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野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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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嘣，嘎嘣”房间内很安静，只有吞天虎吞咽的声音。吞天虎惬意地甩了甩巨大的脑袋，舒服地待在原地，没有动静。
极致的恐惧会让人丧失声音，巨大的压迫感浸满了整个房间，所有人都被压地喘不过气来。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铜铃般大的眼睛，尖锐的牙齿，腥臭的舌头，搅动的口水。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啊！”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喊叫。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这一刻重新启动了时间。二十九个孩子大叫着，逃跑着，挣扎着。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一个孩子奋力地敲打着进来时的门，敲地“咚咚”作响，但是冰冷的门依旧沉默地站着，发挥着自己的使命。
一个孩子惊恐地瘫软在地上，她被恐惧压垮，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地上湿漉漉的，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一个孩子发了狂，对着周围的孩子拳打脚踢，口中说着：“我不要死，你们去死，你们去死！你们死了，我就不用死了。”周围的孩子被他打倒在地，鲜血直流。
“砰”地一声，那个曾经出过声的男孩一拳打在了发狂的男孩的头上，男孩应声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长明！”倒地的男孩捂着额头大叫道，“你这么正义，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替我们去死啊，你去喂饱这个怪物啊！”
林长明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扶起了其他被男孩攻击在地的孩子。
尖叫声、血腥味、黑暗，搅和成一副混沌的画卷。
洛九感觉脑袋里有一根尖刺，突突地戳着她，让她无法思考。
“小心！”王六一把将洛九扑到在地。
吞天虎的身影从他们身边擦过，尖锐的突刺划破了洛九的脸颊，疼痛触动着她的神经提醒自己还活着。
“嗷。”吞天虎大叫着，肆意享受着美味。
这么近，刚刚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差一点，那个人就要是我了。
啊！啊！啊！
真的会死，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就这样吧，就这样好了。反正迟早也是要死的，不是饿死，就是冷死。虽然死在吞天虎的手下会有点痛，但是很快的，就这样好了。
洛九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其他的颜色了，只剩下了黑色。放弃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卸下了身体所有的力道，轻松地躺下了。
“起来，起来啊！”王六一拳砸在了地上。
这么拼命干嘛呢，我都这么努力地想活下去了，最后还不是被这些有钱的上等人愚弄？
说是让我们做随从，能过上好日子，其实就是他们消遣的玩物罢了。先是药丸，再是老虎，然后呢？哪怕这次侥幸活下去，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他们根本不是来选随从的，根本不是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
我早该知道，天下哪里会有白的午餐。哪会有人选随从是从乞丐和穷人这里选的，哪会一下子挑选六十几个孩子甚至更多。
算了，就这样吧。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活下去，这就是这个世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算了，就这样吧。
吞天虎惬意地原地休息了一下。它硕大的鼻孔吐出巨大的呼吸，气息中带着浓重的腐朽味。因为距离很近，洛九能轻易闻到。
“起来啊，起来啊，九妹。”王六重重地摇晃着洛九，企图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对一个已经自我放弃的人，一点用都没有。
没用的，六哥。我们这样的人，再怎么挣扎也只是街边的野狗，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死活。你也放弃吧。
洛九的眼神聚焦到了王六身上。她突然看见了王六正在颤抖的手，看见了他快要哭出来的神情，看见了他装满恐惧的眼睛。
泪花大朵大朵地落下，滴落在洛九的脸颊，温热的。
“活下去啊，九妹，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啊！”王六哭喊着。
洛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回想起了第一天和王六相遇的时候。福哥是一个成年男人，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还是奋不顾身地护住了她。
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我怎么这么令人讨厌呢？
他在害怕啊，他也在害怕啊！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护住了我，哪怕他也怕得要死。
可是我呢，我在做什么？我居然一次又一次选择了放弃，当年也是，现在也是。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野狗也有活下去的权力，野狗也有人在乎啊！
“对不起。”洛九站了起来，小声地对王六说。
王六的脸上布满泪痕，他只是笑了笑，说：“快走。”
吞天虎暂时心满意足，但谁也不知道它的下一次袭击什么时候开始，会朝着哪里去。
洛九依言，想走。
她突然发现王六走路慢了一拍，她看见了王六脚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应该是刚刚为了救她而受的伤。
