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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幕 ...

  •   “陈远大将军,当真是好生威风啊。呵,五年前你来找我出谋划策,如今景辞那厮自立为王,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当年你我赏曲品茶,引为半个知己,这些情谊你都忘了吗?景辞那狗东西如此急不可耐的杀鸡给猴看,不怕寒了众多功臣的心吗?”吴泽润被麻绳捆绑着,虽然被押着跪在地上,可是却难掩高傲不羁和风流俊美,那不屑的眼神正盯着坐在高堂上正气凛然的陈远。
      “王上肃清朝堂,而你,作为前朝的太子少师,强抢少男少女,霸占土地,私吞金银,更是背负着数条人命,又怎可轻易放过?你我之间的那些事,也不过是为了扶持陛下上位,所做的权宜之计罢了。”陈远皱着眉头,大声呵斥道。
      “权宜之计?哈哈哈,陈远你可真无情!抛开这些不谈,但是人命……陈将军,就算你没亲自动手,又与亲自动手有何区别?”吴泽润吐了口唾沫,笑意不明。
      陈远缓缓道:“我杀之人,皆是有罪之人,我谋之事,皆是忧国之事。更何况,身为将军,血战沙场,手上没有人命是不可能的。”
      “刺啦!”一位面带银色面具的少年,在众多跪地的男女之中,趁着侍卫不备,突然暴起拔剑,从吴泽润左后背刺入,左前胸穿出。随后,吴泽润因剑的前推力,扑倒在地。陈远亲信梁于淳冲过去,钳制住了少年。少年虽百般抗拒,却也不是他的对手。随后,他挥挥手,一旁的下属连忙上前制住。
      “是你啊,我的男宠。”吴泽吐了口血,在地上扭动,艰难地转过头回看,一字一顿的说,“啧啧啧,翅膀硬了。不过,你其实都知道了吧,不然也不会杀我。我就告诉你吧,你的妹妹,跟你想的一样,早就死透了。”
      少年双目通红,气喘如雷,喉咙低低的吼着,使劲地握住了拳头,挣扎着。可是,他却没有说一个字。
      梁于淳低头,抱拳,单膝跪地,冷声道:“是属下看管不力,还请将军责罚!”
      陈远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摇摇头,又看了一眼面具男,从座位上下来,弓下身子,打算查看他的伤势。吴泽润却不顾伤势,使劲凑在陈远耳朵边,断断续续地轻声道:“陈远,我吴泽润,官场混迹三十年,稳坐太子少师的位子十八年。我岂会不知,不知有今日之祸。可你,你要知道,你的真相,可能,不是我的真相。我,会在阴曹地府等你的……”
      “一剑穿心,没得救了。”陈远站起身,叹了口气,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吴泽润勾起唇角,喘着大气,面目狰狞道:“我的男宠们你可要看好了,要是再养出一个,一个像这个哑巴一样的狗,狗崽子,背地里咬你一口,也尚未可知啊。哈哈……哈……哈哈……”
      陈远默默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吴泽润,眉头紧锁。他并非无情无义,他只是不明白,昔日的好友,现在面目全非。
      “将军大哥,他杀了吴泽润,要我杀了他吗?”梁于淳拔出剑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此时,吴泽润的死去反而让少年呆愣了起来。
      “陛下本就让我将吴泽润就地格杀,我也不过是因为念在他对陛下之功,以及相交多年的情谊,想先和他说说话再给他个痛快的。罢了,本将军也非那是非不分之人,有仇报仇,是个爽快人。虽然方法极端了些,但他杀了该杀之人,也不算是有错。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有胆识有气魄。如今吴家倒台了,他年纪尚小怕是难寻生计。好好培养一下,给我家小槿当护卫应是不错的。”陈远撒开抓着衣领的手,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
      “可是将军,吴泽润刚刚那番话,十分可疑。如果关乎江山社稷的的安稳,那这小子罪过可就大了。”梁于淳有些担心道。
      “无妨。我陈远,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再说了,如今圣上登基,四海升平,再大的祸事,我相信以我和圣上以及各朝臣之能,定能想出解决之法。“陈远挥了挥袖子,“把他带回去,好好培养。其余无关人等,给些碎银安身立命,就遣散了吧。”
      “是。”梁于淳收起剑,少年却挣脱侍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这又是咋了?家里还有老母亲?还是舍不得哪个相好的?今天小槿可是要做莲子羹的,再耽搁,回去可就凉了。”梁于淳生气地直跺脚,不耐烦地盯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少年。
      “咳,没事,回去我让小槿给你留点。说吧,怎么了?”陈远笑了笑,复又看向少年。
      只见少年伸出手沾了地上的鲜血,写了几个十分端正的字:妹妹,乱葬岗。
      静默了一会,陈远使了个眼色,梁于淳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走吧,你带路,我帮你找找。”
      看来,莲子羹没着落了,回去肯定渣都不剩了。
      少年在地上再次给陈远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在前带路,向吴府西面的树林而去。
      陈远看着他们远去后,几步跨出大堂,背手而立,看着头顶的几片白云。半个知己?是吗?是啊。可,那又如何呢?陛下之令,不能不听,吴家之过,不可不罚。错了,就是错了。他不后悔。
      “找个青山绿水的好地,葬了吧。”
      语毕,他笑了。
      女儿还在等我回去呢。
      ……
      “爹,你终于回来啦!天都快黑了!淳叔呢?”陈远才跨入家门,一道墨绿色灵动的身影就扑了上来。
      “哎呦,让小槿久等了。你叔办事去了,待会儿就回来。我还给你找了个侍卫,和你年纪相仿,应该能合得来。正好你没啥玩伴。不过,他妹妹死了,应该也没有其他家人了,带着个银色面具,你照顾着点他的心情。”陈远笑呵呵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爹都饿了,你煮的莲子羹呢?快给我尝尝!”
