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期》埋硬币

73、泥土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到了项目后期，花半也忙了起来。她如往常一样从社团活动室出来，周子泥正在门口等。

　　花半打开门，看到周子泥正看着窗外打电话，便在他身后等。按内容来猜，他应该也在做项目的收尾工作，语气不大友善，好像不太顺利似的。

　　他打完电话，花半上前凑了凑，站到他的身旁。可他还是没有注意到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皱着眉浏览着什么。

　　两分钟过去，他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会遇到困难啊。”花半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半个身子都依靠着他。

　　周子泥显然顿了一下，扭头往这边看，满脸都写着：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是什么，很难吗？”花半没在乎，指了指他的手机。

　　“不难，只是有些技术问题别人搞不定，我要回学校一趟。”周子泥将手机装了起来，面对着花半说。

　　“哦。”花半托着音尾哦了一声，“还以为你不会呢。”

　　“怎么可能。”周子泥牵着花半往外走，对于理工学院的教学楼构造，他早就了如指掌，闭着眼都是能走出。

　　走廊上追逐打闹的年轻人不少，读书背单词的也不少，两人手牵手走在这里，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不起眼，但又不可或缺，“我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周子泥突然说话，正在神游的花半看过去。

　　“—就是你。”

　　“……”花半心被击中，但不疼，像是鹅毛清扫，雨水浅滴，她跟上去与他并排而行，弯着腰问：“你是不是在抱怨？”

　　周子泥也笑了：“我可没有。”

　　花半见他样子，掐了他的腰一下，“好啊你。”

　　花半还没将手缩回去，周子泥抢先握住她的手，两人短暂对视，一起笑了起来。

　　有时候觉得，发生过隔阂，产生过间隙，即使是被迫，即使是被太阳晒裂后又被雨水滋润，还能回到最初，便是最大的恩赐。

　　项目接近尾声，学期也临近期末，花半下午没课，便跟着周子泥去了工作室。

　　刚从陆地上走入地下一层，一股凉气就扑面袭来，花半忍不住加快速度往里走，没几秒就跑到了工作室门口。

　　花半着急，推门而入。
　　“……”

　　里面的人不少，现在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花半，花半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僵硬地举起另一只手：“你…你们好。”

　　尴尬之际，周子泥也赶来，握上花半搭在把手上的手，将她带了进去安置在一把椅子上，弯腰道低声：“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渴了饿了就拿柜子里的零食。”

　　说完，他指了指角落里的柜子，是个玻璃柜，像个放书的，但是里面装的全都是零食。他笑了笑，走入了人群中。

　　花半看着他们，周子泥神态严肃，与平时完全不同，而另外几名同学则一人手拿一大摞资料，频频点头。

　　随后，便各自坐回电脑前，开始工作，周子泥也是。

　　花半看的有些出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周子泥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挺认真的，也有点……帅。

　　看的有些眼晕，花半转头看向窗户外面，热气腾腾，晕出一个个白色的圆，被框在窗里的两根树枝上生满了绿叶，如果能听到声音的话，一定会沙沙作响。

　　屋内空调开着，很舒服，像是躺在海中央。看着看着，花半有些困了，稍后便稳稳地睡了过去。

　　工作里细碎的谈话声不断，轻微的翻阅纸张的声音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组合成轻柔的催眠曲，一截一截地荡在耳旁。

　　太阳顺着天边下移，露出半个头。

　　“起床了。”工作结束后，周子泥拍了拍花半的头。

　　“唔……”花半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睁眼又闭上，紧接着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周子泥，她有点懵，机械地看了看周围，工作室里已经没人了，窗外的太阳也不见了踪影。

　　花半又扭了回去，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问：“我……睡着了？”

　　“嗯，好像是。”周子泥笑道。

　　“别说，这沙发还挺舒服。”了解了状况后，花半又躺了下去，“等我时间很长吗？”

　　“没有，刚结束。”

　　“晚上吃什么？”

　　周子泥拿出手机来，搜查着周围的餐厅：“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花半思索一番，忽然站起，同样把周子泥拉了起来，“我想吃你们学校的食堂！”

　　他们就近来到了三号食堂，这个点正是饭店，人很多，拿着饭卡的是本校学生。

　　虽然北泠大学的食堂和现在很多大学一样，可以刷微信，但作为学生福利，用饭卡的话会打八折，而且身为本大学的学生，无不是一件令人自信的事，所以即使支付手段发达，还是有很多拿饭卡来吃饭。

　　周子泥也不例外，他将包里的饭卡拿出来放在花半手里，“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花半也不客气，接过卡问：“你想吃什么？”
　　“跟你一样就行。”

　　两人转来转去，花半将目光停在麻辣香锅上，肚子正饿，那味道很香的让人走不动路。

　　忽然，有双手挡在了面前，紧接着整个人被牵着偏离了方向，手落下去后，再次睁眼便是另一片天地。

　　“你不能吃辣的。”

　　“……”虽然这么说，花半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知道。”

　　她妥协，点了个双人份的番茄烤鱼，又要了两碗米饭，要了一瓶可乐。

　　两人找了个位置，然后去取了餐具。烤鱼做的很慢，不过两人等着也不无聊。

　　因为周围的人真的太多了，周子泥也算学校名人，免不了来几个认识的过来搭话，而每次来，都得问问花半是谁。

　　“是我女朋友。”这句话，周子泥也说了好多遍。无不例外是一阵惊讶，随即消息便被传开，投在身上的视线便更加强烈。

　　烤鱼好了，工作人员端上来后，还简单介绍了一下。周子泥将可乐打开，倒了一杯推给花半：“先吃饭，少喝饮料。”

