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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夜 ...

  •   小洋楼一楼打成了通间,看起来像大片的坝子,和外面差别不大,堆了很多箱子汽油工具……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
      那人走在前头,在一堆杂物中弯腰,宽阔的脊背被拉扯的衣服勾勒出来,噼哩啪哩地找着东西。
      李塔显然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到一个看起来数罪并犯的人家里借宿,但很快外面就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这场酝酿了一个下午的瓢泼大雨终于落下。
      于是想走也不能走了.
      终于,那人直起身,单手拿着捆十几一大包的白蜡烛,右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嗒”一声,淡蓝色的火焰亮起来。
      余词目光落在那个打火机上。
      黑色的,滑盖。
      那捆蜡烛他也没有分开,就这么点燃了全部,握在手里像个火炬。
      围出一定空间里的光亮。
      李塔显然很想说点什么,但另外两位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他又乖乖闭了嘴。
      直到那人把一捆蜡烛递过来,余词并没有要伸手接的样子,他看着也不太在意,转手放在了李塔手里,然后转身又去了刚刚那个角落。
      李塔:“……”
      “我真的憋不住了。”李塔搓了搓冷出来的鸡皮疙瘩,“他这是要去找蜡烛?”
      余词显然也注意到了.
      余词把金贵的下巴从立领里抬起来,终于出了声:“喂。”
      男人停下动作,直起身来看向他.
      “这捆蜡烛已经够用三天了。”
      “……”
      “当然,你全点了,今晚是个光明的夜晚。”这句话余词没说,但李塔自个悟出来了,乖觉的给补上了.
      他觉得副队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就是觉出了这层意思。
      男人站在那儿没再动。
      仿佛又一次寒冬。
      李塔缩了缩脖子,大块头的个子这会显得怂怂的.
      他平时不怂,但是这两位气场都太强了。
      而且他这人做任务时就一身了不得的功夫,平时就有些……天然傻。
      李塔一个大直男都觉得这场景挺诡异的,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人没过一分钟就接上了话,半点听不出像办公室里女文员尴尬时满脸通红的别扭。
      “哦,忘了。”男人自顾自笑了声——虽然李塔并没有听出多少笑意,磕出一根烟点上,“平时懒得注意这些。”
      李塔:“……”
      对,人家是个爷们。
      看起来还是个纯纯的糙老爷们。
      李塔觉得自己和他亲近了.
      就这个反应这些个作为,怎么可能犯得下数罪。
      看起来就没那个脑子。
      手法肯定也不细致,那早就被抓了。
      “楼上都是空房间,随便住,别弄得太乱就行,我懒得收。”末了,他才想起来似的补了一句,“江辞。”
      他们都听出了最后是个简单的名字。
      看着挺糙一人,名字还有点文绉绉的。
      李塔露出个大白牙:“李塔,木子李,雷音塔的塔。”
      余词一开始没打算报名字,萍水相逢,明早他们就走。
      而且一开始看那样子,他以为江辞也不会说的。
      顿了顿,他还是出声道:“余词。”
      江辞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小洋楼是开放式“凹”字形设计,抬头可见整个二楼紧闭的房门,楼梯是铁的,走起来声音很大,回声也很大。
      李塔忽然觉得有些冒冷汗。
      他看起来是一个人在这。
      郊区支路,废厂,大坝子,一堆豪车,小洋楼,凌乱的杂物,八九个空荡的房间。
      恐怖又惊悚。
      最适合杀人越货了。
      或者闹鬼。
      这念头一出来,李塔一个特种兵无神论者都默背了好几遍社会核心价值观。
      可他看起来却并不害怕,也不孤寂,更不可怜。
      “你不用蜡烛?”
      没想到旁边会有人突然出声,李塔一个激灵,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家队长,默默藏好了怂样。
      江辞这回没回头也没顿住脚步,径直进了最左边的房间,许是含着烟头,本就沙哑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房间里有。”
      话又变少了。
      也没笑。
      余词却似有所觉地垂眸。

      蜡烛肯定不可能真的全用,余词分出三分之二熄灭了放在扶手上,率先上了楼,选了最右边的房间.
