日待在这自怨自艾，顾影自怜。
　　她想去看看陈渊说的那些山，那片湖。

　　荷花这几天很高兴，因为她觉得自家小姐又“活”过来了，甚至有时还能笑着跟她说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李悯来过几次，两人还是遥遥相望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他看着她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样子晃了一下神，又见她若无其事的看话本打理自己，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顾影已经偷偷收拾好东西，她知道如果要走，她一定得经过李悯，她没有上次那样偷溜出去的机会了，如果李悯一定要强留在这，她摸了摸袖口的匕首，觉得血溅三尺也是其中一个选择。

　　她一直纠结着什么时候去找他坦白这件事，没想到这天晚上李悯突然来了。
　　荷花已经被她支走，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悯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裹，他看着她恢复到以往美丽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心酸。

　　顾影不知道他突然来此的目的，只觉得这是一个谈论事情的好时机，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先说话了。

　　“准备好要走了是吗？”李悯看着她，轻声问。

　　她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了？可是转念一想虽然他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他敏锐聪明，肯定察觉到了什么，既然他已经知道，也省的她再说那么多，只是点点头。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阻拦她。
　　李悯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她：“我知道你走到时候不会拿李府什么东西，但这些银票你还是带着吧，它们带着方便也好藏身，外面到处都是需要用银钱的地方，你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不会功夫又没人照看，带点银子都是安心些。”
　　顾影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给她银票，她以为他不阻拦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见她没有说话，他定了定心神，接着说：“其实我知道是你杀了父亲，也知道这几年那个人的存在。”
　　顾影的眼睛瞬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李悯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自嘲一笑，自顾自地说：“父亲被杀后我就一直在调查他死亡的真相，结果却查到一些陈年旧事。他在我心里虽然不算一位合格的父亲，但我自认为他还是一个好人，结果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在外杀人放火，做过不少错事，这其中就有你的母亲，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那些确凿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连想起你都不敢。”
　　“也是这些陈年旧事让我查到他都死因，这些年他在外树立不少敌人，有的是人想花钱卖命杀他，他是死在那些杀手手里，也是死在你手里，是不是？”

　　李悯说完静静看着顾影，试图从她神情中看出什么。
　　顾影听到他说出这些真相，心里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这几年她一直在守着这个秘密，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如今他自己知道了，她反而解脱了。

　　她对李悯是有愧疚的，但是对于杀李尘却一点都不后悔，她看着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没得选。”

　　“是啊，这种至亲之人被人杀死的痛不是随着时间就能流逝的，我不想让这种仇恨延续下去，所以我装作亳不知情的样子把你困在这里，可几年过去，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你。我不只一次的想如果我没有求父亲去接济你，这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也不能重来，既如此，何不放你自由？”

　　“我知道那个黑衣人经常来找你，更知道我父亲的死他也有份，可我知道他不过也是替人办事罢了，就算杀了他也不算报仇，何况他还是你的心上人。”

　　“他的事我找人打听了，直到他不在人世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么随他而去要么就离开这里，总之不会再甘心留在这儿，还好你选择了走。”
　　李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两人也从来没有谈过心，此时顾影才发现这么多年来她一点也不了解他，或者说那些了解只是浮于表象。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顾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究竟先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只能深深都看着他，想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

　　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了。

　　夜深露重，李悯把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到她身上，还随手整理了一下位置，他看着她绝美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释然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影忽然想起当年好像是有一个华丽的小公子在花园里偷看她，她想看清他长什么样，他却匆匆跑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两人的孽缘就纠缠在一起。

　　顾影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辰离开了，小时候她跟在父母身边是个千金，后来进了李府也算个小姐，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与人打交道。
　　因那张脸实在出众，出行路上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她学着陈渊的样子戴上面纱，不过是白色的，与她的气质相符，出尘不染。

　　她一直不相信陈渊已经死了，毕竟那些人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确切说见过他的尸体，她觉得他一定是要被人救走藏起来了，她走了很远路，只为能找到他。

　　顾影也不知走了多远，只知道她耳中再也听不到李家的消息，见到人和事也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她一路学习，一路前行。

　　江湖之大，恩怨之深，她深陷其中只为找遗失的爱人。

　　后来她遇到一名老者，那老者说两人之间有缘分，执意要收她为徒，他讲他毕生医学授予她，她很有天赋，结业的那一天她的医术甚至比老者还要厉害。

　　只是她还来得及报答他，老者就驾鹤西去，那时候她已经二十五岁，早已看惯了生死，却还是不能释怀。

　　顾影继续孤身一人在江湖闯荡，她的医术渐渐被人熟知，有很多义士慕名而来，她却看缘分来选择医治，也不收诊金，只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个人。

　　那个人浓眉大眼，圆脸薄唇，经常一身黑衣作侠客打扮。

　　只是她救治这么多人，始终没有一个人有她想要的消息。
　　后来江湖上到处都是她的贤名，却无人知她到底在哪，知道她一直在流浪，寻找自己的爱人，如果有缘遇上，她会帮你救治，只是别忘记帮她打听一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