　　“知道啦。”

　　一条烤鱼两人正好吃完，花半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视线又看向别处。

　　周子泥将餐具收在一起，注意到她看见金子似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

　　视线定在斜对角的面包房上，周子泥轻笑一声，端着碗起身：“想吃蛋糕就去买，我去放餐具。”

　　“我真去啦？”花半话里透着轻快。
　　“去吧。”

　　花半“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向面包走去，刚走两步又折回来，“你吃什么味道的？”

　　“我不喜欢吃甜食，你买自己的吧。”

　　“好吧。”花半越过他，不忘对正在收餐具的他说：“辛苦你啦！”

　　花半要了一个手掌大的奶油蛋糕，上面还有两个奥利奥饼干，再次回到座位上时，桌子上的餐具已经不见了，桌面也变得无比干净。

　　花半将蛋糕放在桌上，先拿了块奥利奥吃，“你真不吃？”
　　“不是很喜欢。”
　　“好吧。”花半自己吃起来。

　　吃完奥利奥，她拿起叉子，连带着奶油和面包吃进去，幸福感飙升。

　　“周子泥，难得在食堂见到你啊？”

　　花半又挖了一块，听到声音，手顿了顿，她抬起头，对面是两位不认识的女生，听称呼来说，应该是同届的或者是学姐。

　　“嗯。”周子泥简单回应了一下。

　　两位女生又看向花半，“这位……不会就是你女朋友吧？”

　　“是我女朋友。”周子泥肯定道，“有什么事吗？”

　　最后这句话无疑是在赶人，两位女生有点恼羞，但仍然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其中一位穿着粉色长裙的女生直接坐在了周子泥旁边，“你女朋友吃东西，你怎么不吃啊，要不要我去帮你买一个？”

　　“不用。”周子泥往一旁移了移，“请你……”

　　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怼进来一块蛋糕，周子泥偏头看了看，花半一手拄着桌子，一手臂悬空，叉子的一头在周子泥嘴里，她目光凛冽，语气冷淡：“他喜欢吃我的。”

　　“……”反应过来后，周子泥忍住笑，仔细品着蛋糕，还把粘在嘴唇上的一点奶油舔了下去，“对，我喜欢吃她的。”

　　长裙女孩面色顿时涨红，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气不顺地，跺着脚离开了。

　　周子泥也没理她，他单手拄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花半，“小醋包。”

　　花半一口差点没噎住，“那是她不懂得分寸。”

　　“你说得对。”周子泥依旧笑着，“那你下次也得护着我啊。”

　　“……”花半刚想拒绝，一眼撞上他的脸，实在是帅，说不出口。

　　后知后觉，花半觉得自己没出息，居然被美色误导，但又没办法，只能埋头吃。

　　-

　　项目结束后，又进入了紧张复习周，这个时候学校不上课，花半和周子泥便每天都在一起复习，渐渐地，花半也熟悉了北泠大学的图书馆，很大，很多个。

　　考试周结束后，暑假时间长，宿舍其他三人都要回家，花半也不例外。

　　所以在这之前，几人出去玩了几天，将北泠市逛了个遍。

　　玩完后，宿舍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家，第七天晚上，白沐走后，宿舍里便没人了。

　　吃完饭后，花半给周子泥打电话，两人去公园散步。

　　圆形的甬路上人多纷杂，骑滑板的，跑步的应有尽有，两侧都是些人工种植的花草，吐着香。

　　两人的脚步声踏踏，沉默许久后，周子泥突然说：“大三就要忙起来了。”

　　“……”花半愣了一下。是啊，他要大三了，考证实习，都要提上日程，有可能……还要为了读研究生做准备。

　　“加油啊。”

　　“半半，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两人依旧向前走着，速度慢了些，花半一时回答不上来，因为她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心里早就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答案。

　　告诉他呢，还是不告诉他呢。

　　此时，周子泥又开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一个踩着轮滑的小孩从背后穿过，带起一阵风，花半的衣摆被轻微吹起。

　　花半再次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如果走下去，必须要把对方算在计划之中，为之考虑，为今后考虑，“我想考研究生，如果可以的话，想考去你的学校。”

　　终于说出口，面对周子泥，花半并没有什么羞耻或者自不量力的心情。

　　毕竟，这个愿望，在高中的时候就被他发现过。而现在，只是将梦想重新拾了起来，和把他重新拾起来一样。

　　和她想的一样，周子泥并没有笑，也没有说什么，他表情严肃，极其认真地说：“我等你来。”

　　-

　　毕竟放了暑假，晚上的风也是热的，没走几圈就出了汗，花半加快速度，坐在一个长椅上，长吁了一口气，周子泥后脚坐在她的旁边。

　　头顶上树叶沙沙，吹下来几片落在身上。昏暗的路边灯矗立在旁，抹不掉存在感。前方是一个广场，那里很热闹，灯也很亮，孩子们追逐嬉戏，像一只只会笑的萤火虫。

　　很安详，又惬意。花半的头发被吹到脑后，她握住周子泥的手，视线依旧向前：“你暑假干什么？”

　　周子泥不答反问：“你呢？”

　　“回南熙。”

　　“这样啊……”周子泥明显蔫了下去，语气都变得有些弱了。

　　花半转头看他，像在看一只垂着耳朵的柴犬，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一把抱住他，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轻快地说：“想什么呢，你得跟我一起，别想跑！”