      “哦,那爹,我们不等淳叔一起吗?还有,那个小侍卫叫啥呀?为啥戴着面具?既然是个哑巴,又怎么能合得来?”陈知槿眨眨眼,明明是充满疑惑的问句却又像是妥妥的肯定句。
      陈远心虚地笑笑:“那个老匹夫,糙惯了,每次吵着要喝,可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嫌弃。至于你的那个侍卫,我也不知道。倒是你,别冷落了人家。你的个性,我最了解,对亲近之人自然是再亲密不过。不然,也不会和那些宫里的权贵子弟如此格格不入。可是那个小子,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头疼去吧。”
      “哦,那好吧。知九,你去厨房给将军端来。”
      “不了不了,我自己去厨房。”
      “爹,你可要嘴下留情啊!”
      “知道啦!”
      陈知槿看着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有些心疼。吴泽润给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小姐,怕是这次的莲子羹又一滴不剩了。我们还要重新再准备一些吗?”知九轻笑着道。
      陈知槿敲了一下知九的额头,道:“你呀,没大没小的。走吧,我们再去准备一点。秋夜寒凉,等淳叔回来,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定能让他高兴!”
      ……
      乱葬岗,天色渐暗,秋风混着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引得树林里的野兽不停嚎叫。
      众人举着火把,按照面具男写的青色衣衫、眼尾有痣、左手白玉镯的线索开始找人。
      那少年,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和青筋暴起的双手。
      梁于淳走过去,准备拍拍他的肩膀,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他转身躲开。梁于淳有些恼,可是一想起吴泽润的所作所为,又有些同情他。
      吴泽润好像真的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似的,在前一天就将所有心腹、重要手下杀了个干净。面具男在死人堆里横穿,地上的鲜血早已干涸,沁入土壤,红得让人心慌。地上随处可见被野兽啃得稀巴烂的尸体。他将尸体一个个扒开,想要寻找那一抹熟悉的颜色,可是,除了红就是黑。他无声地怒吼着,那秋日失了温度的凉风,似乎在为他发声,猎猎作响。
      梁于淳知道,尸体可能已经被野兽啃光了。
      “副将,我在那边捡到了白玉镯子!”一名侍卫右手遥遥指向西面,左手将镯子呈在梁于淳面前。
      梁于淳还未有所行动,少年已经丢了火把冲过来,将镯子一把抓在手中仔细端详。镯子光滑细腻,点点鲜血如红梅盛开在雪中,凄艳十分。里侧一个小小的“桑”字赫然在目。他撩起衣袍一角,颤抖着手将镯子细细地轻轻地擦拭干净握在手中,随后夺过侍卫手中的火把,向西面飞奔而去。
      小桑别怕,哥哥马上就找到你了。
      循着找到镯子地方的点点血迹,他在三里路左右的地方找到了她。青色衣衫已经破烂的不能蔽体,左手小臂以下已经不见踪影,腿上多处深可见骨的咬痕,腹部内脏更是凌乱满地。梁于淳上前,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尸体的身上,叹了口气。随后,他带着众人退离几十米。他知道,少年不想旁人打扰。
      少年跪在地上,将女子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尚算干净的袖子轻轻擦掉了她唇边的黑色鲜血和泥土,看着她被自己打理得白净完好的面容,宛如睡着般的安宁,他伸出手,抚摸着她冰冷的面庞,泪如雨下,呜咽不止。可是,如今那张会笑会哭的脸,不动了;那双会因为悲伤、快乐而流泪的眼睛,不睁了。他不明白,四年前他失去的那些,更不明白,为何如今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桑别怕,哥哥在呢。哥哥已经替你报仇了,替爹娘报仇了。可这还没有完。小桑别怕,你先等等哥哥,等我找出当年参与陷害的所有人,等怀家沉冤昭雪,哥哥就下来找你。
      他抱着她轻轻地晃着,好像在哄她睡觉。
      你应该感到高兴吧,不用面对吴泽润的毒打,也不用干那些令你恶心的事。都是哥哥不好,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对不起,小桑,是哥哥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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