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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
      月亮,安静地在夜空中摇荡。
      几片浅云缓缓划过,在月亮的四周留下了几缕若有若无的雾丝,飘摇,动荡,包围,遮掩,消散。
      月光透过雾,朦胧地到达人间,枝头的树叶上,屋顶的瓦片上,池塘的清水上,池边的花草上,小道的石子上。浓浓的夜色遮盖了它们原本的色彩,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那深深的蓝色之中。因月光而反射出来的白色光点有序地朝着月亮的方向,与夜色互相交融,连成一片。
      寂静。
      寂静的夜晚,寂静的贺府。
      水月最爱的就是此刻。因为周围的暗淡的蓝色,因为月光无私的照耀,因为。。。
      “水月。”熟悉的声音响起。
      因为他的存在。
      白色的身影如晚风一般,缓缓而至。
      水月淡淡的笑了。
      “恒。”
      夜恒站在这夜色里,站在月光之下,站在水月的面前。此刻的他,已经摘去那顶宽大的草帽。微笑清清楚楚地挂在他那优美的嘴角。
      水月定定的看着夜恒,海蓝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淡蓝的光。
      看到了。
      恒深蓝色的眼睛,恒银色的长发,恒白色的肌肤,恒淡薄的嘴唇,恒许久不见的、只会对我展开的笑容。
      水月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伸手环住了夜恒的腰,将脸抵在了他的胸前。
      “恒。”
      夜恒伸出了骨骼分明的双手,抚上了水月的蓝发,围住了水月的肩膀。
      “怎么了?”他低声道,轻柔地就如那洁白的月光。
      水月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恩,我回来了。”夜恒说着,用手拥住了水月的肩,宽松的白袍几乎将水月整个人围住。
      轻轻将她引到池边的平石旁坐下,夜恒轻道:“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水月点点头:“还好。”
      “他们没欺负你么?”
      “没有,顶多就是骂几句罢了。”
      “骂?”夜恒皱了皱他那纤长的眉,“骂你什么?”
      “没什么,不就是说我霉么。”
      “。。。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夜恒的声音有些发冷。
      “不用!”水月猛地抬头,望着夜恒。眼里闪过的,是不容违背的坚决。
      夜恒静静地望着她。深蓝与海蓝在夜中融合。
      “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轻挑了下眉,夜恒笑道。
      水月将面颊靠上了夜恒有些发凉的手,平静地道:“这些是我必须经历的。不是么?我有理由单独去承受。”
      “恩。”夜恒收紧了手臂,拥住了她。
      水月同样伸出双臂,环住了夜恒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颈间。
      “恒,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能忍受下去。”
      “恩。”
      随之而来的,仍旧是寂静。
      月光笼罩了相拥的两人。对他们来说,言语的交流比不上心的沟通。
      恒,我们都需要忍耐。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能够存在,为了我们能够相见,为了,我们所期望的永远。
      微风吹过,吹动了水月海蓝的长发,吹动夜恒银色的发丝,吹动了水月藏青的衣摆,吹动了夜恒白色的长袍。一根又一根的蓝色与银色在风中交错,追逐,嬉戏,缠绕;一片又一片青色与白色在风中飘动,触碰,汇合,覆盖——寂静。
      不远处,茂密的树阴下,一滴眼泪落下。
      眼泪滴入土壤里,无声地散开,迅速在土壤上留下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月色中的两人,握紧了双手,一动不动。
      是感动,还是难过?
      是感谢,还是嫉妒?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张苍白的脸上难得的笑容,以及,那在风中飞扬的海蓝的美丽。

      又一个清晨。
      水月仍然站在昨天的地方,挥动着扫帚,与灰尘共舞。海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仍然是一样的坚毅与倔强。但与昨天不同的,那眼神中似乎多了些许的温和。就如大海里千年不化的冰山突然融了一角。
      恒回来了。
      水月心里扬起一抹微笑,但她苍白的面容上,仍然平静如水。
      中庭处,丫鬟们与侍从们都在奔走着。贺九虽为一介商人,但却十分注重礼节。因此,每天的早晨便成了贺府最忙碌的时候。服侍各位主子洗漱,跟随各位主子跪拜长者,再加上贺府老爷昨日刚刚回府,今天更是格外卖力。
      不过。。。看他们马不停蹄的样子。。好象也太忙了吧!只是贺九回府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么?
