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黑袍奴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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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大将军是没有人不爱戴的。
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是不败的神话，可他偏偏又是那么谦虚，甚至不许人提起让他一战成名的砂国之役。
这样的大将军是没有人不尊敬的。
他深受王恩，甚至居住在宫中。他是北公爵的太傅——早先也有些人对无欢的不是太子，却拥有太傅的身份抱有怀疑，直到王亲口承认无欢是自己的子嗣——可是他那么仁慈，从来不杀无辜的人。
他的副将也力对他忠心不二，他的士兵视他如天人，连王都信他不疑。
他是人人敬重、爱戴的大将军光明。
无欢也是这样想的——光明，就是他的目标。他一直以光明为自己的目标，他最希望变成光明这样的人。
这一年，无欢七岁了。
七岁的无欢天真得就像与他同龄的孩子们。他信任着自己的爹爹，信任着无所不能的大将军光明。他的眼睛里无时无刻不闪现着童真。
光明知道自己放不下这个孩子。永远，都放不下。
当王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目光注视着无欢，问他：“你信不信爹爹？信不信光明大将军？”无欢从不犹豫地回答着：“信！”时，光明就会嗅到一股很淡，可确实存在着的风暴气息。
他是这样担心着这个孩子，他担心王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想要保护无欢。
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从着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无欢带在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
所以，当蛮人在国内挑起战端时，他再一次带着无欢出征了。
战场，并不远。甚至对于王来说，太近了。
那些蛮人们用了近五年的时间聚沙成塔，在王城外引八千人向王城攻来。
规模，并不大。只是太近了。而且之前并无半点风声——蛮人们想要打的正是王的措手不及。
光明依旧只要了最初跟着他的那三千兵士，将小小的无欢抱坐在自己的做骑上，从马上看着送他出征的王。
“王，光明不会输。”
他重复着这些年来，每次出征前一定会说的话。
他不会输。那场砂国之役已经成了历史，他不会再让自己输。
王的眼睛没有看向他，定定地锁在他以双臂环住的小小身子：“无欢，告诉爹爹，你信不信光明大将军？你信不信爹爹？”
无欢的下巴骄傲地一抬，眼中满是信任：“信！无欢相信！”
王安心地笑了。
“本王，等你凯旋归来。”王的声音柔和得有如女子一般：“就像你一直所作的那样——凯旋归来！”这一次，他的目光飘到了光明的脸上。
光明拉下头盔里的黄金面具，只一颌首，那一身鲜红已经转向王城大门，为了他的王，出征。
王的笑脸随着银白色军队消失在城门而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厌恶。
他从来不曾爱过光明。比起男人，他更喜欢抱女人柔软的身体。
他会抱光明，会为了光明不添妃纳嫔，为的，只是那个他不想输的赌。
他要的，只是光明爱着他。信他。忠于他。
无欢的信任仍在。他的赌，没有输。
可近来，他越来越不安。那种无法言状的不安让他心烦意乱。
满神，再不曾出现在他面前。没有这神祗亲口认输，他就没有自己已经赢得胜利的踏实感。他反复地问，要无欢反复地答，好象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光明不会来杀他。
光明不会来杀他的。他现在依然这么确知着。可是那种不安就是如影随形，让他不能置之一笑。
他不担心光明会输，他担心的，只是无欢。
他的孩子，他的子嗣。只肯叫他爹，不肯叫他父王的孩子。
那个，让他害怕得毫无理由的孩子。
王城外，海棠树正开着一树粉色的花，甜香四溢。
“无欢，行军打仗很闷的，你可以自己去找个地方玩。不过要小心不要别被蛮人发现。”亲手为无欢穿戴上盔甲的光明第三次重复着叮嘱。生怕他忘了似的。
无欢一个劲儿点头，全付心思早已在自己这身与军士相似的铠甲上了。
两年前，光明就答应他要为他打造一副铠甲。今天，当这身沉重的铠甲真的穿上身时，他满心只有孩童炫耀的渴望，光明在说些什么，他哪有心思听？他要去找人来看他的衣服，看他的帽子，再好好地称赞他这身行头。
头盔还没有戴紧，他已经不耐烦地挣开光明的臂膀，冲出军营了。
光明来不及再说什么，那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已经不在怀里，早在军营外到处嚷嚷着：“你们看我的衣服呀！你们看我的帽子！”
收回空荡荡的手，他对自己轻笑出声。
这不是第一次，在王城时，无欢也常这样急匆匆地跑开去玩去闹，他总是这样被他留下……
指尖最后一抹温暖消失，光明垂下的眼中，涌上了深深的寂寞。
一直都是这样，他被选择，或被留下。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一步步，军营越离越远。无欢的笑也越来越淡。
心底有个声音渐渐响起来，说着“不要信”。
不要信谁呢？爹爹？还是大将军？他们都那么值得自己信赖，若连他们都不能信，那他还能信谁呢？