洛九脸色羞愧，甚至不敢看王六：“对不起，六哥。都怪我。”
王六摸了摸洛九的脑袋，和以前一样：“不是你的错，九妹，我们都没有错。快跑吧。”
洛九扶住王六，坚定地往离吞天虎远的一边跑去。王六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一言未发。
本来的王六是最灵活，跑得最快的人。可是现在因为我，他只能一瘸一拐的。
都怪我，要是刚刚我没有因为害怕站在原地，六哥就不会受到这伤了。
突然，洛九感觉浑身一轻，扶着王六的逃跑速度变快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转头看去。
是薛奉公！
薛奉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们俩身边，一把扶住了王六。男孩子的力气更大些，王六几乎整个人靠在了薛奉公的身上。
“谢谢你啊，书呆子。”王六脸色苍白，居然笑了出来。
薛奉公拉住了王六的胳膊，说：“我是还你的发糕。以后我们就两不欠了。”
洛九和薛奉公眼神对视了一下，两人默契地朝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跑去。
有了薛奉公的帮忙，他们行走的速度快了很多。
但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吞天虎四只脚跑得快。
吞天虎跺了跺后腿，纵身一跃，竟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不好！
薛奉公带着王六往左边滚去，洛九立马往右边滚去。吞天虎和他们三人擦身而过，一跃跃到了前方七八个孩子挤着的角落。
“求求您，放过我吧！”最前面的孩子跪在地上，地上湿漉漉的。
吞天虎停了下来，它圆圆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盯着地上的男孩。
似乎是觉得这样做有用，后面的孩子也效仿他，通通跪在了地上，求饶着、磕头着。
眼见着吞天虎似乎有要离开的意思，七八个孩子忍不住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太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吞天虎一个转身，地上永远地倒下了两人人。那双兽瞳里闪烁着拟人的智慧，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无知与愚蠢。
尖叫、嘈杂、红色。洛九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同情他人，三人踉踉跄跄地换了个方向跑去。
这回他们没有了之前两次的好运气。吞天虎似乎觉得游戏的够久了，打算动真格了。它直直地朝着三人的方向追来，目标明确，誓要将三人作为战利品。
野兽的视线牢牢地盯着他们的后背，警戒的雷达爆发了最高级别的警告，鸡皮疙蛋爬满了全身。
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薛奉公满脸通红，但是带着受伤的王六严重拖累了他的速度，两人落在了洛九的身后。哪怕这样薛奉公也没有将王六丢下。
“你们先走吧，放下我吧。”王六挣扎许久，最后还是说了出口。说出口后，他感觉轻松了不少。
现在这样，他们三个人都逃不过。他受伤了，只会拖累他们。与其三个人都葬送在这怪兽的口中，不如牺牲自己为他们争取时间。他作为哥哥能救下妹妹，再好不过的结局了。王六想着，原本抓着薛奉公的手，放松了力道。
“闭嘴！”薛奉公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脏话，更加用力地抓住王六。
“不！”洛九同时大喊了一声。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要活下来，六哥要活下来！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
他们要我们死，我们偏不。我们偏要活下来，我们要成为十九个幸存者之一。我们不仅要活下来，还要活得好，站得高。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
吞天兽三两布追了上来，洛九能感受它因为兴奋加快的鼻息，能听到它落下的重重的脚步声。
还有一步，还有一步，它就会追上我们了！
心脏在狂跳，洛九却感觉自己的大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时间仿佛在她的眼前按下了延长键，所有画面在她的眼里慢了下来。
奔跑的薛奉公，想要推开薛奉公的王六，兴奋的吞天虎，吞天虎喷出的口水，狂奔向王六的她，以及她推开王六和薛奉公的手。
她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了吞天虎面前，站在了它张开的巨口下方。
吞天虎的嘴巴直径有两米，可以吞下四个她。
“不要啊！”王六倒在一旁，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绝望地朝着洛九伸出手。
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六哥！
我会活下去，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吞天兽的巨口落下，戛然而止，一切成为定局。
“九妹！”王六撕心裂肺地大吼着，声音能震碎云霄。
薛奉公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茫从吞天兽的嘴巴里出现。紧接着，是刺眼而炫目的光茫，将整个房间照耀地如同白天一样，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逆光中，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背影。
是洛九！
危险的吞天兽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深深地陷在了石头墙体里，落下滚滚的碎石。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原来吞天兽也是能被打败的！眼前瘦弱的身躯，却无比高大，仿佛能立在世界的最中心。
我说过，我会活下去的。
洛九笔直地站着，朝着空中竖了个中指。
喂，不要瞧不起野狗啊！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野狗（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