      水月有些疑惑地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天敏换回了淡黄色的丫鬟服饰,正站在中庭的正中央,板着一张脸对着丫鬟侍从们指手画脚;天喜费力地端着一个中型盆饰,朝大门口走去,连她最宝贝的鹦鹉在她旁边呀呀的呼唤都不理睬;一向爱油嘴滑舌的小侍从天顺此刻也闭起了嘴,拿着布卖力地擦着正厅的门柱;秦老伯则一个人神出鬼没地在复杂的回廊中穿梭,出没于各个主子的门前屋后。
      怎么回事?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早晨哪。。
      正疑惑着,一个瘦小的侍从站到了水月面前。
      一个肤色偏白的男孩。个子不高,跟水月几乎一样。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带着略微紧张的神色,那双以男孩子来说略嫌小的手正紧紧地绞在一起。
      “。。。江楚何?”水月认出了眼前的男孩。
      是敏姐姐的弟弟啊。听说他好象是和敏姐姐一起进来的,十六七岁的样子,和自己差不多,但却格外的害羞。
      “有事么?”水月先开了口。看他一直低着头的样子,恐怕要他自己先开口是不可能的了。
      江楚何浑身震了震,有些局促地开了口:“那个。。那个。。”
      “什么?”水月将身子朝前倾了倾,一缕蓝发荡了下来,碰到了江楚何垂着的手。
      “啊!”只听江楚何一声轻呼,身体立刻向后缩了缩,眼里流出了一丝畏惧。
      看来。。他也怕我啊。这也难怪。。
      水月有些无奈将头发拨至脑后,直起了身子。
      突然,江楚何好象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睁着他那双大眼睛大声道:“老太太要你过去!”说完,便转身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消失在了忙碌的家仆们中。
      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水月放下扫帚,朝贺府北边老太太居住的祭安堂走去。
      又来了,这次不知那个老太婆又要怎么整我?
      想到这,水月不由得用舌头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左臂。那里,还留有几天前被老太太抽打的伤痕,虽然不深,但仍能清晰地看见那几道交叉的血痕。
      幸好没被恒发现,不然我又要费一番口舌了。。。
      贺府最有资历的其实并不是秦老伯。论时间,最老的恐怕还是这位喜爱住在祖先祠堂旁的老太太——章贺太太。她是老太爷十八岁时娶的正夫人,虽然现在已年逾九十,但仍是精力充沛。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还是个对礼法与规矩执着到无法理解的人,对于孙子贺九经商本就十分不满。如今的正夫人——郑康茹,未过门之前其实是红楼的花魁,贺九决意娶她进门之时自然遭到了章贺太太的极力阻止,甚至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最后还是贺九在她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赔罪,才令她消气。
      现在,水月就站在这位老太太的屋外。
      四周,弥漫着檀香燃烧的香气。看似,一片安宁。
      深吸一口气,水月走了进去。
      章贺老太太就正坐在堂内。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她脱去了往常的那套像尼姑一样的黄色长袍,而换上了一套深棕色、绣着大红凤凰的主母服。已经苍白干枯的头发也好好地盘成了个发髻。
      。。。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压住心中的疑惑,水月一脸冷淡地对章贺太太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叫我。”
      章贺太太用她那口齿不清的苍老声音说道:“过来。”
      水月低着头,走到了她面前。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水月的脸上刹时多了一个淡淡的红色掌印。