      雨声越来越大。
      这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一股脑地倾泻而出,还有台风,呼呼地刮着窗玻璃。
      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冲锋衣的拉链被拉开,突出的喉结带着利落的曲线,微低着头时后颈棘突明显,板寸下是两道剑眉,淡棕色的瞳仁有股子清冷禁欲的气息。
      黑色的枪被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浑身透着冰凉的金属色泽.
      房间里充斥着不算小的鼾声。
      余词轻轻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起身,拉好外套拉链,将枪放进夹层,瞥了眼占了床大半的李塔。
      进屋时他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挤进来,还保证会安安静静地,打地铺。
      没一样做到了。
      到底也不可能真的两个人都睡死,只是继续呆在屋里坐着,不是被吵死就是困死。
      之前点的蜡烛没熄灭,就放在地上燃着,房间里只有张木床,别的一片空荡,连被铺都没有。
      想了想,余词弯腰拿了一根蜡烛开门出去。
      才站在走廊里,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差点把蜡烛吹灭,携着刺骨的凉意让他醒了个彻底。
      余词皱了皱眉,转身就看见一双眼睛,差点把枪拔出来。
      大晚上的刚被冷风浇醒,行动快于大脑,等他反应过来时枪身已经快出现在冷空气里了。
      隔着两个栏杆,他们分据整个小洋楼的两端,往下看是开阔的一楼,往前看是一对深色的眸子。
      一对双眼皮,下午刚见过。
      江辞穿着一身雨衣,浑身还往下滴着水,右手搭在房间门把手上。
      目光相触,短兵相接。
      外面雨声大作,台风肆意。
      余词面不改色地微微侧身,借着烛光的昏暗把枪往里推了推。
      “今晚有台风加暴雨。”余词语气平淡。
      江辞松开放在门把上的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抬手摘下帽子,露出紧贴头皮的青色发茬,将雨衣脱下来挂在栏杆上,辨不清神色:“嗯。”
      余词眯了眯眼,眼尾凌利。
      走廊里只燃着两根蜡烛,光影明昧间模糊了人影,余词看见他倾手随意滴下几滴蜡油,将蜡烛插在栏杆上,末了掀眸看向余词,沙哑的声音带着浑然天成的懒散调子,却平生冷意:“睡不着?”
      不像个疑问句,倒像个肯定句。
      他们都清楚对方从一开始就心怀戒备。
      各怀鬼胎。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噼哩啪啦地烧了起来。
      气氛微妙。
      余词没答,江辞本意也不是要他回答。
      两匹凶兽彼此试探,一下又一下地在对方的领地边缘徘徊。
      或许是没了李塔那个傻大个,又或许是黑夜的加持,他们连对立而站都显得像无声的叫嚣,冰冷紧绷却又似易碎不堪。
      余词看着那双深色眼睛。
      浑然天成的痞气,危险中炼出的冷意,毫不违和地融在了一起。
      走廊里的两根蜡烛不知疲倦地燃着,烛焰跳动间拉长了人影。
      漫长的沉默里,余词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房间里没有被子。”
      “啪嗒”一声,那根绷直的弦断了。
      江辞挑了挑眉梢,没再说什么,折身进了屋。
      说不清是谁先让了步,又是谁率先收了猎枪。
      余词安静地立在走廊里,江辞随手插在对面栏杆上的蜡烛并不足以让他看见对方房间里的样子。
      很快余词看见他出来,又向自己走来。
      隔得近了终于可以看清他雨衣下穿的是一件T恤和工装裤,单手轻轻松松地将被子夹在腋下,露出的皮肤呈小麦色,肌肉明显,线条流畅而漂亮。
      余词伸手接过来,抬眸,淡棕色的眸子看着他:“谢谢。”
      这是他们第一次隔得这么近。
      江辞注意到他眼尾有一颗淡色小痣,眼下有极明显的青灰。
      江辞随意摆了摆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进屋,自己转身回去,拖鞋的声音继续响起来,背影高大而孤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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