吐出一口气，他将身体靠上海棠树。
从小，他就喜欢看海棠。尤其是这种粉色的海棠，远比光明身上那件盔甲上的艳红海棠来得吸引他——特别是当它们旋转着飘落下来的时候。
他专注地望着那些随风摇曳的花，那些粉色的花瓣仿佛知道他心思似地，一片片脱离开花萼，向他回旋着飘下。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甜香瞬时围绕住他全身。
在那几乎可以醉倒人的甜香中，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无欢微眯的眼刹时瞪圆，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彩衣的女人。
她的长发无风自起，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惊异。而她的脸，又让无欢觉得无比熟悉。
“你是谁？”无欢许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我？你不记得了……”悠悠地叹息声仿佛压抑了几千年：“我是满神……”
“满神？……神？”
微不可见地点头后，满神换上一脸的笑容——世故的笑，有如无欢常在爹爹脸上看到的那种——她轻声开口：“无欢，七年前，我和你父亲赌了一件东西。不过……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并没有拿到我应得的赌注。”
无欢静静地看着她，这张脸真的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可以随意取走凡人的一切，可是你——不行。”
“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满神的叹息声夹杂在话语中，不仔细分辨根本不会发现：“你不记得满儿了……也不记得让人与狼赛跑的事了……是吧？”
让人与狼赛跑？无欢咂舌：“你说笑吗？怎么会有人比狼跑得快？”
“原来，是没有的。不过为了你，现在有了。”
“为了……我？”
满神衣袖轻翻，一件漆黑的袍子出现在她雪白的掌上。
“为了你，我造了一个很能跑的种族。”满神纤长的睫掩住她的眼，“那时，我还不知道你还能再入无极，我只想造出一个跑得很快的种族，让他们跑得比狼更快……为了你……”
“我以为你已经消失了。”再睁开时，满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说的字，每一个无欢都听得懂，可连起来就是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他困惑地抓抓头发：“呃，对不起。我听不懂……”
只是一刹那，无欢仿佛看到她眼中失望密布。只是那么一刹那，她之后平静的表情让无欢相信那是自己的错认。
“没关系，你不需要懂。”满神的声音平和得近乎冷血：“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拿回我该得的赌注……就可以了。”
“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欢小声地喃喃自语。
黑袍递到了他眼前，满神的笑靥离他只是咫尺：“这件黑袍，能够让人跑得比自己原来可以达到的速度更快。穿上的人永远不能脱下这袍子。他必须永远忠于你。”
“就算是濒死的人，只要穿上这袍子，他就能活；可一旦脱下，他就会死。而且是灰飞烟灭，连尸骨都不能留存。就算是为了袍子，他都必须忠于你。”
“若穿上它的，是雪国人，还可以穿越时间，驰骋天地……”
“为什么有人要跑那么快呢？”
“因为真正的速度你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生息，就像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满神用诱骗的口吻说着：“你应该相信我，那速度，绝对值得你拥有。”
“你要我穿上这黑袍？”
依旧只是一刹那的光景，无欢好像看到满神瓷器一般光滑的额上暴出青筋。
“不是给你，”满神笑意满满地看着他，声音却有如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是给你的奴隶。”
“我没有奴隶。”
“奴隶，是要你自己去找来的。”呼出一口气，满神将黑袍放在无欢的手上，迅速退后两步，免得自己一个冲动把这张脸拧得肿起：“而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这场仗，光明会胜。在他班师回朝之前，你得找到一个奴隶——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奴隶，让他穿上这件黑袍。若你做到了，我就不取走当初你父亲答应我的东西。”
“若没有做到呢？你要取走什么？”
“放心，只是一个很小的，你不需要的东西。而且，不论你赢或者输，我都会额外送你一份礼——过人的才智。”为的是下次见到你时不被你气死，满神在心底加上这句。
“可是……我不需要奴隶……”
“你会需要的。”满神不再理会他的低语，转身氤氲成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黑袍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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