      猛地偏过头,水月只是冷冷地瞪着她,海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
      章贺太太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到门口,对外面喊了一句:“来人!看着她。没我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去。”
      说完,几个大汉立刻跑了出来,站在门口。
      章贺太太回头警告似地瞪了水月一眼,便狠狠地关上了门。
      “砰!”室内,一片黑暗。
      水月也不着急,只是摸着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皱了的衣服。
      她,在等待。
      黑暗里,一阵轻风拂过。
      水月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一只凉凉的手抚上了她面颊上的红肿。
      事物脱落的声音。
      抬头,正对上一双散发着深蓝色微光的眼。
      冰冷的颜色,却是温暖的目光。
      “可以了。”水月伸手搭住了那骨骼突出的手腕。
      凉凉的触感消失,面颊上的红肿已经褪去了。仿佛刚才的那一掌根本没有打过。
      白色一闪而过,取代手掌的,是拥抱。
      水月靠上了那熟悉的躯体,额头触碰到了熟悉的缎子。
      “还好么?”遥远的声音,现在,却近在耳边。
      “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
      “。。。恩。”
      慢慢离开包围着自己的怀抱,水月小声道:“回去吧。”
      “。。好。”短暂的话语后,那种气息便消失了。
      屋内,一片黑暗。
      水月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满意的笑了笑。
      果然,还是这种日子最好。
      眼中,一道海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老太婆,你能打到的,也只有的我的身子罢了。

      此时此刻,贺府的正厅。
      贺九满脸笑容的坐在上位的右下方,郑康茹身上的妖媚之气也略减,反而增添了一份端庄与贤淑。
      天敏端着茶水,站在郑康茹的身后。
      而位于上位的,却是一位带着慈善的笑容的老人。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老人坐下方坐着的男子。
      一身黑衣的男子。
      黑得几乎发紫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落在了他那敞开的衣襟中。一双眼睛同样是黑色,但却是近乎透明的黑,黑的纯粹,黑的深远。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在笑,但却给人以孤傲与冷漠的感觉。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但却美丽。对,就是美丽,一种邪气的美丽。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但却有一种吸引全部视线的能力。更奇妙的是,第一眼看过之后,就如被吸去了魂魄,不能移开。但当他透明的眼光转向你时,便不得不移开:因为恐惧,无以名状的恐惧。
      “咳。”贺九适时的一声微咳,终于将众人的眼光从男子的身上拉了开来。
      四下颇有警示地看了一眼,贺九这才微笑着转向那老人道:“单长老这次北上京城,想必已经劳累了。贺某不知您老前来,若有怠慢还请多多包涵。”
      只见那老人伸手摸了摸已经苍白的胡须,微笑着摇头道:“贺老爷哪儿来的话。老夫此行是为了打探朝中的动静,也是为了百姓做事,何累之有啊?”
      贺九大笑道:“哈哈,单长老所言极是。是贺某太客气了。”
      他略微侧身,招了招手,天敏和天喜便带着一群丫鬟捧了酒菜鱼贯而入。
      贺九又道:“这点小菜,是贺某此次经商带回来的。单长老就请尝尝吧。”
      单长老笑道:“呵,如此说来,老夫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他顿了顿,又道:“先不说这个,此次老夫北上,到真是打听到一些消息啊。”
      贺九略一皱眉,道:“。。。果然是这样么?”
