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 取舍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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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蛇剑，从未这般沉重过。沉重得鬼狼不能将它举起，任由银色蛇信在地面拖曳出深浅不定的痕迹。毁伤的痕迹。
就像无欢的话语掷落在他心里所留下的痕迹。
“我以为只有你才能杀了光明……”
“你已经把我的事办砸了一次，要是你杀不了你的同族，我就收回你这身袍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忍心对昆仑下手，就是对无欢的背叛。所以无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初，他像颗星子一般冲入自己怀中，说的就是这一句话……
那时，这句话是誓言，如今——是提醒。提醒鬼狼要记得，自己曾经允下的承诺。
无欢孤傲的身影在黄金椅上那般寂寞，让鬼狼不能细看。
数日前的他还那么自然地倚在自己胸前，将他所有不愿现于人前的情绪写在眼底眉梢。如今，他必须用这样的提醒才能让自己安心么？
那时，鬼狼只是无欢的鬼狼。
让那个学不会相信的无欢近乎信任地将自己托付，他费尽心力，用情至深。然而只是因为昆仑而起的那一丝犹豫，那一丝不愿意在昆仑面前行凶的犹豫，所有的努力就此前功尽弃。
鬼狼，还是不是无欢的鬼狼？他自己都未必确定。迈向牢房的脚步，每一步都是行踏在刀尖剑刃，痛到令他麻木。
无欢看着昆仑的眼，无欢绝情的话语，无欢落寞的身形……
鬼狼从不后悔自己为昆仑付出的一切，一生的寂寞又何妨？一世的孤寂若能为昆仑留下生路，他就不会后悔。
如果，无欢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昆仑……
银蛇吐信，划破空气的声响悦耳得如此悲凉。
如果无欢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昆仑，如果昆仑眼底没有那让他心碎的执着……
昆仑无垢的眼只会无波无澜地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这个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的自己。却会用那么澎湃的执着面对着无欢。
隔着铁栏，昆仑孩子般不防备的眼直直地望着鬼狼：“我以为弄断了绳子就可以逃出去。”
这个黑袍男子一直给昆仑无法言喻的亲近感。因为是同族？亦或是其他？
“你带我走吧？”
即使铁笼中的他眼神复杂一如迷林那夜，即使他的承诺听来如此不可靠，昆仑仍不觉得有丝毫不妥。这个男子不会伤害他。在迷林时他就说过，不会杀自己。昆仑清楚地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当那把银蛇剑划开自己侧腹时，昆仑的惊诧远多过伤痛。
“你说过我是雪国人，你不杀我……”血液从伤口喷涌出来，指缝掌心都是湿热一片。昆仑的眸光依旧落在鬼狼脸上——这个，应该是同族的男子。
握着银蛇剑的手微不可见地颤动着，鬼狼嘶吼着最不愿意出口的话语：“我不杀你，我就得死！”
死在你看着无欢的眼中，死在无欢为你而展露的笑颜中！
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为你付出一生作为代价的人，是我。为什么你看的偏偏是无欢？
成为无欢奴隶的人，是我。为了无欢穿上这黑袍，此生不悔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他心底真正想要的……却是你？
酸涩蒙住了鬼狼的眼，他沙哑的嗓子里碾石般滚出悲鸣，银蛇剑招招毒辣，片刻不停。
直到袍带紧紧阂住他的呼吸，他才看清眼前的脸孔。
昆仑，是昆仑。
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着的昆仑。是他愿意捧来天下为之奉上的昆仑。
“别杀我，我带你出去。”
无欢一定知道的吧？知道他下不了手杀昆仑。所以才会让他来。
无欢……不再要他了吧？
因为昆仑……
有了昆仑的无欢，会不会多了些许心软？所以才给他这样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让他穿着黑袍离开，而不是脱下黑袍灰飞烟灭……
因为昆仑！
无法阻拦的恨意让他手中的剑在昆仑松手的瞬间再次向着前方呼啸而去。止在昆仑纯净的眼前。
“你不怕我再杀你？”
何止不怕，那简直是信任的神情。他寻求多年，一直不获的……信任。
“你不会。”
昆仑的声音轻轻的，昆仑的身形静静的，陈述着他原已认定的事实。
鬼狼不会伤害他。就算腰腹间的伤还在跳痛着涌动着血液，就算此刻鬼狼的剑仍呈攻势在他身前咫尺，昆仑都知道：鬼狼不会伤害他。
他就是这样信任着鬼狼。没有理由。
“你真的是雪国人……”再听不到其他的感叹，漆黑的袍子笼住了昆仑的全身，来不及出口的疑问，支离破碎的麻绳和一截黑色的袍带成了笼中仅存的风景。
那截黑色，也成了无欢眼中唯一的刺痛。
“地上只有黑袍的一角。”
“人呢？”
“逃走了。”
烛光灯影，若在平时，应有他陪在身侧吧？
素手轻扬，黑袍那角化作一抹妖绿，灼着无欢墨色的瞳。
“叛徒！”
星眸闪烁出谁都不能细辨的心痛，转过的白色身影挡住了划落的莹虹，那是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泪。
他无法说得更明白，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是能够向鬼狼作的最明确的暗示。
有了昆仑，鬼狼的存在便是一种残忍。
他原该收回鬼狼的黑袍，收回那件他想要给昆仑的黑袍。但是他不忍。
鬼狼，那个抱着银蛇剑坐在他房门口的奴隶，那个对着苍扇不闪不避的奴隶，那个在火堆前为他挡风的奴隶……他不舍得！
背手抹去颊上不断滴落的泪珠，无欢的笑意绽放得璀璨动人，仰起的芙面上绝望如雾气般散开。
“叛徒……”
“爵爷……要不要……”知情识意的侍从单手比了个凌厉的手势，被无欢轻笑着否决了。
就算是叛徒，也要由他亲手处置。
因为……那是他的鬼狼……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取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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