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奇》著阳

14、第十四章

　　陆奇已经脱离人群太久了，形单影只，无法融入，之前也压根没打算融入。

　　以他目前的状况，很难解释说是生出了什么大爱之心，向跟他境况相似的人伸出援手。他和流浪歌手，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对竞争者，大家都在生活里争夺活下去的资本。人们给流浪歌手的善意多一分，那陆奇能够得到的就少一分。反正社会上的善意只有这么多，可能还会逐日递减。

　　陆奇也讲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分一包泡面给隔壁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他爱笑，让人看了心里高兴。在那件事发生以前，陆奇爱笑，即便过着苦涩的日子。透过隔壁的年轻人，陆奇似乎看到了自己无比怀念的、过去的、像个人的自己。

　　他想重新拾起作为人的一切。

　　一个下午，陆奇都没有看见有大货车开进市场，估计是没有活可以干了。他刚开始尝试脱离流浪的状态，还没办法学会像早上的汉子一样汲汲于营生。

　　隔壁的流浪歌手也是十分萧条。两人同病相怜，无事可做，便坐在一起聊闲天。

　　”你这手怎么弄的？”陆奇蹲坐在地上，手指一勾一勾地抠着地缝里的泥。

　　“以前不懂事，跟别人混社会，被对家拿摩托车碾断的。送到医院之后只能截掉了。”年轻人没有遮掩，语气稀疏平常，像从没发生过。

　　陆奇从没想过理由如此惨烈，抠泥的手也隐隐作痛。

　　“你看，这还留着之前的疤。”他对着陆奇展示他的右手，上面结着一片蛛网状的疤。

　　“对家赔了几万块钱，这件事就被压下来了。家里嫌我丢人，拿到钱之后，把我赶出去了。”

　　“你不恨吗？”

　　“恨啊？刚开始恨死了，恨到想要把所有人都kan四。”年轻人璨然一笑。”但是恨又不能当饭吃，总不能因为没了一只手就去si吧？该怎么活还得就怎么活。”

　　“那你又是怎么学会弹那玩意的？\"陆奇指了指年轻人怀里的吉他。

　　“这你可别小看我。”年轻人把吉他放下。”对家不是赔了我几万块嘛。我被赶出去之后，气不过，就把那几万块偷走了。本来也是我的东西。”

　　“当时就想着：反正我也那这样了，那还是先享受一把，想干啥就去干。当时随便上了一辆南下的车，在车上听到一首歌，词我忘了，但是伴奏很好听。问了别人才知道那叫吉他。所以我当时就决定，等下车了，就要去学学这玩意。一学就学到现在了。”

　　”但是，你的手都这样了也有人愿意教你？”

　　”手没关系啊。只要你有钱，他们就愿意教你，管你是手没了还是头没了。”

　　陆奇被年轻人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