      单长老叹了口气,道:“恐怕是了。”
      贺九回头朝一直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的郑康茹低声耳语了几句,郑康茹便朝正厅里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领着她们退了出去。
      等女人们全都退下之后,单长老才意味深长地朝贺九笑了一下:“你的媳妇还是那么能干啊。”
      贺九微楞了一下,才苦笑道:“长老您说笑了。”
      此时的正厅,留下的只有三人。上座的单长老,右下方的贺九,以及从进门后就一直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的黑衣男子。
      空中的空气仿佛沉淀下来了。
      贺九沉静了一会,首先打破沉默:“长老,请恕贺某无礼。接下来的事,乃是机密,可以的话,希望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单长老微愣了一下,便了然道:“你是说端木么?哈哈,这个你尽管放心。他绝对不是外人。”
      贺九闻言不禁微笑了下:“如此说来。。。共事的兄弟又多了一位啊。”
      单长老道:“不错。”说罢,又转头向黑衣男子道:“端木,打个招呼吧。”
      端木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垂至胸前的黑发,双眼瞟向对面的贺九,轻道:“你好。”
      贺九顿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渊。
      那是将妖媚、朦胧、威胁糅合在一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沉沦。
      但将要沉沦之时,却发现还忽略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身不由己的恐惧。
      端木瞧着贺九有些不能自拔地望着自己的样子,仿佛早已知晓一般轻蔑地一笑,撤回了目光。
      贺九便在他撤回视线的那一刻清醒了过来。
      自知失态,贺九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单长老微笑了一下,朝贺九道:“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能和端木对视而不失态的,目前老夫还未曾见到呐。”
      和所有老人一样,一提到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单长老也不免有些得意:“这少年是老夫此次入京认识的。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已是博览群书,老夫有时也不及他呐。你也别见他单单薄薄的,他还是个武林高手呐。”
      贺九显然已经深知老人的心境,也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时,才有些惊讶的转过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黑衣少年。
      端木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望着厅外的风景。时不时还朝几个躲在厅外瞧着他的丫鬟瞟了几眼,惹得那群丫鬟们一阵脸红心跳。
      终于,单长老咳了一声,道:“呐!偏离话题了。。老夫也是的。。哈哈。”
      贺九也回过头,微笑着摇了摇头。
      单长老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骆国可能要动真格了。”
      贺九警觉:“哦?”
      单长老道:“朝廷最近很不稳定,跟骆国的交界处老是发生一些小动乱,平日跟骆国有生意往来的几个大镇也时常有冲突发生。你应该认识秦化鸣吧?”
      贺九道:“经常在外面经商的秦化鸣?呵,他可是贺某的劲敌呢。”
      单长老道:“就是他。老夫上京时正巧和他遇上,他说他最近在外头走动时,也打探到点风声,说是骆国最近也在加紧训练士兵,他在骆国几个做兵器生意的朋友前段时日也被招到了骆京,估计是为朝廷打造兵刃去了。”
      贺九点点头,道:“长老您估计的不错,这次骆国是要来真的了。不过贺某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单长老道:“哦?”
      贺九道:“您想,骆国的国力近年来虽然有上升之势,但以目前状况来说,十年之内绝对不会强大到能和皖国相抗衡。骆国的国君也不是年轻的卤莽之辈,再怎么说也不该在这时候便动手啊。”
      单长老摸了摸胡须,沉吟道:“你想的不错。关于这点,老夫也是猜想不透。你想会是。。。”
      贺九低头沉默了一会,也摇摇头。
      单长老叹了口气。
      “有奸细。”有些媚惑的声音凭空响起。
      “对啊!”贺九和单长老对视一下,异口同声地道。
      贺九有些惊讶地瞧着声音的来源——那个黑衣男子,端木。
      但端木却好似不愿再说话,又朝着厅外望着,仿佛对外面的风景比对里面的谈话更敢兴趣一样。
      贺九见此,只好转过头来苦笑道:“您这朋友还真特别。”
      单长老大笑:“别介意。他就那个性格。我们继续。”
      贺九便道:“如真的像端公子所说,那么骆国的确有可能冒险对皖国开战。如今的皖国已开始衰落,朝廷对内部及地方的管理并不甚严,只要安排得当,内外夹攻,速战速决,那国力上的差距也就不足为惧了。只不过,这骆国的奸细会潜伏在什么地方呢。。。”
      “先不说这个,”单长老打断贺九:“既然骆国极有可能派奸细潜入,那单和镇说不定也有骆国的人了。单和虽小,但却极为富有,且具皖国边境不远,且游交甚广,若我们归依骆国,想必能给骆国带来不少收益。。。”
      贺九接道:“骆国派人过来,便可以监视我们的动静。若有归顺之意,便可乘机充当说客;若我们决意继续顺从皖国,就假借镇民的身份,向朝廷告发我们图谋不轨,意图叛变,如此一来,便可断绝我们日后向皖国提供支援的机会。”
      单长老叹气道:“不错。依老夫看,如今之计,只有暂且两不相帮,能拖一日是一日。你也暗中派些人手在镇上找找,看有无可疑之人;老夫和也会从镇子内部观察。端木就暂且留在你这,他的功夫应该能帮上忙。总之,镇民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
      贺九也不禁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突然,一旁的端木猛地转过头朝贺九道:“看来,你们也商讨完了。”
      贺九微愣:“。。。差不多了。”
      一旁的单长老也插话道:“端木,近几日你就先住在贺老爷府上。。。”
      端木一个笑容打断了他们,道:“贺九爷,那就麻烦你了。”说罢,黑衣轻摆,一阵风带过,他的身影便从正厅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头在正厅里发着呆。

      那种味道!淡淡地,似乎远在他乡却又清晰如在身旁的味道,绝对没有错!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在贺府的回廊里闪过。长长黑发散乱地飘起,敞开的衣襟也被带起,与黑发一起,形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散乱之美。
      快了,就快到了!再前面一些,左边,然后,右边。。。就是。。。这里!
      黑色的身影停止了。黑发安静地落在了肩上。
      端木静静地站在祭安堂的朱门前。两旁倒着几个看守,倒下来的时候似乎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没错,他的确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微微扬起嘴角,黑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恒,我终于找到你了。
      伸出手,轻轻推开门——
      清风吹过。
      海蓝色的长发。
      深黑色的长发。
      同时扬起。
      海蓝色的眼眸。
      深黑色的眼眸。
      视线交错。
      海风——黑夜——夜色笼罩下的大海,融成一片——海天相接。
      熟悉的气息。
      周围本应是不同的空气,但却奇异地糅合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的不适。
      “你——”两个声音同时发出。
      我知道他。水月心里默念道。
      我见过她。端木心里默念道。
      可是,他(她)到底是谁?
      “水月。”水月指了指自己。
      “端木。”端木挑了挑衣襟。
      “你。。”端木突然道。
      “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被关起来了。”
      沉默。
      对视。
      仿佛是无言的交流。
      “端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一声响亮的叫唤打破了沉默。
      端木回过身:“哦——是贺九爷和单老头啊。”
      贺九刚想回话,一偏头,却见水月站在了祭安堂的门槛前。
      “水月。。。”有些无奈的声音。
      水月轻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突然,一声尖锐的老声响起:“水月,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把侍卫打晕,想偷溜出来!”
      细看,却是一身祖母服的章贺太太在秦老伯的搀扶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水月偏头瞧了眼一旁的端木,却见他微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朝着章贺太太轻笑一下,水月提步便准备离开。
      “站住!”章贺太太大叫,“来人!多来几个,把她带到老爷的房里关着!”
      贺九闻言,微微抬头道:“娘。。这。。”
      章贺太太一甩衣袖,道:“这次你也不准求情!单镇长和端公子才回来,马上要设大宴为他们接风,岂能让这个祸害到出走动?!”
      贺九无奈,只得低下头。
      几个更为强壮的大汗走了过来,正准备架走水月——
      “等一下。”端木突然开口。
      “怎么?”章贺太太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没那个必要。我看她年龄也不大,对年轻的女孩子不必这么严厉。”
      “可是。。这。。”章贺太太明显很犹豫。
      “不可以么?”端木的声音猛地冷了下去。
      章贺太太震了一下,勉强道:“。。那。。就随端公子了。。”
      轻甩开那些大汉,水月一声不发,也不管贺九有话欲说的眼神,只是淡淡瞧了端木一眼,便朝宴厅走去。海蓝色的发丝与端木的黑发轻轻擦过。
      刚刚一言不发的单长老此刻出来打圆场道:“老夫也有些饿了,大家就先去宴厅吧。”
      见镇长开口,贺九和章贺太太便也朝宴厅走去。
      端木倚在朱门的门杆上,望着水月离开时飘起的海蓝,透明的黑色眼睛里浮出了一层淡淡的光。
      她的身上,有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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